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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宫仪道,“我来安排。”她本可以不必说话,但一来不知日后初初前途如何,即便不如意,大不了搭上些个红枣而已,二来张宫仪观初初自来到长庆殿的种种,着实让人不吝多对她好些。
初初自谢过她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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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沈二郎,与皇帝一道在桃林赏花会上露了个脸,当晚便借故辽西大营有信使来催,连夜回去了,对钟老夫人相中的甘、史二位小姐,一个也没有说法。老夫人自生气发作,只得借故与两家说了,将此事打消。谁知那史家的小姐靖苿,因着在赏花会上陪着其他贵女顺带着展示了一下书法才艺,不料竟入了太后的眼,听闻与沈家的亲事作罢,太后便将史靖苿也纳入了此次采选名单,挑挑选选,一共五人,遣方贵妃呈皇帝阅。
贵妃方蕴兮,已故太子太傅方勤书之孙女,方勤书是前朝旧臣,以德、文闻天下,新朝立后,方家移居山阴山中,闭门归隐,太宗三扣其门请其出山,重新入朝,其他官职皆推,只任集贤殿大学士,后太宗立燕赜为太子,拜方勤书太子太傅,教育八年。燕赜登基前,方勤书去世,太宗选其长孙女蕴兮为太子侧妃。
方蕴兮比皇帝大两岁,今年二十有二,天佑四年诞下一对龙凤双胞,皇子却只存活三天,余下一女,取名曰同。
皇帝驾临,方贵妃殿前恭迎,燕赜问,“同儿呢?”但见一小小女童摇摇摆摆地从殿内跑出来,格格笑着,“父皇,我在这里,父皇与我捉迷藏!”方贵妃无奈,“同儿,不得向父皇无礼。”燕赜抱起小女娃,对她道,“同儿才不足两岁,不要过拘了她。”方氏虽生性谨严,但因幼子夭折之故,自对这仅剩的女儿多一倍疼爱,遂不再说话。
帝妃二人坐定,方贵妃将太后草选的名单呈上,弘德帝一看,周、许二人,还有两名出自低位官员家的女子,都是之前在单子上的,只史靖苿是新添,问道,“这个是谁?”
方贵妃将缘由说了,燕赜一笑,继而道,“太后相中的,必是佳人了。”忽然想到什么,那天树荫下一个垂首侧颜的女子,颇有谁楚楚动人的影子,便指着一女名字道,“这个不要,宋编修的女儿很好,换上她吧。”
此事便算定下,只等皇宫通知各位贵女,准备一应入宫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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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大理寺卿旧疾复发,甚重,不能执事,请辞。皇帝命长庆殿大监石宝顺探视,挽留数次,无奈其病情严重,年岁又过长,已近古稀,只好应允,赐全禄,加封半级,四乘羽盖车使回家乡,并赐永业田六百亩。
自上古东周起,天子驾六,大周承袭周制,亲王才得驾四,皇帝特赐四驾回乡车马,又赐领全禄、永业田,当真是一等殊荣!不过众人也得理解,这大理寺卿是开国老臣,之后几次皇权争斗都未曾涉及,对太宗和今上可说是忠心耿耿、心无旁骛,此厚赐,恰如其分也!
大理寺卿乃九卿之一,掌全国刑狱。大周官制,一品官有太师、太傅、司徒、司空等,但均非实职,是象征性的荣誉称号,二品官仅一个实职:中书令,俗称宰相,现任者即是邵秉烈。大理寺卿与六部尚书一样是正三品实职,相当于现在的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这日,皇帝宣内阁并吏部尚书入宫,商量新任大理寺卿人选。
来之前,邵秉烈已有腹稿,由窦章将之前拟定的人选读出,申鼐照例一言不发,俞凤臣附议其中一二。
弘德帝道,“朕有一人选,请各位爱卿参详。”一顿,吐出两个字,“裴义。”
这名字一出,着实有点陌生。邵秉烈眼波微动,窦章不愧是吏部尚书,同时想到了,“皇上是说现任史馆判事裴义?可是,他只有从三品……”
“裴义是老臣,侍奉过太祖皇帝,立过大功。”皇帝的目光温和地略过众人,“太祖爷身边的人,剩下的已经不多了,朕每每想到他们,总有些愧疚。”太宗皇帝燕承即位后,太祖的旧部大都凋零,这其间多是太宗手笔。
“裴义久居史馆,掌管刑狱是否合适?”俞凤臣轻轻质疑,同时看向邵秉烈,后者一贯严肃着脸,沟纹掩藏下的眼睛看不出端倪。
皇帝不语,邵秉烈缓缓开口道,“裴义曾任广西太守,善于断案,治下清明,又曾任侍御史,纠劾百官。”俞凤臣这才模糊的想起,似乎在若干年前,吏部下察百官时对裴义有“百姓呼之以青天”的考语。邵秉烈既然出声,他遂不再说话。
“邵公好记心!”皇帝赞。
裴义,裴义,邵秉烈觑了觑眼,脑海中一个青衫而立、刚毅瘦削的身影一闪而过。裴义比邵秉烈年长,裴义出于并州南,邵秉烈出于并州北部,邵秉烈自幼便闻裴义才名,后裴义先投奔太祖燕撰,邵秉烈成名后亦归属雁翎军治下。太祖曾赞裴义:“河曲之明珠,并州之宝。”曾几何时,裴义曾是年轻的邵秉烈奋斗的方向,努力超越的对象,后来裴义因直言劝谏获罪,屡遭贬谪,邵秉烈却青云直上位极人臣。
邵秉烈微睁开眼,裴义远庙堂中心远矣,他已经快七十岁了……
这时候皇帝问,“邵公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他缓缓着说,“裴义善于谋段,公正不阿,正可当此职。”
弘德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
几天后,由弘德帝亲自在朝会上宣布史馆判事裴义就任大理寺卿,众人虽有些意外,但此时都还未能明白大理寺卿换人的真正含义,以及背后皇帝和前吏部尚书许安国的谋划。要到若干年后回过来看才发现,原来邵党的式微,转折点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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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双峰上叮咬,像是蜂蛰一样,然后那柔软处被使力地揉搓着,再骤然放开,带来一阵沉痛的晃荡。抚摩过全身的手,带来的感觉,像不停地被人刷上黏重的油漆,又像是枯木被不停地擦下干涩的皮。不甘、羞耻、厌恶,交织流窜的心绪像火一样在血液里烧,就要喷薄着灼出表皮,到最后,却只是麻木地承受。
凌晨,初初从噩梦中惊醒,当时愤懑而无助的感受在这梦里更加明显,她僵硬得翻了个身,仿佛身上还被沉重地压迫着,觉到下腹那里闷闷的痛意。
来月信了,她心中继而一松。
月信期间须避静自处,不用当值。张宫仪很守信,使小宫女送来红枣当归汤,只是初初因初潮前在冷宫伤了元气,素有经痛严重的毛病,这一次又服了避子凉药,更添一倍痛楚。
穗穗下午来看她。初初痛的厉害,躺在被子里微弱地招呼她,“你怎么来了?”眼睛里透着欢喜。
穗穗掏出一个帕子,“我上午就来了,知道你老毛病犯了,去寻吴嬷嬷要了些暖宫丸,快来含一个。”
初初张开嘴,穗穗捡了一个丸子塞到她嘴里,看着她慢慢化开咽下,问,“有没有好一点?”
初初点头,“好多了。”
穗穗嗔,“你骗人,哪里会这么快。”坐到床前,替她掖好被子。
“前几天,方贵妃娘娘去见太后,好像是宫里要进新人了。”
“唔。”
“听说那许小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颇有贵妃的风格,周小姐不用说了,随着周女史来觐见过太后,端是个美人!哦,对了,还有一位史小姐,本来是辽西伯老夫人央着给沈将军相看的,没想到竟入了太后的眼,据说也是花容月貌的……”
初初一边听着,或许是穗穗熟悉的语调抚慰了她,或许是那药丸子真的很管用,对方絮絮叨叨的呱噪声中,她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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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绚烂的晚霞堆积在天际的时候,初初从库房下值回来到自己的住处。
推开门,张宫仪在里面坐着。
“张姑姑,这是?”她疑惑。
“初初,你跟我来。”张宫仪站起身。
初初没有料到,她还以为……
天色渐暗,张宫仪看见她清瘦的身影在原地站了一会,方轻轻道,“是。”
夜晚的长庆殿又呈现出另一种与白日不同的景致。那时候的人已经会用油灯照明,铜制的油灯精美大气,形态各异,将长庆殿照耀在金黄色的富丽的光辉里。
初初进殿后便随其他人一道在殿内等候,直到听见一阵笑声从外面传来,能在皇帝寝宫笑的这么爽朗开怀的——就只有皇帝本人了。初初垂下眼,待其进来后行礼。
这时候一双小靴子先跑进视线,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初初,你真的在这里!”
初初抬头,只见皇子麟偏着头站在自己面前,她蹲下身子,视线与他齐平,“皇子殿下。”
皇子麟张开手,“初初,抱。”
初初看向皇帝,皇帝向他们这里瞄了一眼,“你们先去偏殿。”
小皇子笑着滚到初初怀里,“初初抱!”一根大拇指放在嘴里嗦着,“你走了,为何不和孤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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