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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
便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镇王回过神来,拿起收编的面具戴上,面无表表地回应一声:“进来。”
来人是编号为“六”的一品管事,镇王回忆起此人的卷宗。
此人,真名叫做古修道,多年以前被沈澈以楼主名义救下,从此死心塌地地跟着,至今差不多十年了,虽然编号在管事中只排在最末,但确是管事中一把手,值得信任。
可此刻,镇王却从其眼中看到了不安。
“看来,你也知道了。”
镇王视线回到了窗外,淡淡出声道:“止云阁这一仗,是本座失策,你们若要离开,便离开吧。”
“楼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古修道本还犹豫,可听到镇王这番话,竟是激动地直接扯下面具,一脸悲愤地说道:“属下今生,生是梦真楼的人,死是梦真楼的鬼!从未想过逃跑!您这般看属下,简直是对属下的侮辱!
楼主,您真的变了!当初的您不是这样的,属下明白您痛失爱子,又重伤身残,此等痛击非是一时半刻所能恢复,但还请您看看您苦心闯下的梦真楼!您若再这么消沉下去,梦真楼,就真的毁了!”
古修道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他还记得!
这十年梦真楼到底是怎么从夹缝中求生,到今天占地称王的,他什么都记得。
为了今天,死了多少兄弟,他记得每一个的面孔!
可现在梦真楼人心浮动,眼看着就要分崩离析了,可楼主竟毫不在意,连初心都忘记了,他如何能不心痛?!
镇王神色动容,看着已年过而立之年的汉子在他面前失声痛哭,嘴唇动了动,竟感觉喉咙一片艰涩,说不出一句话。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手掌兵符大权在握,身边同样跟着一群志同道合,肯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儿。
虎父无犬子,澈儿在他昏迷重伤,王府式微的艰难困境下,硬生生劈开一条路,闯出一片天地。
他感同身受,口口声声说着要帮沈澈守住梦真楼,可现在……他却沉湎于过去,明明清楚沈明能力不足以担此大任,却还纵容他。
如此,如何对得起儿子的倾注心血?如何对得起愿意跟随儿子的死忠?
见镇王久久不曾回话,古修道索性一咬牙,砰地一声双膝着地,铿声道:“楼主!忠言逆耳,属下知道今日前来,断没有好果子吃,可属下还是要说,那沈明……包藏祸心!分明是要将整个梦真楼往绝路上拉,这次被止云阁反击,全军覆灭,就是最好的证明!
眼下墨宫才是我们的头顶大敌,本该与止云阁合则两利,沈明却被利欲熏心,非要在您面前证明能力,自私地拿止云阁开刀,浑然不顾大局!甚至还对我等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违令者斩!若非他今日没能回来,属下根本见不到您。
今日,就算是您要杀我,属下也要说,沈明死得好!死得痛快!”
“放肆!”
镇王冷目如电,看着跪伏在地的古修道,语气含怒,可训斥之后,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冷汗从古修道顺着额头滴滴落下,没有人不怕死,他也一样,只是有些话必须要有人说,打不了这条命再还给楼主便是。
空气凝滞良久,寂静的屋内忽然响起一声叹息。
“起来吧。”
古修道微微愕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老人面具后一双眼睛泛出疲色,心中顿时一阵泛酸。
当年意气风发的楼主,已经老了吗?
“其实这梦真楼……”
镇王话到一半,忽然门外又跌跌撞撞进来一人,正是方才仓皇离去的心腹家奴。
看到有其他人在,心腹家奴立刻改了称呼,匆匆上前奉上手中之物,连忙说道:“楼主!止云阁有请,大总管还没死,只是被他们抓了!”
“嗯?!”
镇王目光一变,立刻接过心腹家奴递过来的信件,展开细看。
“镇王爷这番手段,当真令小女子有些心寒呢。若是小王爷见到今日的梦真楼,也不知还会不会认你这个爹?
这五百个兄弟着实死得不值,当年驰骋沙场的镇王,何时糊涂到听信小人谗言,放权给无能之辈的地步了?
大夏京城之变,小女子被卷入其中,至今日才得以回归,却不想见的尽是这般荒唐之事。
左右,止云阁虽说不至于怕了贵楼,但眼下既然已不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明日止云阁外茶摊,小女子恭候大驾,还望不吝赐教。
——陆云卿。”
看完一封信,古修道明显察觉到面前之人气息粗重不少。
这是被气得?
止云阁主在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古修道。”
镇王忽然出声,古修道顿时一惊,脊背下意识挺直了,“属下在!”
“安排下去,明日一早,本座要去止云阁!”
古修道闻言脸色微变,却没有劝阻,掷地有声道:“是,属下必护楼主周全!”
不多时,家奴和古修道一起退了出去。
镇王转动轮椅回到里屋,将信纸摊在桌上,看着那上面一句句诛心之言,眉间几乎拧成了一股绳。
陆云卿,竟然猜出了他的身份。
如此说来,在此之前,澈儿应是为了与止云阁之间达成合作,互通真实身份担保。
这样的合作方式,在当初京城局势下,的确令双方都不敢乱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还不知“陆云卿”在京城中明面行走的身份是什么,下意识便喊道:“阿明,将……”
话到一半,镇王止了声,眼里闪过阴郁之色,定了定神,唤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一名管事恭恭敬敬地走进来,“参见楼主。”
镇王随意嗯了一声,吩咐道:“将陆云卿的卷宗,全部拿来。”
话到此处,那管事愣了一下,“楼主,那位的卷宗不是您亲自下令销毁的吗?怎么……”
“嗯?!”
镇王心头一惊,表面却未露出异状,只平淡地回了一句:“你先下去吧。”
“是。”
管事心中不解,但也不敢违逆楼主的命令,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镇王一人,深夜寂静无声,只余蜡烛噼啪作响。
重新拿出一张白纸,镇王面无表情地提笔写下两个字。
他是糊涂了很长时间,可眼下一桩桩打击已令他迅速清醒,陆云卿那封信更是骂道了他心坎里。
沈明。
盯着自己写下的字眼,镇王双眸微眯。
沈明被抓后,他就像是身前少了一堵透明的墙,所有的真相瞬间涌入,甚至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镇王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透出浓浓的自嘲之意。
他真是小看了天下人。
原来在他面前“安分守己、尽心竭力”的家奴,都是装出来的。
此时此刻的他,与那些被佞臣蒙蔽双眼的昏君有什么两样,可笑他还在这里悲春伤秋……哪是男儿所为?!
将白纸撕碎扔在一边,镇王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平静。
他需要一个交代。
……
翌日清晨,东边天色微明,早已被提前清空的街道上便涌现出大队人马,来到止云阁酒楼街道对面停下。
古修道将人安排地极为克制,只占据了街道一角,而没有选择将止云阁酒楼包围起来,算是表明诚意。
在茶摊前忙着烧水的江筑看到这一幕,顿时伸了个懒腰,撇了撇嘴,心说这梦真楼还算没把脑子全都丢掉。
装作随意地打了一个手势,江筑便继续盯着眼前的茶壶,对不远处推着轮椅而来的“楼主”,一个眼神都欠奉。
振作起来的镇王,眼里还在,自然看出江筑的不同寻常,示意家奴推着轮椅上前,径直说道:“本座已经来了,你们楼主呢?”
江筑一挑眉,视线落在镇王身上,正要开口,便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楼主大人何必着急?”
四名灰面抬着轿子自茶摊另一个方向缓缓而来,白色纱帐飘飘,在晨曦下染成了金边儿,映出了坐于帐中之人的轮廓。
“天未大亮,茶水也没烧开,楼主大人便急着来了,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呢。”
镇王见她一边说着“受宠若惊”,一边傲慢地连轿子都没下,也不在意,沉声说道:“沈明在何处?”
此话一出,在身侧护着的古修道目光一闪。
原来大总管叫沈明,可楼主怎么忽然提及他的真名?难不成大总管以后不在梦真楼了?
“看来,楼主对自己这名忠仆,还真是情真意切呢。”
陆云卿招了招手,轿子后面扔出来一人,身上血迹斑斑,嘴也被人堵了起来,其脸上没什么伤痕,镇王很容易就认了出来,瞳孔一缩。
“沈明……”
沈明此刻已经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忽然听到属性的声音,他一个激灵竭力抬头看到面前的主子,顿时剧烈挣扎起来。
“聒噪。”
陆云卿淡淡出声,话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于海登时面色一冷,上前狠狠踢了一脚。
沈明痛哼一声,顿时不再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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