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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不是有大动作?”吴雪樵刚走,柳长锋就情急地问。
肖庆和脸上染了酒,但脑子依然很清楚,他道:“不是这事,市长先别急。”
“也没急,不过……”见吴雪樵进来,柳长锋主动收住话,目光期望地搁在肖庆和脸上,想捕捉到他眼神里的信息。吴雪樵放下水果,沏好茶,知趣地走了。肖庆和的目光追踪着吴雪樵,等吴雪樵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回过头来,声音非常暗淡地道:“是老孟,上面可能要查他。”
“什么?!”
肖庆和脸色也很难看,下午他跟高检的人一块吃饭,听高检反贪局宁副局长的语气,反贪局好像盯着孟怀安很久了。这也难怪,自从海宁区2000亩大宗土地案曝光,海州市住建委主任孟怀安就成了新闻人物,方方面面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虽然柳长锋多次为他辟谣,并在省、市主要领导前一再为孟怀安澄清,但是谣言这种东西是挡不住的。况且,孟怀安之前做海宁区委副书记时,就被省纪委和省高检秘密调查过,当时的情况肖庆和虽然不太清楚,但据同事讲,那次纪委和反贪局就差点放倒孟怀安。
“消息可靠么?”怔半天,柳长锋问。
“算是可靠吧,要不我也不急着找市长。”
“他们怎么就盯住一个孟怀安不放呢?”柳长锋端起茶杯,又放下,眉头皱了又皱,表情十分痛苦。
“还能因为什么,有人一直抓住那宗地不放,告状信都飞到了中纪委。”肖庆和说。
“那块地难道是孟怀安卖的?!”柳长锋愤愤说了一句,手中杯子用力搁在茶几上,茶水溅了出来,肖庆和忙抽出一张餐巾纸,边擦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看老孟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你的意思,上面发了话?”柳长锋很吃力地将目光对到肖庆和脸上。
肖庆和避开柳长锋目光,顺手端起茶杯道:“怎么说呢,这个……应该是这样吧。”
“什么是应该,要说就说明白!”柳长锋气急败坏道,话出了口,又觉不该在肖庆和面前失礼,叹一声:“不至于在我面前也保密吧,肖处长?”
一听柳长锋称呼起了自己的官衔,肖庆和脸上表情不自然起来,硬是挤出一丝苦笑道:“市长多虑了,我跟市长之间,不存在瞒不瞒的,问题是上面究竟怎么考虑,我也无从知晓。”
“那你紧张什么?”柳长锋感觉被肖庆和耍了,语气里再次露出不友好。
肖庆和也不计较,一个处长是没有资格计较市长的,他把脸上的不快收回,讪讪道:“我也是替市长操份闲心,市长如果觉得……”
“算了庆和,不说这个,请你告诉我,现在究该咋做?”柳长锋打断肖庆和,今天他心情实在不好,多谈下去难免会失言,别的关系可以不在乎,肖庆和这条线,暂时他还必须得维护好。
肖庆和不语,低头在那儿沉思。这个时候老板娘吴雪樵再次进来,笑吟吟问柳长锋:“市长还需要点什么,不能这么干坐着啊。”柳长锋没好气地剜了吴雪樵一眼,态度蛮横地说:“没让你进来,你三番五次进什么?!”
吴雪樵没想到会挨剋,那张粉嘟嘟的脸蓦然一红,缩着身子退了出去,临走,没忘在肖庆和脸上多瞅一眼。
但凡柳长锋带到海天山庄的客人,吴雪樵总要多巴望上几眼。因为这些人不只是她的客人,还有可能……
“不好意思庆和,我今天心情太糟,最近几桩事搞得我焦头烂额。”
柳长锋这样一说,肖庆和就不好再绷着脸。
“别人乱可以,市长你这边可千万不能乱。”
“不是乱,是烦。”柳长锋纠正道。
“乱就是由烦引起的。”肖庆和这句话说得有点多余。柳长锋已经转暖的脸色再次变阴,就在柳长锋打算说什么时,肖庆和又开口了。
“办法只有一个,但决心得老孟自己下。”
“什么办法?!”
“出走。”
“什么?!你是想让他学……”柳长锋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跟别人没关系,是救他自己!”肖庆和重重地说。
“这……”柳长锋一下哑巴了。
就在这时,肖庆和手机响了,肖庆和看了一眼号码,神色慌张地说:“对不起市长,有人叫我我得先走一步,完了再跟市长联系。”
“庆和你……?”
肖庆和已快步离开茶坊,往楼下去了。
3
省纪委于洋书记的秘书打来电话,问朱天运有没有时间,于书记想请他过去一趟?朱天运看了看表说,领导叫,当然有时间了。秘书说那我来接朱书记?朱天运笑说不用了,我自己过来。压了电话,朱天运跟前来汇报工作的市纪委书记赵朴说:“先到这儿吧,该掌握的情况你们先掌握,但有一个原则,未经常委会议研究决定,谁也不能乱行动。”赵朴说:“我会按书记指示办的,请书记放心。”朱天运将赵朴拿来的材料原又递给他:“这个先收起来,该保密的注意保密。”
赵朴郑重点头。
往省委去的路上,朱天运想,于洋这个时候叫他会是什么事?汇报材料交上去快一周了,于洋这边一点反馈也没,朱天运也不好意思多问。昨晚他跟省委田秘书长一块吃饭,中间两人说起这事,老田感叹:“一场风接着一场风,啥时是个完啊。”朱天运笑笑,没接话,这种话真是不太好接。老田夫人也是去年出去的,走的时候谁都不知道,直到春节,朱天运才听说此事。“到底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再让回来吧?”老田看上去很苦恼。老田到秘书长这个位子,费了不少周折。一度传闻他都要下了,结果又给提上来,如果因夫人出国而被划到“裸”的范围,心里是断然接受不了的。
其实谁又能接受呢?
朱天运苦笑一声。
于洋候在办公室,听到朱天运的脚步声,主动迎出来,笑握住朱天运手说:“辛苦书记了,让你亲自跑一趟。”朱天运开玩笑道:“领导召唤,哪能不来?”又问:“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吧?”于洋前阵子有病,朱天运到医院看过他,那天开会,于洋面色并不怎么好,朱天运本来想关心几句,又觉场合不对,今天赶在正式说话前把这份心思表了。
于洋不大自然地笑了笑:“托书记的福,又能工作了。”
秘书跟进来要为朱天运沏茶,于洋说你去忙吧,我跟书记单独聊聊。秘书便规规矩矩出去了,于洋请朱天运坐,朱天运说不会是那种谈话吧,你可别吓我。于洋这次笑得舒展了些:“书记大人真会开玩笑,那样的谈话能轮上我?”
朱天运的心这才稳当了些。
坐定,于洋道:“是件急事,去你那儿不方便,只能麻烦你亲自过来一趟。”
“说吧,到你这是应该的。”朱天运道。同是常委,于洋排名稍微靠前一点,不过彼此说起话来,都很注意,生怕哪儿说错了,让对方多想。
“是这样的,”于洋看着朱天运,字斟句酌道:“海州有位干部,群众意见比较大,反映上来的问题也多。”
“是孟怀安吧?”朱天运一语挑破了那层纱。
“书记真是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谈不上,不过他的问题在市里也反映强烈。我这个当书记的,听到的也不少。”
“请你来,就是想听听市委的意见,毕竟是市里的干部,我们也不好直接插手。”于洋话说得非常客气。
“多此一举了吧于书记,如果他真有问题,市委绝不会包庇。在反腐倡廉上,我可是一向支持你的。”
“是的,我很感谢朱书记,朱书记这两年对纪委的工作确实支持很大,不过这事需要慎重,孟怀安不是一般干部啊。”于洋看起来心事沉重。
朱天运说话不敢随意了,其实刚才他的话带着试探的成分,反腐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在会上怎么讲都可以,多高调也行,具体到某一个人,某一件事,必须慎而又慎。作为市委书记,他有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干部,如果哪个干部一出问题,他就往纪委门口推,他这个市委书记是没人拥护的。但在于洋面前,他又必须亮出一个姿态。既然于洋说要慎重,他就再不能慷慨大义了。
“是啊,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可这些王八蛋,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朱天运骂了句脏话,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于洋目光一直跟着他转,朱天运骂脏话已不是头一次,早在去年初,省纪委对海宁区一位副区长采取措施时,朱天运就在于洋办公室骂过类似的脏话,当时于洋以为朱天运是痛恨不已,后来才知道,朱天运一心想保那位区长。自此以后,于洋就对朱天运的脏话保持警惕。
大领导们总有一些怪癖,或叫个性,省委铭森书记就喜欢对人拍桌子,刚开始铭森书记拍了桌子,大家就都替那个人担心,怕一觉醒来,那人头上的乌纱就没了。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铭森书记拍桌子的人才是他心里真正有分量的人。
“书记一发火,我都不知该怎么做了,快请坐,你走来走去,走得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于洋给朱天运杯子里续了水,用半是玩笑的口气说,朱天运走得他心里难受。于洋是那种性格较为内敛的人,身上缺少朱天运这种风风火火的劲头,他遇事喜欢静静地想,或者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共同商量。孟怀安这件事,要说也不难,纪委查也就查了,但他怕朱天运会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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