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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有没有难度?”胖磊站在我身边关心地问道。
闻言,我稍微集中了一下注意力。
虽然胖磊的领域是刑事照相,但他也是身经百战的专家级技术员,他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因为他知道这种泥土地面是最难处理的客体。
我们在一般室内提取的足迹大多是灰尘足迹,这种足迹在瓷砖、木地板等光滑的客体上可以形成很好的反差,用强光一打便清晰可见。可室内泥土地面处理起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因为地面本身就布满了大量同颜色的细小灰尘,鞋子踩上去形成的鞋印容易模糊,这就好比把一个红色物体扔进红色的油漆桶内,然后让你辨认,绝对会让你傻傻分不清楚。
我看着光溜溜的地面,除了一碗打翻在地上的青椒茄丝和两个馒头外,根本看不清一点足迹的影子。
“磊哥,关门,我要在暗室里观察一下。”常年侦查命案的经验告诉我:作为刑事技术员,一定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以及抽丝剥笋的执念,屋内那条被残害的生命还在等人为其申冤,我不能有一丝的懈怠。于是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对胖磊做了一个“OK”的手势,屋内闪光灯几次爆闪后,我把其他三人喊了进来。
明哥习惯性地拉了拉乳胶手套,直接来到死者的床前。
这是一张长二米、宽一米半土床,它与炕的区别在于,炕下面的炕洞可以烧火取暖,而这种土床则没有这样的功能,它只是用黄土掺石块垒起来的立方体。因为造价低廉,这种床在我们这边经济极为落后的农村几乎家家都有。
此时的死者佝偻着身子,头部下垂靠在床头,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挡住了她的面貌,凝固成块状的暗红色血液布满了死者整个左胸,她双腿掩在盖被之中,血肉模糊的双手搭在床边,垫被破损露出的棉絮吸满了暗红色的鲜血。虽然她已经没了声息,但我总有一种她会随时站起来的错觉。
“双手锐器伤?”明哥有些疑问。
“死者有过抵抗?”叶茜在一旁插了一句。
根据刑警队的调查,李芳因病常年卧床不起,从她左胸口的血液分布来看,嫌疑人的杀人方式应该是用锐器刺入其心脏,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有本能的反抗行为,最直接的就是用双手抓住刀刃,所以形成这种抵抗伤也属正常情况。
明哥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地观察着死者的双手,从他紧锁的眉头来看,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几分钟后,明哥掀开了死者单薄的上衣,一个“I”形状的锐器伤口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心脏锐器穿刺伤,一刀毙命。”
“屋内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嫌疑人会不会是入室抢劫杀人?”我结合我勘查的情况给出了一个结论。
明哥并没有回答我,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难道不是?”我没了底气。
“不是这个问题,我发现了一些疑点。”
“疑点?”
“对,从致命伤上分析,嫌疑人应该是一刀致命,而且速度相当快。你们再看看死者的双手。”说着,明哥用力掰开了那双挂着血痕的青紫色双手。一条条划入肌肉的线条状锐器伤凌乱地布满了死者两只手掌。
“刚才叶茜推测得没错,死者双手上的伤口是抵抗伤,而通过致命伤创口我可以肯定,嫌疑人是一刀致命,就算死者双手曾握住刀刃,在她双手上应该也只会形成一至两条抵抗伤才是,根本不会形成这种错综复杂的伤口。”
“会不会死者跟嫌疑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抢夺?”我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明哥很不确信地摇了摇头,接着他拿出直尺示意我抓住,用它来还原当时的情景。
“死者被害前端坐于床前,也就是说她很清醒,从死者双手锐器伤口的深度来看,死者当时握住刀刃所用的力量很大。”
“嗯。”我们都认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每一次抓握形成的伤口,最多只有一至两条,且方向一致,这才符合常理。但你们看看死者的双手,不同方向的锐器伤口有三条以上,也就是说,死者和嫌疑人之间有过多次争夺,如果嫌疑人速度够快,死者不会有这么多次的机会接触刀刃。”
“你是说嫌疑人在杀人前曾经犹豫过,所以才放慢了速度?”我好像明白了明哥想要表达的意思。
“小龙,你在勘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室内有财物损失?”
“不确定,但是屋内的抽屉被翻动过。”
“被翻动过?”
“对。”接着我翻开了我的勘验笔录本,“屋子西边墙角的衣柜内有浮灰断层的现象,并且我在柜子抽屉上提取到了三根并联的指节印记,如果这手印是嫌疑人的,那他可能从抽屉中拿走了某样东西。”
“如果真是入室抢劫,死者李芳常年卧床不起,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那他为什么要杀人灭口?”叶茜有些不解。
“会不会是熟人作案,死者跟嫌疑人熟识,嫌疑人在侵财的过程中行迹败露,他才杀人灭口?”我提出了另外一种假设。
“你觉得死者家里这种状况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胖磊补了一句。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要的是命,不是财!”
“目前只有这个可能。”明哥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仇杀?情杀?还是……”叶茜开始漫无边际地推测。
“暂时无法确定,先把现场勘查完再说。”明哥说完用手抬起了死者的头颅。
“啊!”这一举动,把叶茜惊吓得喊出声来。
死者的嘴角竟然挂着一抹微笑。
四
当技术室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案件侦破工作中时,谁也没有想到,恶魔正一步一步慢慢向他们靠近。傍晚,云汐市南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民房内,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双手合十,跪在金黄色的蒲团之上,虔诚地注视着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彩色画。
画中赫然挺立着一只面目狰狞的凶兽,它的两只獠牙有如弯钩,仿似麒麟的藏青色身躯上长满了细长的绒毛,最让人不寒而栗的,还是它额头上那七只呈弧线形分布的血红眼珠。
中年男子喃喃自语,好像负荆的罪人正在痛心悔过。
几次跪拜之后,男子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胸腔很有节奏地上下起浮,他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忽然,他的眼睛再次睁开,目光中闪动的虔诚不见踪影,此时双目中充满的却是那种看破生死的诀别。
男子双拳紧握,发出咯咯的声响,是愤怒,是怨恨,是不甘。
他双脚用力蹬地,靠蛮力使自己稳稳地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他望见了屋外那几个扎满银针的巫毒娃娃。
怒火,再一次燃烧;恨,已经到了一个极致。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像一只咆哮的狮子,扑向面前的藤椅。一支带着强烈金属质感的手枪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中。
乒,乒,乒,乒,乒……
瞬间,娃娃的头颅全部被一枪击碎。
由于子弹的冲击力,原本贴在娃娃身上的黄纸应声而落。
夕阳的余晖照亮了黄纸上的墨迹,五个人的名字隐约显现了出来:
冷启明、陈国贤、焦磊、司元龙、叶茜。
五
根据现场推断,死者的致命伤只有一处,解剖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明哥那里没有头绪,老贤也是一样。案发现场又是在农村,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监控设备,所以胖磊那里也是“两手空空,一身轻松”。现在砝码全部压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可想而知,我现在的担子有多么重。
嘀嘀嘀,痕迹检验室的仪器被我打开了。叶茜像跟屁虫一样站在我的身后。
“小龙,你在现场有没有发现?”
“有!”
“能不能破案?”
“不知道!”
“你现在准备干啥?”
“哎呀,姑奶奶,您真不愧是警校‘武当’出身的女汉子,这体力就是好,您在这儿叽叽喳喳,我还要不要做实验了?”
“啥?实验?”叶茜顿时来了精神。
“对,实验!”
“到底什么实验?”叶茜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这时,我从电脑中调出了一张还热乎的数码照片。
“这是……?”
“我在现场提取的并联指印的照片。”
叶茜眯着眼睛使劲瞅了瞅:“这一点指纹纹线都看不见,怎么比对?”
“没有纹线我也照样有办法!”
“什么办法?”叶茜看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的脾气我最了解,所以我只能耐心解释道:“你有没有发现,成年人不管身体胖到什么程度,脂肪厚度有多大变化,这手指的粗细变化得并不是很明显。”
叶茜伸出双手,在一起比较了一下,接着又偷瞄了一眼我的手指:“好像是啊!”
“这就可以当作一个判断的依据。”
“依据?”
“对。”
“这说白了就是三根手指指节并在一起的照片,还那么模糊,能分析出结果来?”叶茜似信非信。
我微微一笑解释道:“这还要从人手的生长过程来说。”
“啥意思?”
“我们知道,儿童和青少年时期是人生长发育的重要阶段,人体骨骼的成骨细胞和破骨细胞在这个时期非常活跃,表现为骨髓腔逐步扩大、骨骼由小长大、由细长粗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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