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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跃进特委屈。
冯趣诧异万分:“我什么时候让你吃垃圾了?”
陈跃进无辜地辩解:“你把吃剩的包子丢给我,叫我顺便吃了,还说‘不用谢’,然后又丢了个吃剩的苹果给我……”
“我,我……我哪有?”冯趣好久没有笑了,这一刻真是被气笑了:“什么时候?你给我解释清楚!”
“就,就吵架完第二天,你罚我。”
“我没有罚你啊!”
“你有你有,我每次惹你小生气,你都有罚我!”陈跃进摔下蛋糕,要哭不哭地捶他胸口:“我说了好难听的话,你气成那样,怎么会不罚我?”
“我那天真没有罚你。是我对不起你,我要反省,向你解释,求你原谅,怎么还会罚你……”冯趣百口莫辩,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仗着陈跃进孬脾气、任人可欺,竟然把他当狗调教了那么久,都调教出条件反射了!
“不不,是我对不起你,蛐蛐儿,我的错我的错,”陈跃进感动得热泪盈眶,撒娇着捶个没完,完全不晓得自己的熊拳力道凶猛,“你坏你坏,又害人家哭了……”
冯趣几句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连串连环拳,差点被捶得吐血,怒吼:“想捶死我啊?”
陈跃进急忙住手,“嘤嘤,我一激动就……你没事吧?”
冯趣捞过他厚实的肩膀,脑袋枕上去,安安稳稳地抱牢了,“等明清回来,我换个工作,不再成天跟这些前男友混,你别老吃醋了。”
第93章 值不值得 …
元明清睁着眼睛,醒着,又挨过一个日出日落,却没有清醒,伤口早无可避免地发炎了,他长期深陷在低烧状态,意识每况愈下,混沌时多,清醒时少,他连眼珠子转一转都懒得费力了,长久地盯向一个方向,可看不到一处实处。爱过的人,亏欠的人,舍不得的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在眼前盘旋。
十三岁就离开小镇的家,到大城市去念寄宿学校,妈妈不是不爱他,是太望子成龙了,倾尽积蓄只为给他最好的教育。和亲人越是聚少离多,他对所谓的“家”越是根深蒂固地依恋,心中的人生意义,终究是为家奔波。而同性的爱情来的太莫名,终点没有一个家,他当是一场青涩的甜蜜,罢了。
不想,贝乐冲动地为他一句戏言决定了前程,他怕了。他还没成年,纷繁世界,没看明白,芸芸众生,没见识过,他食言了,考到远远的地方去,躲开那段避之不及的感情,推开那棵两小无猜的痴情树,他想,走出去,还有大片森林。
同样一份爱,他温吞含蓄,贝乐直白浓烈,可以付出一切,可以屈尊降贵,可惜他只是躲逃、装傻、玩暧昧。明明爱得难舍难分,面上仅仅是朋友,好朋友,顶多是暧昧不清的好朋友。直到从天而降一个机会,让他们遭遇生离死别,让他挖开自己的心看一看,原来森林环绕,自己早已吊死在痴情树上。
他抱着必死的心,咬破手腕,血喂给贝乐。后来他度过危险期,躺在医院病床上,十八岁以来第一次思考生命,这才意识到命的珍贵。自此往后,有没有爱不重要了,有的是不甘心和不平衡——
“你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我跟你有确定关系吗?”
“我把命都给你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爱你?”
“我不知道,我猜不透你。”
“行,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和罗莫声分手吧。”
“凭什么你说怎样我就得怎样?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救我,我用别的方式报答你!”
“你能拿什么报答我?我只要你!”
“我没有求你救我!”
……
“你跟我出国吧,等我念完书再回来。”
“我不会说鸟语,不想去。”
“好了,我的爷,收拾收拾资料,一起办手续去。”
“我哪里都不去!”
“贝乐,我缺失学分太多,失去深造的机会了,回那儿重修一年,硕士毕业就回来,不会太久的,你陪我吧。”
“我没有求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
“结什么婚啊?有意思吗?算了,结一个玩玩吧。”贝乐戴上戒指时,调侃的话语有些哽咽,随即垂下眼帘,有颗水珠落在他的手背上——“我愿意。”
没过多久,他们就吵了个天翻地覆,贝乐收起戒指,再也不戴了。
“元明清,你为什么扣掉我的证件,不让我出去找工作?”
“元明清,你凭什么限制我交友?”
“元明清,钱是我妹给我寄的,你没资格藏起来!”
“元明清,你把我锁在屋里不让见人,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人的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都说你好,只有我知道,宝贝,你该看心理医生了。”
“明清,我爱你,比爱情更深,但不是爱情了。”
“不是我不努力,我的爱回不到十八岁的时候,那时你要我怎样,我都会依你……”
“小明,我们分手吧……”
“元明清,离我男朋友远点,别逼我揍你!”
“妈了逼逼仔的,你再玩我的情人,我和你没完!”
“小明,我很想认真找个人生活,你别找我茬行吗?”
“唉……我开个网店宅着,如你所愿,见不了几个人,也没处招蜂引蝶。”
“小明,你别动冯趣,我认真的。”
“亲爱的,我们一辈子死磕到老吧,我被你逼得爱无能了。”
两个人说不清谁比谁更自私,心中都有一本帐,细数自己的付出,摊开对方的辜负,谁也不让谁。
好好一份感情,走到没有回旋的地步,时至今日,他表面上淡定释然,可一旦想起贝乐,心中的结怎么也解不开。
不值得,什么都不值得拿命去换。
承李无敌的吉言,黄昏时分,下起了小雨——或者是小雪,很小很小,落在集装箱上,甚至敲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箱子里两个人并不知道外面下雨了,是李无敌的魂魄在似梦非梦中游移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滴答”。
飘摇虚幻的视线中,他隐约看到李无敌趴在集装箱的边缘,拢着双手去接一滴一滴、沿着缝隙落下来的雨珠。
雨太小了,根本接不住,唯独一处边缘的缝隙上有个小凹槽,集满了水,就落下一滴,每一滴都要等若干秒。李无敌枯瘦如柴地趴在那儿,积满灰尘的肮脏的长睫毛在几乎隐没的光线下微微抖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掌中的水,表情虔诚得恍若参拜神佛。
一直接到天全黑透了,看不清是否接满水,李无敌费尽了浑身力量,泼泼洒洒地爬向元明清,摸索着将双手捧到对方嘴边,没有言语,也没有力气言语。
冰冷刺骨而又甘甜异常的雨水,顺着干涸的喉咙一路往下流淌,这一口弥足珍贵的水,让他清醒了些许,艰难地抬起手,在黑暗中触到了李无敌的脸,傻小子的嘴角若有若无地上翘,似乎是个笑,毫无心计,傻乎乎的。
元明清合上眼,撕心裂肺的罪恶感搅得他呼吸短促——糖果,已经没有了。
大年初六的早上,不紧不缓下了一夜的小雪停了,雪水消融,濡湿了国王坛满院的枯叶。元家的人从消息闭塞的小镇赶来了,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
江兆唯站在院子外,两手握着栏杆,眼巴巴地往里张望,脸蛋上都是泪水,冻得惨白。
江兆凡站在他身后,摸摸他的脑袋,又捏捏他单薄的肩膀,唉声叹气地无法安慰——弟弟向来是个小无赖,撒泼打滚哭喊寻死都干过,可从来没有这样,面无表情,眼泪却哗啦啦地掉。少顷,江兆凡低声劝:“小唯,站这里能看到什么呢?进去道别一下吧。”
“我是畏罪潜逃,怎么敢道别?”江兆唯垂头胡乱抹抹泪。
“你没错,有错也是大哥的错,行吗?别哭了。”
“哥,他们都说报警没错,我知道他们都哄我呢……没错,没错,可是明清,没回来……就这么没了,都是我的错……”江兆唯哭得说不出话,手上都是从栏杆上带下的灰尘,三下两下抹出了个花猫脸。
江兆凡叹了又叹,帮人帮出人命纠葛,他也不知怎么面对,内心纠结之余,惴惴地打算带上闯祸的弟弟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说是畏罪潜逃还真不过分。
第六天降临,一捧水,六颗糖,没能扳回元明清的意识,黑夜过去后,他没有醒。他的伤太重了,也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能撑到第六天,是透支了平素优秀的体质所积攒下的能量。
李无敌有气无力地推搡他,惊慌的哭声几不可闻:“明清,应我,应我……明清……我害怕啊……”
元明清听得到,但醒不了,躺在即将葬身的废墟中,获得救援的指盼濒临破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再撑开眼皮。
绝望有多深,求生的欲望就有多强烈,他想活,很想很想活!遗憾,身不由己了!
毫无缘由地,突然想起小时候读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村里有个农妇,她的邻居家有个胖娃娃,两户人家不熟悉,见面点点头,笑一笑,她连胖娃娃叫什么都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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