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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强巴等人来到船尾,将探照灯打向水面,寻找赵庄生的身影,过了片刻,赵庄生从漆黑的河水里探出头来,用手愤怒地打击着水面,溅起大片的水花,怒骂道:“李宏掉下去,你们为什么不抓住他!你们那么厉害的啊!哼!咳咳……呼噜噜……”他又沉了下去……
岳阳在船尾道:“瘦子,快上来!后面还有小浪头,你会被冲走的!”但赵庄生却没有回答,双手凭空一挥舞,好像不大对劲。
卓木强巴衣服来不及脱就跳下水去,将赵庄生拉了回来,大声道:“李宏走了,我们都很伤心,但是你这样做,是想让我们再失去一个队友么?”
赵庄生被拉回船上,卓木强巴也回到了船上,水温冰冷,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赵庄生裹着毯子,无神地坐在船里,喃喃道:“他昨天还给我说,回去后我们一起去爬卡瓦格博峰……”他也清楚,李宏当时飞离船面足有三四米高,根本没有人能拉得住,自己只是探了探身子,也被抛了起来,差点就和李宏同样的命运了。
岳阳嘴唇轻颤,面色惨白地来到赵庄生面前,两人怅然相望,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悲戚,岳阳没想到,李宏竟然走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在那涌水之后,漆黑的河面上一片平宁,什么都看不到。
“李宏——”岳阳突然对着黑暗放声大吼。
“李宏……李宏……李宏……”洞穴中传来阵阵回响,可以清晰地听到岳阳的呼唤在逐渐远去。
“一定要活着——”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赵庄生也跟着一同吼了一遍,两人的吼声如同纠缠在一起的蛟龙,顺着激流远远而去,留下朵朵浪花,随后化作虚无飘散。任谁都知道,在这样的激流中,存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李宏或许被冲到某处平台了,或许抱住某根倒悬的石柱了,也许……也许他能涉水冲破黑暗,回到工布村了。岳阳和赵庄生都这样想着,这样安慰着自己,强压下心中的悲伤和眼角的泪花,默默着,凝望黑暗。
吕竞男面无表情地对岳阳道:“别忘记,你是军人,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如果你不想更多的人消失的话。”
肖恩回头看了看王佑,这两位昔日一同前往美洲的驴友在训练时话并不多,两人相对保持着距离,反而都和新队员打成一片。“怎么样?比起我们在美洲刺激吧?”肖恩略带笑意的问着,王佑的手还僵在船舷上,淡淡道:“这算不了什么。”
在船尾,巴桑也站了起来,看着船侧的水流,拍了拍身前惊魂未定的黎定明,又扭头看了看亚拉法师,法师端坐如山,自涌水来袭之时,亚拉法师并没去扶船舷,但身体却如粘在船体上动也不动,此刻也保持着那种姿势,好像入定还未醒来。巴桑不由自主摸了摸胡须,他越来越看不清这看似瘦弱的老喇嘛,还有那塔西法师,还有吕竞男,还有强巴少爷,还有那个看不清深浅的肖恩,这条船上厉害的好手实在太多。
张翔后背用双氧水消毒后上了纱布,绷带缠好,疼痛感没那么明显了,众人也三三两两恢复过来,唯有黎定明,手里死死拽着自己的背包,脸色一阵灰一阵白,唇色乌青,时不时嘴角颤动一下。大家都知道,他害怕了,是的,曾与死神如此近的擦肩而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种经历一生一次就够了,更何况在未来的两天内,他们还要持续不断的遭遇这种情况,没有人会怪他,大家都来安慰他。
总算让黎定明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胡杨队长主动要求和黎定明换一下位置,于是,黎定明坐在了中间胡杨队长坐了船尾。
船头的探照灯坏了,张立换了一盏新的,对这种情况是早有准备,他们有好几个备用灯,唯一准备不足的就是没想到这涌水如此激烈,张立想了想,提出利用主绳扎在船的肋骨里,每个队员都用快挂与船身绑在一起,这样就不怕颠簸时被船抛飞了。说做就做,张立换了灯头,跟着就着手改造蛇骨船,很快,这艘船又灯火通明地起航了。
【黑漩涡激流】
岳阳盯紧了电脑,仔细地辨认着他们走过的路径,同时用仪器测量着他们走过的路程,当他们顺流漂过211公里后,岳阳沙哑着对卓木强巴道:“强巴少爷,让大家注意控制速度,前方减缓行驶,我们开始进入岔路最多的区域了,稍不留意可能迷路的。”
卓木强巴大声道:“第三组尾排停桨,严勇、李宏、肖恩和塔西法师,都放缓挥桨频率。”怕肖恩不懂,卓木强巴还用英文说了一遍。
岳阳紧盯着前方的河道情况,只见那墨黑色的河水出现了细条形的水纹,岳阳道:“强巴少爷,激流区,又是激流区。”
卓木强巴道:“进入激流区,全员准备!”
所有的人都拿出桨来,刚准备好,只听岳阳沙声高叫道:“地底瀑布!”
整个船从船头开始,跟着一沉,又一轮云霄飞车般的感觉,那蛇形船紧贴着水面,像一条巨大的软体虫滑下瀑布,船身未稳,船头又是突然凌空坠落,又一道地底瀑布,一连五道,这次多亏了张立的攀岩式挂靠,船员才没有被抛下船去,不过这一阵接一阵的做自由落体运动,跟着又触一次实地,和连续直接五次从五米高度跳下也没多少分别,船员们都白着脸,胃里一阵恶心。
这还没完,第五轮地底瀑布跌落后,岳阳又道:“地下河主河道,三级预警。”
禇严忍不住骂了句粗口:“他妈的!”蛇形船已重重地坠入河道中。
这条地下河主河道宽度足有二十米,自东向西奔涌,滔滔水浪足有三四米高,坠入主河道后感觉,蛇形船就像是从边壁一个小孔被冲出来一样。一入地下主河,整个船身就横了过来,探照灯不住在河道两岸夹壁画着一个一个的光圈,岳阳顾不上嗓子痛,直接大声呼喊道:“方向,稳住方向,左排船员收桨!右边倒划!我是说倒划!别顺着划了!换方向,换方向!”
“前方两百米左向有一条岔道,大家一齐……来不及了!”
“听我说!我说左的时候,左边的船员就全力划桨,右边的就反方向划,这样就能控制住方向了!如果我说右,则与左相反,我说进,就全体向前划,我说退,就全体向后划,明白了吗,大家!”
“注意,左!”
“错过了,前面还有五条岔路可供我们选择,右!右!右!”
“一定要先把船身稳下来!接着来,右!”
“右!”
“右!”
“不行,船摆不正方向,根本就无法进入预定洞穴,看来我们只能等这条船笔直向前开了,前面河道也有分叉但是从颜色标记来看,不是很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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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大的蛇形船,就在巨大的地下河中打着旋儿,时而撞一下左壁,时而撞一下右壁,接着又开始反向旋转,每次碰击都会猛烈的回弹,那坚韧的船体似乎没有问题,但坐在船内的队员,尤其是新队员们,都有些受不了,那旋转产生的离心力就足以使人头晕眼花了,每次碰撞产生的巨震,都感觉像要把五脏六腑震出胸口一般。有时看着船飞速向边壁撞去,来不及收桨的队伍都被震得虎口发麻,幸亏船桨是塑钢制品,就算被撞得厉害也只会弯曲变形,还不至于折断。可是这样的旋转让船里的人根本无法稳住身体,频频有人和队友撞在一起,脸上,身上要不然就被肘击脚踢,要不然就让船桨亲吻一下,顿时黑紫一大块。岳阳最倒霉了,他在卓木强巴的正前方,强巴少爷的骨头多硬啊,虽然不是有意的,岳阳仍被打得手脚发软,每次和卓木强巴发生意外撞击,总能听到岳阳惨号一声。
“小心!”“你撞到我啦!”“哎呀,我的背!”“都坐稳,坐稳!”“你的船桨!”“我的屁股!”
探照灯的闪光更是增加了让人眩晕的感觉,没多久,王佑突然感到脸上一热,滑腻腻的不知道是什么,扭头一看,竟然是孟浩然无法忍受那种旋转和撞击,将吃的东西都喷了出来。王佑的胃里本来就已经七上八下,被孟浩然喷了一身,突然心头觉得说不出的恶心,斜靠着船舷,嘴一张,也是吃什么吐什么了。坐在孟浩然背后的赵庄生也大叫起来:“吐到我身上了!”
卓木强巴大声道:“别吵啦!抓牢主绳,统统收起桨来!这条河道不短,还要转好一阵子,都给我挺住了!如果犯恶心就趴在船舷上吐出来,不要老盯着探照灯照射的地方看!”
所有的人就这样好像坐在转轮上,被转得七荤八素,不辨东西。
浪高三至五米,接连不断地迎头冲击,若换了别的船,早已翻转倾覆,随着那一个个暗涌漩涡,不知道被扯到水底哪处去了,就是蛇形船,此刻的情形也不容乐观。由于蛇形船可扭动船身的灵动性,在这波涛汹涌的浪谷峰尖里,反而成了一种危险的性能,在船头开始攀越另一个大浪时,船身还在浪谷,整个船就折叠成“U”字型,船头船尾的人全向中间跌去,刚攀上浪尖,蛇形船又像断了脊骨似的,整条船往两边瘫塌,形成一个倒“U”字型,中间的船员又往两边反摔,在这过程中,整个船还在不断地旋转。此时的蛇形船,就好似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蝴蝶,船头和船尾就是蝴蝶的双翼,蝴蝶不时挣扎着扑闪双翼,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打着旋儿飘落,若非船员集体用绳索拴牢船的肋骨,早已不知跌下船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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