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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玛吉张开双臂,那个孩子才欢快地从老人身后奔出来,一头扎进玛吉怀里。玛吉抱起那个小孩子,告诉卓木强巴他们,因为战争,村子里的壮劳力大多战死了,要不就是充当王国近卫军,目前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老人和孩子。由于下戈巴族也被灭族了,所以不像以往,大饥荒爆发不久,就会有人送来种子。现在,村里的食物常常青黄不接,老人们也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森林里捕食野兽或采摘果蔬。
亚拉法师问道:“不是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早停了吗?怎么……”
这时,玛吉怀里那个小男孩刚在玛吉的鼓励下接过敏敏手中的食物,敏敏正在教他如何撕开包装纸。玛吉睁着大眼睛道:“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是早就停了,可是六年前又和雅加打了一次,一直打了三年才停下啊!”
亚拉法师恍然,那时候工布村日志记载次塔尔闯祸了什么的,正自顾不暇,没有人出村,自然不会有六年前那场战争的记载。
“六年前那场战争,应该就是十八年前那次战争的延续……”似乎想起了伤心往事,玛吉神色黯然下来,看得张立又是一阵揪心的疼。听着玛吉娓娓诉说,卓木强巴等人对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有了更清晰的认识。那场战争,是在生命之海这端的朗布王国发起的,原因玛吉不清楚,但结果,发起战争的朗布却被打败了,雅加的军队渡过了生命之海,整个朗布国的大片村庄被雅加军队扫荡劫掠,玛吉的父母就是在那场战争中被打死了。
在玛吉诉说的同时,她怀中的小男孩吃到了从未吃过的压缩食品,发出兴奋的欢呼。敏敏也试着和那孩子更进一步接触,她从玛吉手中接过了那个小男孩。其他围观的小孩渐渐消除了警惕,纷纷围拢过来,要求敏敏分发那种好吃的食物。
敏敏一个人被围着脱不开身,孩子们又将目光转向吕竞男。或许女人天性使然,吕竞男开始和敏敏一起为孩子们分发食物。又看到大多数孩子营养不良或有小伤,那些小伤口,若不经消毒处理,恐怕很容易引起感染,她们干脆一边分发食品,一边照看起伤病儿童来。那些小孩拿到吃的,或是伤口经过那些古怪的小瓶子一喷就不疼了,纷纷奔走相告。消息一传开去,吕竞男和敏敏两人很快就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胡杨队长等人本也想帮忙,但村民一看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儿,就不怎么相信。
亚拉法师则希望尽快见到村里的迪乌大人,他们太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了,有太多的谜团渴望被解开。
【安吉姆迪乌】
安吉姆迪乌的屋子在村中心,屋身粗圆,从窗户看起码分了三层,四角拉有经幡,底层放有许多木雕鬼神像,以亚拉法师的见闻,也说不出来那些是什么像。玛吉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迪乌大人,迪乌大人,我给你找到认识马尔文的人了!”
“呵呵,是小阿米回来啦,声音这么大,又在外面闯祸啦?”
玛吉又羞又急,忙道:“迪乌大人乱说哦,有尊贵的客人呢。”
“噢。”老者这才转过身来,注意到卓木强巴他们:“下戈巴族人?怎么可能?”安吉姆迪乌年岁在六七十岁之间,看上去比亚拉法师还要苍老,一张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头上包着头巾,但显然没有留发,倒是有两缕长髯和下颌的胡须汇集到一起。
玛吉笑道:“迪乌大人也有不灵的时候!他们可不是下戈巴族人,他们是外面来的客人!”当下将卓木强巴等人一一作了介绍,又径直从迪乌大人里屋拖出许多坐垫,让大家坐下。
知道了卓木强巴他们的身份之后,这位迪乌大人开门见山地说道:“说说你们的来意吧,远方的客人。”
亚拉法师道:“我们追寻着光明的帕巴拉足迹,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们……”
“啊!”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这位迪乌大人还是忍不住打断道:“戈巴族,帕巴拉神庙!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来,不安地走了两步,道:“似乎所有从外面来的人,都是为了帕巴拉。那里可不是那么容易去的。”他看了玛吉一眼,叹息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帕巴拉神庙和戈巴族的事,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老人整了整衣衫,重新坐下来,缓缓道:“我们韦达族人很早很早就已经在这里定居了,只比岩穴人和雪山人来得稍晚。”
“雪山人!”岳阳一听这个发音就惊呼起来。安吉姆迪乌对“雪山人”的发音类似于“沙司玛桑米”,或是“哈斯夸昂矣”,岳阳用“雪山”和“人”的古藏语发音拼接,却发现不是那样的。亚拉法师解释说,“雪山人”的发音应该是象雄语,或是比象雄语更早的古老语言,发音一直保留至今,所以不能用古藏语去拼读。
安吉姆迪乌停下来,岳阳不好意思道:“我……我是说,能跟我们说说你们传说中的雪山人吗?”自从上次亚拉法师提到雪山人之后,岳阳就从方新教授的资料中查找了关于西藏雪人的资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从十九世纪末至今,在喜马拉雅山脉附近寻找雪人的官方明文记载,就多达上千条,各种名义的寻访雪人考察团进山次数,比珠峰科考次数多多了。
而且,他们还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科研学者认为,人类与雪山人有着共同的祖先,两百万年前,古猿从树上下地,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生存方式,南方巨猿身材高大,其中的一部分向着人的方向进化,而另一部分则分化成纤细种、粗壮种以及鲍氏种。最初南方古猿进化成能人,就是能制造简单石头和工具的人类祖先,开创了人类的旧石器时代。
一百万年前,冰河时期降临,非洲的荒漠沙化进程加速,一支留在非洲的能人又进化成直立人,他们学会了用火,语言更明朗。非洲土地的沙漠化扩张,导致直立人不得不离开非洲,向世界各地迁徙。中国有名的北京人、元谋人、蓝田人都属于直立人;直立人抵达欧洲稍晚一些,它们进化出德国海德堡人,进而又演化出尼安德特人。
约二十五万年前,非洲环境进一步恶化,停留在非洲的一支直立人进化成智人,智人开始了第二次全球迁徙。其余分散到各地的直立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进化,他们与智人共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期。直到六万年前,又一次冰河期到来,全球生存环境恶化,智人在劳动中,智力不断进化,终于诞生了晚期智人,或称新人、现代人,其外形和大脑容量几乎与今天人类相当,并渐渐取代了未能继续进化的直立人。人们将晚期智人分为四个种属:中国、东亚、美洲印第安人属于黄种人,称蒙古人种;欧洲、北非、南亚属白种人,又称欧罗巴人种;此外还有非洲黑种人、澳洲棕种人,自此形成今天的人类格局。
让那些人类学家和藏学家感兴趣的是,很多西藏的远古传说,竟然与人类进化史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藏族人类起源传说,由猿猴进化成人;还有雪山人与岩居人的战斗传说,几乎就是智人和直立人战斗的翻版;甚至连雪山人,也暗含了大冰河时期的内容。因此,那些人类学家推断,今天仍流传在雪山各地,被许多传说和许多人亲历过的雪山人,极有可能是在智人与直立人更迭交战时,进化成适宜在冰河时期生存的直立人。由于冰河的退去消融,其余大部分生存空间都被智人占据,唯有世界第一屋脊——连绵的雪山高原,保留下一小块适宜雪山人生存的空间。
而且岳阳、张立他们通过研究还发现,整个人类的进化历程,与方新教授所说的智慧狼王产生的过程是何其相似,简直可以称得上一致。也就是说,不管什么种属,都必须经历这相同的过程,才能进化出足够的智慧。生存空间恶化、共同生活劳动、不断的迁徙,等种群数量和对抗环境的能力都达到一定程度时,才开始定居,经过上万年的积累沉淀,才慢慢有了变化。
安吉姆迪乌没有这些科普知识,但他听过传说,从老一辈,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他道:“雪山人是这里最早的居民之一,所有的传说都这么说。他们的身高起码是我们的两倍,传说中,雪山人有着厚厚的皮毛,在雪山上来去自如,根本不惧怕冰封和严寒;他们徒手就可以打翻野牦牛和雪豹一类;他们也有自己的部落,有自己生产的工具,不过比我们的工具要差些,大部分是石头制品,也有金属制品。但是传说中的内容很少,毕竟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许多传说还是下戈巴族人带给我们的。”
安吉姆迪乌给出的传说内容如此之少,岳阳不由皱了皱眉头,一瞥眼,看见法师在注视自己,让他不要随意打断安吉姆迪乌的话。
安吉姆迪乌见岳阳没了问题,才接着道:“其实,我们的先祖来到这里是为了躲避战乱,到这里来的人似乎都是同样的目的。戈巴族人是最后一批迁来的,但却是最强大的,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都称为岩穴人的后人,但年代相隔久远,他们早已和我们有了很大差异。他们占据了原本属于雪山人地盘的最上面一层,并在圣域征调人手,修建帕巴拉,没有哪个部族可以反抗。”
“为什么选择最上面?”胡杨队长不禁问道。第二层平台大约在海拔四千米左右,第三层平台就已经到了六千米附近,那可是已经接近雪线,而超过海拔五千米就不适宜人类居住了,这是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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