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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的提拔起来再逃出去,那可就……
组织部长什么也没说,他脑子里在想其他问题。
简单议几句,赵铭森问:“他的下落查清楚没,人究竟在哪?”
于洋阴郁着脸说:“目前只查到他儿子儿媳在那边的地址,他们夫妇具体到了哪,还没消息。”
“一定要抓紧!”赵铭森起身,用力说完这句,又缓缓坐下。其实他心里相当清楚,只要一逃出去,查起来就相当困难。就算查到又能怎样,损失追不回来,影响一样消除不了,消除不了啊。作为省委一把手,赵铭森此刻纠结的不是骆建新能否缉拿回来,而是此事带给海东的影响。
又谈几句,几位常委起身告辞,赵铭森跟于洋说:“于洋你缓一步。”于洋站起的身子复又坐下,目光有些不安地望住组织部长。刚才那句话说得太过唐突,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呢。
组织部长倒是客气,冲于洋微微一笑,跟在副书记后面出去了。赵铭森回过目光,望住于洋,望得时间有点久,似乎有什么疑问。于洋心里一下就紧张,已经怦怦跳了。赵铭森忽然又放缓语气说:“想跟你谈谈下一步的打算。”
于洋哦了一声,心落下来。其实他也没啥紧张的,只是一种习惯,总感觉没把主要领导精神吃透,怕领会错,更怕工作中出现偏差。到于洋这个位子上,任何细微的偏差最终都是大偏差,所以处理具体问题,零点一的偏差都不敢有。
“我想了想,具体还不太成熟。”于洋斟酌着说。
“不妨说说,我现在是毫无头绪啊。”赵铭森叹了一声。于洋从这声叹里品出很多,最最关键的一点,赵铭森是实打实地遇到困惑了,是在推心置腹地跟他讨意见。这让于洋感动,同时也让他的心里多了份重。思虑一会,道:“就目前情况看,骆建新出逃带给我们的负面影响很难消除掉,这个黑点我们是背定了。”
“这我知道。”赵铭森打断他说。
于洋身子又往前倾了倾,两人近乎是密谈起来。于洋说:“我的意见,这件事我们不宜弄得动静过大,一来,亡羊补牢未必能补到,此事不由人啊。丑事怎么补救,都还是丑事。当然,查必须要查,该追究的责任一定要追究,该采取的措施也要跟上,不然跟中央交待不了。我的担心不在骆建新身上,而在……”他的目光如搜索引擎般盯在赵铭森脸上,不放过赵铭森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可惜赵铭森脸上此刻没一点变化,他微着眼,像一个困极了的人在寻找机会小憩。
于洋的话就打住了,不敢再往下说。
“继续。”赵铭森撑着额头的那只手动了动,示意于洋继续说下去。
于洋往端里坐了坐,道:“我担心的不是已经逃出去的人,而是那些没逃想逃或者情势变化后临时起意要逃的。逃掉一个骆建新不算大羞,要是第二个第三个跟上来,局面真就不好控制了。”
“有这种可能?”赵铭森似是有些不大相信地问。
“有!”于洋的声音很坚定。
办公室一下静了,流动着的空气让于洋这声“有”给定住了,僵息,沉闷,令人心脏不能跳动。于洋头上的冷汗已经在冒,刚才这番话,是他冒着大不韪说出的。这段时间他所以压着那些汇报材料不往上呈,就是在思考这些问题。作为纪委书记,在干部腐化问题上,于洋观察的远比赵铭森细致,困惑也就比赵铭森更多。
“是柳长锋还是罗玉笑?”沉闷半天,赵铭森突然问。
赵铭森如此直截了当把人名点出来,大出于洋所料,他吃了一大惊,这实在不是赵铭森的风格啊,直接点到人头上,了得!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用相对模糊的语言说:“具体是谁我们现在也不敢断定,但我们要警惕,海东类似的官员不少啊。”
赵铭森并没就于洋的打滑生气,他刚才也是一时冲动,冲动是魔鬼,是为官者之大忌,尤其他这个身份,更不应该。赵铭森很少有这毛病,把持得一向很好,最近实在是烦心啊。好在是于洋面前,冲动一下也无妨,听完于洋的话,他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行吧,照你说的办。不过有一点必须做到,从今天起,纪委对重点人员必须重点防范,哪怕是省长!”
于洋再吃一惊。这句话如重锤一样狠砸在他心上,阴郁着的脸连着闪过几道白光。铭森书记这是怎么了啊,说的话句句惊人!
省委高层的谈话很快到了朱天运耳朵里,怎么着他也是省委常委,高层间这些秘密他不会听不到。况且他跟铭森书记本来就走得近,不少人都拿他当铭森书记的心腹呢。这天朱天运跟于洋又到了一起,于洋对他在海州开展作风建设活动大表赞同,认为他在全省开了一个好头,直言不讳说:“你这是替铭森书记排忧解难,也替我们省委一班人出妙招啊。”朱天运自谦道:“不敢不敢,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如今干部作风真成问题,占着茅坑不干事,一干就给你干出歪门邪道。”
于洋被朱天运逗笑:“占着茅坑不干事,这话是书记你首创的啊。”
“这不跟你大书记汇报工作嘛,咱也得文明是不?”两人呵呵笑着,谈话气氛越来越轻松。朱天运这天是专门向于洋汇报作风整治活动来的,按说这工作根本不用他汇报,省里几个常委,他排名虽然不在最前,但也绝不是最后,况且又担任海东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无论哪方面,他的位置都比于洋重要。但长期以来,朱天运养成一个良好习惯,就是知道“抬”别人,“降”自己,始终保持谦虚低调,久而久之,习惯成了自然,见了省委几个常委,都视作领导。于洋们一开始不太习惯,被他“抬举”多次后,竟也就很暧昧地接受了这份“尊重”。谈完正题,话题很快就落到骆建新上,朱天运有意无意地试探着问了几句,于洋也没瞒,实事求是作了回答。朱天运见好就收,说起了自己。他想让于洋给他出出主意,像他这种情况,怎么办才是最好?于洋郑重其事说:“按说放在平常,这事根本不算事,陪儿子读书嘛,既没到境外投资更没接受外国公司的聘请,清清白白。问题是现在风头上,就怕有人钻空子。轻则攀比,重则倒打一耙。”
“是啊,我也有这份担心,所以才急着跟你讨主意,我这个老婆,让我娇惯坏了,任性得没有法子。”朱天运看上去有几分忧伤。
“你朱书记疼老婆,省里谁不知道。不过还是好好跟亚宁谈谈,力争让她先回来,等过了这阵,照样可以出去嘛,又不是回来就去不了,谁也没说这话嘛。”
“关键是她舍不得让孩子一个人在那边吃苦。”
“这个嘛……”于洋犹豫一下,终还是诚恳道:“就看书记你怎么想了,让孩子在国外独立生活,也是一种锻炼,出去读书的孩子并不都由母亲陪着。”
听到这儿,朱天运明白了。其实今天刻意把这话题再拿出来,他还是报着一丝侥幸,想从于洋这里吃颗定心丸。现在看来,这颗定心丸吃不到,他是得紧着拿出措施了。
离开于洋办公室,还没到车上,朱天运电话响了,是秘书孙晓伟打来的,告诉他,进出口贸易公司董事长谭国良到了,候在接待室。
“让他到办公室等我,我马上到。”说完,朱天运催促司机快点。谭国良离开海州往新加坡去时,朱天运刻意请他吃了顿饭,席间,朱天运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了谭国良,希望他能帮萧亚宁做做工作。谭国良满口答应,说这事包在他身上,实在不行,就强行将她拉回来,毕竟她还担着进出口贸易公司副总经理职务。
“或者我就说,我这个总经理不兼了,让她回来接任。”谭国良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说。朱天运赶忙阻拦:“别,别,就这个副总,她都干得够呛,你可千万别往她身上再压担子,她担不了。”谭国良倒是规矩,没再开这方面玩笑,不过他的话萧亚宁能不能听进去,朱天运心里没底。
回到市委,谭国良坐在他办公室喝水,秘书孙晓伟陪着他。见他进来,谭国良立刻起身,恭敬地跟朱天运问好。
“啥时回来的?”朱天运没一点架子地问。
“昨晚到的,今天就赶来跟书记报告工作。”
“跟我有什么报告的,你又不归我管,说,亚宁同意不?”
谭国良染笑的脸立马一暗,吞吐半天道:“对不起,朱书记,这工作我未能做好。”
“你谭董事长的话她敢不听,真是无法无天了。”朱天运其实早就想到了结果,昨晚还跟妻子通过电话呢,萧亚宁说就是派天王老子来当说客也不行,让她丢下儿子,门都没,除非把她离了。这女人!朱天运感觉妻子最近有点不大对味儿,具体怎么不对,一时又说不准。谭国良面前,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离谱,只能半真半假说。
“是我能力不够,这事没做好,我挺惭愧。”谭国良依旧保持着谦恭说。朱天运就不好再接话,站在那里发愣,耳边同时响起于洋书记那番话。必须让她回来,而且以最快的速度。他跟自己说。
谭国良又站一会,往前迈半步道:“萧总担心的是儿子,如果真想让她回来,我倒有一个办法。”
“哦?”朱天运惊奇地抬起头,“说!”
“我们公司正在积极拓展新加坡的业务,目前东南亚几个国家都设了子公司,这次去新加坡,就是为此事。我想我们可以派一位有责任心的女同志过去,这样既把公司业务打理了,又能代萧总照顾令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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