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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欢快地说,“正在我烦恼晚饭做什么的时候,亨提议去外面吃,真是救了我啊。如果是我提议的,想偷懒的心思就暴露了。”
“现在不是已经暴露了嘛。”良夫惊异地说。
“好久没去家庭餐厅了,好激动啊!”郁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听说芭菲(parfait)(*法语词汇,众所周知的意思是冰淇淋,也有“完美”的意思。)这个词最初是完美(perfect)的意思。”她一边开车,一边唠叨着各种不着边际的话,同时不忘偶尔看一眼后视镜。我知道,她在察看后座上的良夫和圆香。
我停在停车场,望月一家走进餐厅,圆香好像很不耐烦,自始至终几乎一言不发。
“嘿,德米欧。”旁边的蓝色丰田iQ和我搭话时,望月一家刚刚点完菜。
“嘿,蓝iQ。”听我一开口,附近的车立刻七嘴八舌地跟我打招呼。
“德米欧,你对那起隧道事故有兴趣吗?”iQ问。
“不可能没兴趣吧。”某辆车的声音传来。
“这起事故疑点重重啊。”说话的是另一辆车。
“我当然有兴趣。因为就在事故发生前,我还拉过荒木翠。”我一直在烦恼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也许稍微倾诉一下也不错吧,我想。
周围瞬间沉默。
我的发言是不是太劲爆了?我会成为众车的焦点吧?大家肯定会有很多问题,我能应付得了吗?我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然而,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信我说的话。
“说到这个,我也拉过荒木翠哦。”
黄色Beat话音未落,一辆白色Move(*黄色Beat是本田的,白色Move是日本大发的。)就立刻接口:“太阳君还驾驶过我呢。”
接着,吹牛大赛拉开帷幕。
“别看我打扮成国产车的样子,其实我是法拉利!”
“我用一升汽油就能跑五十公里!”
“我有五个雨刷!”
“每到雷雨天,我一加速就能穿越到过去或未来!”
他们越吹越离谱。我只好目瞪口呆、无可奈何地听他们大吹法螺。
闲聊终于告一段落。不经意间,我想起那天火车留下的话。于是我说“利府街道好像已经全面恢复了”,结果半数车辆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我又试探着说:“听说辰之丘空地上发生了可怕的事。”
“可怕的事?怎么回事儿啊?”
“不知道。是火车告诉我的,他说那里有死人什么的。”
“死人?”蓝iQ大叫。
“是死于暴雨吗?”
“不知道。也可能是我听错了。不过,那可是火车说的啊。”
啊啊!火车!众车一起感叹。
“如果是火车说的,那肯定不会有假。火车见多识广,可以到达我们无法想象的远方,思想的深度和广度也是我们所不能匹敌的。只可惜他们提供的情报太少了。”蓝iQ哀叹。
“因为火车的速度太快了。”
“但这是优点啊。速度又快,车身又长。对了,你数集装箱了吗?”
“我忘了!”经他提醒我才想起自己没有数。在我们的圈子里有一种说法,看到货运列车时,数车厢可以延长寿命,也就是延迟报废时间。当时要是数一下就好了!我追悔莫及。
“那片恐怖的空地会有幽灵出现吗?”黄Beat说,“比如没有轮子的事故车。”
“听说尸体还被藏起来了。”
“我是从松岛来的,常经过利府。辰之丘恐怖空地的事,我可以去打听一下。”蓝iQ说。他车身虽小,车内空间却不挤。人类看到圆滚滚的iQ都会说“好可爱啊!”,然而,对我们来说,头脑聪明才是iQ的特质。
“IQ”好像是人类表示智商高低程度的符号,这种车大概就是因此而命名的。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那片空地恐怖,还是其他地方恐怖。”我说,“也有可能是那边的某座山。”
正说着,一辆浅蓝色的马自达Biante往停车场里开来。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对于同一厂家出产的车,我总会抱有一种亲切感。从车牌号看,好像不是本地车。车停好后,最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生,他脊背挺得笔直,姿态兼具年轻人特有的果敢与脆弱。接着一位女性从驾驶席下来,应该是他的母亲。然后拉门打开,走下一位体格健美的男人,那么,这位应该就是他的父亲了。然而男人身后又走下一个男人,他身材瘦削,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接着又出来一个披着运动衫的男人,看上去像个中年小混混。这些都是父亲的朋友吧。最后下车的,是一个眼神锐利、嘴角皱纹明显的男人。
四个男人像卫士一样守护在年轻人和他母亲身后。这群人实在引人注目。
Biante似乎留意到了我的好奇,他说:“我的主人有点儿特殊。”
“怎么特殊了?”
“那个年轻人叫由纪夫,后面那四个中年男人全是他的父亲。”(*想知道他们一家的奇妙故事,请阅读《哦!爸爸们!》。)
“四个父亲?还有这种制度啊?”
“也许对外宣布的正式关系并非如此。不过,他们自有相处的方式,四个父亲同处一个屋檐下,却不会感到别扭。”
“Biante,你很大,所以主人全家都能坐下呢。”
要是我的话,绝对坐不下一家六口。
“而且,最近由纪夫也取得驾照了,这下一家六口都能开车了。”
原来如此,每辆私家车都有引以为傲的地方啊,我暗自感慨。
我看向前方,不知何时,望月家的饭菜已经送上桌了。大家都拿着刀叉,默默吃饭。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一直盯着餐盘的良夫会时不时抬起头,瞅瞅圆香;亨也会借喝水时把视线投向圆香;而郁子每吃一口都会抬头挨个儿打量孩子们一番。
不久后,郁子轻轻拍手,让孩子们注意。她的表情依然轻松开朗,大概是为了避免气氛过于沉重而故作镇定。
身处玻璃窗另一侧的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我看得出郁子在向孩子们询问一些事情。
恐怕她早已察觉到孩子们不太对劲。良夫和亨明显因为圆香的事而心慌意乱,圆香因为担心江口先生而情绪低落也是显而易见的。
良夫和亨对视了一眼,然后像计算好时间一样,几乎同时把头转向圆香。郁子也追随着两个儿子的视线,看向圆香。
圆香似乎注意到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瞬间僵在当场,仿佛被无数细线束缚得无法动弹似的。然而下一刻,所有细线又都啪地断掉,圆香颓然趴伏在桌上。
她将脸埋在桌上,又用胳膊遮挡,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她在哭泣。路过的服务员关心地上前询问。亨冷静地回答:“没事。”
12
圆香好像把与江口先生交往,以及江口先生卷入了麻烦的事都对家人说了。
归途中,郁子一直在车里愤愤不平地嘟囔:“这个江口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
“妈,江口先生会保护我的。”
“保护不了怎么办!足球比赛的守门员哪个不想守好自家大门?但是,一场比赛下来,总会被对方进几个球。如果想保护就能保护,哪儿还有那么多麻烦!”
“我不是说了嘛,错的不是江口先生,而是那个叫户狩的人。”
实际上,对家人倾诉过之后,圆香的心情好像平静了一些。与去程时相比,她的表情显得更放松了,就像是结冰的后窗通电加热后,视野慢慢清晰起来的那种畅快感。
“我说,你真的不让我和那个江口谈谈吗?”郁子又说。
“不行。妈妈一出面,说不定事情就更复杂了。”
“母亲大人,您真是锲而不舍啊。”良夫打趣道。
“人们总说看看情况再行动,但是动手时往往已经迟了。你们知道爷爷是怎么去世的吧?”
“好像是大肠癌吧。”后座上的良夫说。
“对。爷爷很早之前就感到不舒服,但是一直拖着不愿接受检查,总是说:‘再看看情况,再看看情况。’等到终于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发现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回到望月家时停车场里只有我自己,扎帕不在。看来细见先生又出门了。
天空漆黑如墨,那黑色平面上仿佛有无数个小孔,透出点点光亮。现在还不到九点,整个街区已经为了迎接新一天的到来而一点点进入待机状态。家家户户都亮着灯,隐约可以看到人们还在活动,紧闭的窗帘就像人们熟睡时紧闭的眼睑。
长翅膀的小昆虫飞向街灯,发出轻柔的噼啪声。
好像也有几只飞虫避开了街灯,在天空中飞舞。定睛一看,原来只是几颗星星。以前曾听某辆车说过,北边的天空中有一颗叫北极星的星星。无论季节如何变换,只有北极星永远处于同一位置。但是不久前,送快递的黑尼克告诉我们,严格说起来并不是这样的。“星星的位置也在一点点偏移,指示北方的星星也处于变化之中。再过两千年左右,叫作‘北极星’的就是另一颗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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