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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就在这时,王岸之却突然在惶恐中爆发,猛地扔掉拐杖,转身一瘸一拐地冲向外室。
陆修齐大惊,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只能追了过去。
“是你,对不对?是你做的,对不对?别以为你装神弄鬼,我就会被你骗了!”慕晚晴等人穿过珠帘,来到外室时,正看见王岸之踏步如飞,猛地窜到在外坐着等候的云安然身边,伸手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暴怒如疯狂的虎狼,“云安然,是你,对不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为什么要杀侍月?为什么要杀她?有种冲我来啊!”
遭此无妄之灾,云安然也恼怒起来,大力将他推开,怒道:“你做什么?”
王岸之被他这一推,几乎摔倒在地,很快稳住身子,又要冲上去,却被赶到的陆修齐死死抱住:“岸之,你冷静点。”
“冷静?他杀了我的女人,我怎么冷静?”王岸之怒吼道,奋力地挣扎着,终于挣了开来,又势若疯虎地扑了上来,怒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装成鬼婴夜啼,是不是?是你杀了侍月,又把那块金牌放在她身上,装成是鬼婴索命,是不是?告诉你,你瞒得了所有人,你也瞒不过我!”
云安然开始还在闪躲,后面也焦躁起来,一掌将疯狂的王岸之击退,拍拍凌乱的衣裳,冷冷道:“莫名其妙!”
“别再装了,要不是你,你为什么不敢进去?你为什么不敢进去看侍月的尸体?”王岸之声竭力嘶地吼道,“因为你心虚!因为是你杀了她,你害怕看见她的尸体,是不是?”
陆修齐竭力拉着王岸之,哀求道:“岸之,别说了,我求求你,你别说了!”
慕晚晴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张开双手,挡在云安然面前,道:“王岸之,你冷静点,不要乱来!”
王岸之依旧挣扎着,道:“慕姑娘你别护着他,今天,我非杀了这个混蛋不可!”
“嗤,”云安然冷笑:“来啊,难道我怕你不成?晚晴妹妹,你先让开,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虽然王岸之是莫言歌的下属,但云安然担心他发起混来,六亲不认,要是伤到慕晚晴,那他可就万死莫赎了,不说别的,某两个人绝对会弄死他!
“王岸之,你冷静点。”慕晚晴却不退让,沉声道,“我知道,月姨娘的过世,对你打击很大,但越是如此,你就越冷静,而不是这样见人就乱攀啊!再怎么说,安然跟这整件事都毫无关系,他没有理由装鬼婴夜啼,更没有理由杀人啊!”
“无关?哈哈哈哈,”王岸之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哈哈,他跟这件事无关?他居然跟这件事情无关?!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慕晚晴疑惑地转头,看着云安然。
云安然冷笑:“说呀,我倒要听听,你能编派出我什么子丑寅卯来!”
“慕姑娘,我告诉你,天底下,也许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跟这件事无关,唯有这个人,不可能!”王岸之指着云安然,眼角眉梢全是痛恨、厌恶,以及愤怒,一字一字咬牙道,“因为,那个孩子,是,他,的!”
此言一出,满屋皆静。
慕晚晴,莫言歌,玉轻尘都惊诧地望着云安然,而陆修齐,却悄悄转过身,闭目长叹,眼角泪珠已经渗了出来。
就连云安然自己,似乎都被这个晴天霹雳炸晕了,木木怔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王岸之,眯起顾盼生情的眸子,声音轻细得满是危险:“你,说,什,么?”
那种未知的气息,有着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王岸之怡然不惧,昂起头,迎头他的眸光,重复道:“我说,那个孩子,是你的!”
这次,云安然是清醒的,断然道:“绝无可能!”
“不敢承认吗?”王岸之笑了起来,满是讽刺和鄙夷,他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到云安然面前,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子,“云安然,你只有这么点胆量吗?敢做,却不敢当?那你有胆量跟我来吗?”说着,松开他的衣领,改为攥着他的手腕,像铁钳一般,攥得他骨头都在咯咯地轻响。
“我从未怕过!”云安然冷冷地挣脱他的手,“去就去!”
王岸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步履蹒跚地当前领路,云安然神情淡淡地跟在后面,气宇轩然,像是全不在意。慕晚晴等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陆修齐哀叹一声,痛心疾首地顿顿足,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这位初见时健步如飞的老人,此刻却是步伐艰难,透着一种心若死灰般的苍老和痛心。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茗园,西苑。
这里,是疯癫后的陆云芝的住所。
众人到时,院门刚好“吱呀”一声洞开,菡素捧着脸盆汗巾等物出来,抬头便看见这一众人,尤其是面色不善的王岸之,不由警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么乌压压地过来?你们要干——啊!”
话音未落,王岸之已经伸手将她推到一边,跛着脚入内。
云安然漠然跟随。
空寂凄清的房间里通着地龙,但因为陆云芝病情不稳定,害怕她发起病来,会弄伤自己,所以,并没有燃烧着火盆,因此,房内要冷些,更显得这里冷清寥落。陆云芝像是刚刚梳洗过,乌鸦鸦的鬓发整整齐齐的攀着,不露一丝凌乱,而,原本秀眉明艳的脸,此刻却瘦的连骨头都凸了出来,双眸如枯井般,一片空白,空洞无物,没有丝毫的光彩。
即使身着厚厚的冬装,看起来,仍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黑夜中的她,白衣散发,乍一看,仿佛幽灵。
而白天看来,这般的苍白消瘦,这般的清癯瘦削,却根本就是一具活尸,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她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裙裾散落,半掩着赤/祼的脚,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微微发青,却丝毫察觉不到寒冷,径自陷入自己的世界,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喃喃自语道:“建筑之道,在于以人工造天然之趣……”
“另背了!”不算短的路,却并没有磨去王岸之心头的怒气,那双时常闪烁着精光的眼,此刻仍然烧着熊熊的火焰,甚至,比之前烧得更加旺盛。他走到陆云芝面前,俯下身子,强迫性地扳着她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再去背那些没用的东西了,看看那边,你朝思暮想的男人,就在你的面前!你不想见他吗?当初,你那样拼死拼活地闯出来,救了他送你的盆栽;为了他,你从明月楼三楼的书库跳了下来;为了你跟他的孩子,你悲痛欲绝,伤心至疯癫……现在,他就在你的面前!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看他?”
云安然就那么冷冷地站在房间中央,浑身都带着冰雪的气息,一言不发。
陆云芝被动地转过头来,对上王岸之那张怒焰焚烧的脸。
然而,即使这样炽烈火热的眸光,都没能映入那双因为疯癫而呆滞的眼眸中,没能融化那张空洞苍白的脸,她依旧呆呆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对眼前怒火中烧的丈夫,几步远的地方俊美倜傥的云安然,全部都视若无睹。
“影,寓光阴之变,日头庭荫,月移花影……”
云安然冷冷地看着:“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听到了吗?你魂牵梦萦的男人,现在在说什么?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他说,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王岸之怒极反笑,随手丢开陆云芝,站起身来,转身怒道:“好,我一定一定地告诉你,我在说什么!你,跟她,你们之前就认识,她委身于你,可惜,你突然从京城消失,她没办法,只好嫁给了我!我愤怒过,心痛过,挣扎过,我说,只要她跟从前一刀两断,我们再好好地过,可是她呢?明月楼花厅里摆的那盘盆栽,是你送给她的,我没说错吧,云安然?”
“是,”云安然静静地承认,“那是我送她的,那又如何?”
“我说,只要她砸了那些东西,我就不计前嫌,一切从头开始,你猜她的回答是什么?她拼死抱着那盆盆栽,死命不肯放手,那架势,像是要与那盆盆栽共存亡!”王岸之自嘲地笑道,“真感人,是不是?我们婚后才一个月,她从明月楼三楼跳了下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边疆传来了你的噩耗,说,你——云安然,葬身漠沙族,第二天,她就从三楼的书库跳了下来,双腿骨折,几乎丧命。”
云安然紧紧抿着嘴,面似平静,手却在微微颤抖。
是吗?是真的吗?
漠沙族……
是啊,他曾经陷身漠沙族。
在那个大漠沙如血的地方,他内力尽失,迷失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完全与外界断了联系。夕阳西下,殷红色的光芒映彻大地,仿佛漫天漫地都是鲜红的血,一簇簇的,是她的,也是他的,漫无尽头。
那个时候,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多少次昏迷了又清醒,清醒了再昏迷……连他自己,都找不到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原来,在那个时候,在远在京城的地方,有一个女子为了他,舍生相随吗?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老天爷才不肯绝他,才让他闯过那道生死难关,就是为了,在六年后的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看着疯癫呆滞的她,听别人,对他说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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