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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也就大概明白了点意思,也就不再坚持。
蔡国栋临走前不放心,把龚远和叫过去从头批到脚,龚远和都垂着手听他教诲,不停地检讨,不管他说什么都一一答应,软的像海绵。蔡国栋没法子,只得道:“罢了!你父亲不在,我和你说什么都是白搭!你又没个长辈在跟前,真是!你给你父亲写信了吗?”
龚远和忙道:“八百里加急!”
蔡国栋瞪着他:“你有那个资格用八百里加急么?”不等龚远和回话,又道:“回信什么时候到?”
龚远和点头哈腰:“快到了,快到了!”
陈氏又劝了蔡国栋一回,蔡国栋看了日子,答应再等两天才走。龚远和日日去驿站等着,终于在蔡国栋要走的头一天傍晚收到了回信,打开一看,如获至宝,打马奔去蔡家,双手递给了蔡国栋。
龚中素的信是早就发出来的,信中替龚远和向蔡国栋求亲,语气很谦恭,都是抬着蔡家的,又说如果蔡国栋愿意将明菲下嫁,立刻就请人来提亲。
蔡国栋见信的落款不是这几日,而是早就写出的信,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也懒得深究,乐得睁只眼闭只眼,顺势将这事遮掩过去,提笔写了封信回龚中素,料着龚中素的脾气不会拒绝,提出了许多要求。又吩咐了陈氏小心应对之后,才带着暮云并几个随从往登州去了。
明菲的婚事一定,陈氏就觉得没有必要再留在京中了,择了日子去陈御史和自己妹妹家辞别后,又独自去了王家告辞。回来后给蔡光庭留了些银子,说是给蔡光仪用的,蔡光庭也不推辞,收了,转手却又送了块晶莹玉润的玉牌给蔡光华挂上,说是从玉清宫求来的。
明菲担心蔡光庭不小心吃蔡光仪的亏,蔡光庭笑道:“你莫担心,我自有应对之策,保证叫他有苦说不出。”不等明菲等人起身,先就将蔡光仪送去了学堂里。
临走之前,很久没有消息的袁二夫人却又亲自上门来请,说是他们来了京城这么久,一直都没能请顿便饭表示一下谢意,实在是不过意,请陈氏带着蔡光庭等人务必赏脸过去吃顿便饭。
到底是老相识,又是亲自上门来请,两家虽然中间闹得有些不愉快,却也不曾撕破了脸,过后袁二老爷和袁二夫人也是亲自上门道歉的。陈氏也就真的带了人过去,就是礼物,除了几件值钱的药材外,又特意挑了些迎合他家口味的笔墨纸张,还加了些好茶和时令鲜果。
袁家是老宅子,花木荫郁,好几棵起码有百年以上的大树遮天蔽日的,房子有些老旧,加上人口稀少,四月中旬的天气人进去只觉得凉幽幽,冷森森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气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陈氏暗自摇头,这一家人,家中有病人,诸事不顺,就连宅子看着都要阴冷些。
在工部任所正的袁大郎将蔡光庭引到了他的书房里去和袁二老爷喝茶说话,女眷们则被迎进了内院在花园里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喝茶吃果子闲聊。
袁大夫人因是寡妇,出来稍微露了下脸就回了房。倒是她的儿媳妇甄氏一直热情周到地陪在一旁,一时吩咐下人去安置一下书房那边,一时又劝陈氏、涵容、明菲等吃点果子,还打打趣,讲点京城里的趣事,和涵容套套近乎,讲一些琐事。
因着有她这样一个开朗风趣的人在,蔡家众人都觉得身上要热乎了许多。袁二夫人穿着家常的半旧衣服,拉着陈氏说话,说着说着忍不住流起了眼泪,看到胖墩墩的蔡光华,更是触景生情难过得不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陈氏同情她,却没法帮她,只能尽量宽她的心,却又忍不住好奇袁司璞那个买来冲喜的儿媳妇在哪里,是个什么样子的,有没有达成袁家所愿,留下一点骨血什么的,只是半点不敢问。
她二人在那里说得投入,小的几个却是都不自在,特别是袁枚儿,自明菲姐妹进去,打了招呼后一直就垂着头,坐在一旁拿着把白绢团扇有一搭没一搭,有气无力地搧着。
甄氏见势头不对,赶紧去劝袁二夫人:“婶娘快莫要伤心了,三弟这段时间不是大有起色了么?蔡家婶婶难得来一趟,不要引得她也流泪伤心就不美了。”
袁二夫人听了,拿起帕子擦泪,强笑道:“实在是我不对,妹妹莫要和我计较……”可那眼泪,才擦干了却又流了下来,竟然是永远也擦不干一般。
甄氏忙告了罪,扶起袁二夫人道:“婶娘快去洗把脸再出来陪蔡家婶婶。”又交代袁枚儿陪着众人。
陈氏见袁枚儿坐立不安的样子,便道:“枚儿,你也去。”
袁枚儿感激万分,急匆匆地去了。
当着袁家的下人,陈氏等人只好找些无关痛痒的话来说,明玉坐不住,东张西望,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丛月季花后,一个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看见有人看来,飞快地缩了回去,形迹显得很是可疑。忙拉了拉明菲的袖子,示意她快看。
第119章 告别
那女子梳妇人发式,穿米黄色的交领纱衣,系一条淡紫色的长裙,看着却也身姿婀娜,眉清目秀。她见明菲、明玉等人朝她看过来,怯怯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明菲看到她头上插着金钗,耳边挂着的是圆润的金镶珍珠耳坠,便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也冲她点点头,笑了笑。那女子似乎想鼓足勇气走过来,谁想袁家跟在一旁伺候的一个婆子见了,立即朝她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直接扶着她的手将人送走了。
不多时甄氏和袁枚儿扶着重整了妆容的袁二夫人走出来,袁二夫人强笑道:“真是对不住,扫了你们的兴。”
陈氏等忙说不客气。众人又重拾话头,袁二夫人托请陈氏帮着带点东西回水城府去交给袁翰林两老,袁枚儿则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明菲的肩头,指着亭子另一边轻声道:“那边有几株五色莺粟花,我带你去瞧瞧。”
明菲握紧手中的扇子笑道:“好啊。”二人肩并着肩走到亭子的另一边停下。明菲果真看见蔷薇编成的篱笆后面有块整整齐齐的花圃,里面种着大约一百来株开得五彩斑斓,绚丽夺目,迎风招展的罂粟花,她方才明白袁枚儿口中的莺粟花竟然就是罂粟。
袁枚儿淡淡地用扇子点着那花:“好看吧?”
“好看。”种这么多,恐怕不只是为了好看吧?
袁枚儿用扇子掩着嘴,冲明菲微微一笑:“你可知道它除了好看还有什么功效?”不等明菲回答,她探长身子,用长长的涂着蔻丹的指甲在一朵血红的花朵上轻轻弹了弹,笑道:“这东西,花了我们很多银子很多心思才弄到这点种子。你看,等这花儿谢了之后,10天之内它就会结果,那果子割出的汁子正是治我三哥的良药。”
明菲知道有些病人到了后期,疼痛难忍,借助鸦片可以镇痛,不过她却不知袁司璞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便问道:“他得的什么病?现在如何了?”
袁枚儿眨了眨眼,“守真子道长说他最多能活过明年春天。尽管我三哥不许声张,我还是要把那件事的经过的说给你听,你妹妹明姿不要脸!她害了我三哥,我不会放过她!”
明菲垂着眼没说话。尽管她同样希望袁司璞能康复,但她从不后悔拒绝袁家。
袁枚儿道:“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三哥的?她摔在他面前,说她有病,心口疼,喘不过气,说自己大约是要死了,又说冷,爬不起来,我三哥竟就当了真,又怜惜她是你妹妹,好心将她扶到暖亭里,立刻就转身去找人来帮她。谁知她竟不安好心,死死揪住我三哥的衣服不许他走,说些不要脸的话,我三哥好容易推开她,她就装死。”
她得意地笑起来,“后来她遭报应了吧?不死都被人给捂死了。”又喘了口气,“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实在是不想和你说话,但只是,我不想让你认为我三哥和你们家的人一样的龌龊无耻。”
“对于令兄的病,我深表同情,也衷心希望他能恢复健康。一个人的人品如何,并不是因为某件事就可以概括定下的。一家人是否人品高尚,也不是因为某个成员不妥其他人就都不妥。包括我自己在内,很多时候总是只能看到别人的错,而看不到自己的错。你的悲伤和难处我理解,但也请你行事前能站在别人的立场多想想。”明姿做下的事,明菲的确不好说什么,袁枚儿的心情,她能理解,但理解并不等于赞同。
“谁要你同情!”袁枚儿突然哽咽起来:“我三哥那般对你,你真是铁石心肠……”
明菲无奈叹道:“谢他垂青,实是我自私又庸俗胆小,配不上他……对不住,我有些不舒服,不陪了。”抛下袁枚儿自回了位子。
晚饭时分,突然有人来报:“守真子真人和清虚道长来了。”
袁二夫人惊喜地站起来:“我们没去请啊,可说了是为什么来的?”
那人道:“真人说,他在玉清宫中闲坐,突然有感而发,想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我们家门前了,好些日子没看见三公子,没和他下棋说话,怪想念的,特意进来看看他。”
袁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袁二夫人忙道:“去请二老爷了么?快让他出来陪真人。”又笑着同陈氏道:“不然,请真人帮华哥儿看看如何?难得他老人家肯出玉清宫来逍遥,能得他几句真言也是极不错的。”
陈氏本来很信这个,轮到蔡光华头上却又不想干这事,若是人家说好话倒也罢了,若说的是坏话,听着就膈应,又何必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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