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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上住风流,何用冰人开口?——醒世恒言
“公子你多吃点……”
“咳咳……吃的够多了……”
“公子你看你咳嗽得如此厉害,怎么能不多吃呢?我问了潘楼东街巷的生药铺子的展柜子,他说《食治门》中专门说到了猪肾搭配蜀菽,以湿纸裹煨,对咳嗽有奇效。”
“红翘……里面是有那么些说明,但……你一下子端了那么多,我也吃不下啊。”
“哎,你瞧你这胃口,比个大姑娘还细着呢。你就不能少喝些酒嘛。这七日内不准你再喝酒了。我告诉英儿不准给你送烧酒了。”
“那,那你还是干脆拿猪腰子把我吃撑死算了……”
红翘挑着眉毛,半个身体扑在了胡悦的身上,胡悦的头扭到不能再扭,但无奈虹翘一手稳稳地端着一碗子羹汤,另一只玉葱白似的的手捏着一根勺子。但是动作却犹如塞肥鸭饲料似的,爽利且快准,一口一勺,绝不拖泥带水。
胡悦只能侧头喊道;“楚兄救我!楚兄!”
楚珏端着茶碗,吹皱了茶汤,抬眼看着胡悦一脸你快来救人的苦瓜脸。倒是笑了笑,他能不知道如若真的要推开对方,十个虹翘都没法近他的身。他细品一口茶,诚恳地对红翘说:“红翘姑娘说的极是,我也觉得贤弟喝得太多了,是该调理些许,身子还得好好养着。我以虹翘姑娘为样,这七日里也不给你送酒了。”
胡悦嘴里的肉还没下咽,听到楚珏那么一说,差点喷了出来,还没喷出来,被虹翘又是一勺子,直接噎在了喉咙里,吐又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红翘以为喂了急了,连忙用帕子给他擦嘴。皱着眉心疼道:“噎着了么?慢些吃。”
红翘放下灌了第四碗的药膳,看着胡悦翻着白眼,猛往自己胸口捶。楚珏瞧着不对劲,这才走了过来,往胡悦背脊处的敲了几下,胡悦这才把东西给囫囵吞下。胡悦被噎得一双凤眼通红,被呛得噎得眼中含泪,又不能真的哭出来,只得埋怨地往楚珏这儿瞟,这一瞟倒是勾去了楚珏冷淡双眸中的火,胡悦心里叫苦,却又不敢再瞧他。
胡悦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这一折腾的确够他受的。不敢在要求虹翘喂食,赶紧自己拿起碗,连忙自己给乖乖地吃了。红翘见他吃完了第四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给你去收拾收拾,厨房里还有一些煤炭,你留着。我给你带了一个手炉,大冬天的写字别冷着了自己。”说完便点着脚,提着裙子跑到了院子里烧水。
楚珏捏过了胡悦的手腕,他静静地等了片刻说:“寒气都差不多出来了。开了春自然会好。这些日子离火木还是不能省下。”
胡悦说:“是你告诉翘儿我病了?”
楚珏微微笑道:“红翘姑娘对你有心,见你多日不来便找人打听,知道你病了便马上来此看你,用心良苦,如若得这样得女子为妻,也是一份福分……不过……”
他抬起了胡悦的下巴,随后凑近他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能给予别人什么,就别去让人有期盼。贤弟这份道理可是懂得呀。”
胡悦说:“你在说你自己吗?楚兄?”
楚珏微微翘起了嘴角,他说:“是,也不是。”
楚珏含笑着双唇贴上了胡悦的嘴唇,胡悦因为寒气未散,嘴唇也是冷冷地,吃了那么多的羹汤,嘴上滑腻腻得,有些蜀菽得味道。楚珏笑了一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便撬开了双唇,长驱直入。胡悦被吻得有些紧张,深怕屋外的虹翘回头进屋。也不敢太过于抵抗,只由得让楚珏得趣,楚珏怎能不知胡悦的心思,吻得更是肆无忌惮,挑的二人都要磨出火儿来了,才放开了胡悦,胡悦不敢再拿眼神瞪他,低着头喘着气又咳了几声,楚珏见他红了耳根子,轻柔地吻着他的耳朵,悄声说:“我对你用情和你是否有情没有关系,因为我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逃开。我有这个自信,所以我能不在乎,这世上还有人能如此与你作陪吗?”
胡悦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但是楚珏自然知道,那眼里没有感情。但是他却不知道,胡悦心中却有动摇。
此时红翘推开棉帘子进屋。她手里拿着一个盆和一块帕子,看到胡悦和楚珏而人靠的很近,烟眉微微一蹙,很快又欢畅地笑道:“公子我不能久留,有个诗会去赶。替你收拾干净了你也早点休息。那暖壶中的水给你舔了。灶头处还有半坛子的猪肾羹和一些川贝枇杷膏子。哦,对了,我还给你留了些许人参雪蛤。你也留着夜里咳得时候吃。别喝酒了,小心仔细些好,落下病根可不是耍的。”
胡悦要起身送行,被楚珏压住了肩膀,随后他起身道:“贤弟身体抱恙,红翘姑娘就由我送你吧。”
虹翘愣了一愣,伸手要推辞,但楚珏已经站了起来,替虹翘拿起了斗篷。虹翘作了礼,便套上。再回头看一眼胡悦,胡悦站起身作揖而拜,虹翘还了万福礼。
街上肃寒,虹翘扯了扯斗篷,余光打量着楚珏,虹翘一直都觉得论颜色,胡悦自是风流,整个京城都难找几个和他如是的模样。但是这位楚珏公子却又另一番容貌得好。楚珏微微笑道:“姑娘在看我?”
虹翘马上低下头,红着脸说:“楚公子和胡公子的感情可真是好啊。奴家认识胡公子那么久,也没见他又像你这样的好友知己。他这人总是浑浑噩噩的,有你那么个可靠人帮衬着也是运气。”
楚珏微微一笑道:“与人交友,图的是一个情投意合,志趣相投。不在乎对方是否世家子弟,还是屠狗走卒。如若有情便能相交。也许因为一言一物,便能生情。我与慕之的交往非是这世俗所能明了或者框定的。”
虹翘愣了一愣,她不再接话。送出了东巷。虹翘侧身道:“公子停步,奴家有脚夫可使唤,不敢劳烦了。”
楚珏点了点头,行礼拜别。虹翘咬了咬嘴唇,她开口道:“奴家也知虹翘乃是烟花残柳之身,盼不得好人家,做不得诰命夫人,等到颜色衰退,五陵公子散去之时。我也就只能嫁作商贾之妇了。若……若有可能,奴家不想破坏楚公子与胡公子的情义,只求……”
楚珏依然淡然地开口道:“虹翘姑娘忒悲谦了,姑娘才貌双全,如青山妩媚,碧湖清丽。自有良城美景赏心悦事,这因缘不能强求,也不可委屈了。”
虹翘拿出帕子,遮盖尴尬似地摇了摇头,随后笑道:“奴家说了些胡言。公子切莫见怪,奴家还赶时间,就此告辞了。”
楚珏伸手相送道:“姑娘慢请。”
虹翘欠了欠身还了一个礼便朝着轿子走去。
楚珏看着虹翘,轻言道:“只可惜了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但如若不是这样,最后伤得也只是你而已。”
送了虹翘,楚珏折回观情斋,而胡悦自然不会安分,已经套着棉衣准备出门。可惜被楚珏逮个正着,穿衣服的手伸到一半,愣是没法穿。楚珏挑眉道:“贤弟想去哪里?”
胡悦侧头叹了口气说:“我当然有事出门。”
楚珏没让开道,说:“病还没好,不准去。”
胡悦赌气似地穿上了棉袍,他扣上扣子说:“我真的有事,上个月一直顾我画屏风的包子酒店陈掌柜子托我给他儿子大喜写个帖子。如今人家都已经嫁娶了,我过意不去,准备送一副字画过去。”
楚珏合上扇子,说:“那我陪你一起去。”
胡悦瞥了他一眼,说:“楚兄莫非是在监视我?”
楚珏挑眉道:“人家本来就是求你字画的,如今你错过了,再送字画是否有些缺礼数了?”
胡悦一时语塞,没想到楚珏在这头将了他一军。楚珏说:“我这儿正好有两块上好的团茶,是不是现在让愚兄同行了?”
胡悦拍着旧袍子,缩了缩肩膀点了点头。在这方面胡悦一直以来都没办法硬气起来。
楚珏也吃准了这一点,但他这招也不轻易使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舍不得胡悦……
想到这点,楚珏自己微微叹了口气,他说:“你在此少坐片刻,我回去拿东西。”
胡悦甩了甩袖子,意思好走不送,坐在房间内生闷气。楚珏微微笑了笑,转头边走,楚珏那儿会放心就那么折回去。走出一条巷子,在茶铺那选了两块好饼子。包上锦缎木盒,便回去了。胡悦此时已经把画给包装完善,刚要出门又遇到了楚珏,他扯着嘴角说:“楚兄你好快的脚程啊。”
楚珏看着他准备落下自己走人的样子,白了他一眼,把茶盒子递给他说:“不快点不行啊。我猜贤弟也等不及,万一慢了怕误了贤弟的事。”
胡悦怎么会猜不到他这番举动,干笑了几声。只得和他同行。其实那陈家也不远。转了两个弯就到了,陈家的陈老爷过去乃是御厨,后来一只脚瘸了,只能出宫开了馆子,做起了买卖。家里有些钱财。房子也置办的比较气派,胡悦敲了敲门,迎门的小斯认得胡悦,赶紧笑说:“哟,是胡相公。老爷都说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人了,快请进,我去通报。”
小斯把胡悦二人带入客厅,请着二人坐下,等着陈老爷迎客。楚珏微微蹙眉道:“陈老爷是何时替儿子娶老婆的?”
胡悦说:“唔,应该是十月九日,正好是个吉时。”
楚珏说:“那日子不是很长,为何这屋内没有喜庆之感呢?反而丧气如此之重?”
胡悦没有接话,但是也发觉了。就在二人低头碎言细语的时候。陈老爷自屋内进来,作揖行礼道:“啊呀,是胡老弟啊,好些日子没见。你怎么现在才来见我这老头子啊。”
陈老爷,年纪约莫知天命,过去是个厨子,做菜十分了得。微微有些矮胖,拄着一根拐杖。脸上一笑,眼边就皱起了折子。看上去也是一个和气之人。
胡悦和楚珏起身,还礼。胡悦抱拳说:“弟实在不好意思,入冬生了一场病,本答应老哥儿的邀,写的帖子也没能赶上,如今身体少许见好,也就来送些贺礼。弥补亏欠老哥的事。”
陈老爷提到帖子二字,眼神微微一黯,但是却也没表现出其他过多的情绪,反而听完胡悦说辞,连忙笑道:“客气了,客气了。不知老弟身边这位官人是……?”
楚珏抱拳道:“我是胡悦的朋友,姓楚,单名一个王玉珏字。”
陈老爷连忙还礼,此时丫鬟奉上了茶,陈老爷抬手示意二人入座。陈老爷看了看胡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胡悦笑道:“如今陈少爷也成家立户了,您老哥儿也算是放了心了。”
没想到说到此处,陈老爷竟然丝毫没有喜意,话再喉咙里打了好几个弯,最后只是苦笑道:“哎……还好,还好……”
胡悦看了看楚珏,胡悦倾身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陈老板说:“这……哎,家务事而已,老弟你还是不要问了。”
胡悦见他那么说,便也不再多言,喝了些茶,说了些话,礼送完就走了。那陈老爷一心的事情,自然也没有留他们的意思。两人吃喝了一盏茶,就走了。
胡悦说:“你觉得这陈老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楚珏说:“不可知也,但是我知道他们家中必有丧事,而在丧气中还有些……其他的气息,非常鬼祟。”
胡悦微微一愣,他说:“喜事之后便是丧事?但是也没见他们挂白,也没消息传出。”
楚珏说:“那你有没有见过他家儿子?”
胡悦点头道:“见过,精精神神的一个年轻人,长得也是非常英气。看着都不像是陈老爷亲生的……”
楚珏抽嘴道:“贤弟还真的是以貌取人,完完全全靠脸分类。却不知贤弟把我摆在何种位置?”
胡悦斜着眼打量着楚珏,楚珏依然嘴角带笑,眼神温和。但是胡悦可没忘记春宵帐内,这个一脸温文尔雅的楚相公,没完没了的索取。他想到这里眼角抽了抽,他说:“衣冠禽兽?”
楚珏扇子一合,瞪着眼嗯了一声。胡悦连忙改口道:“至交,良师益友!”
楚珏满意地再打开扇子,笑着点头。胡悦趁着楚珏朝着边上嘴一歪,吐了吐舌头,拿出酒壶,刚想要喝酒,被楚珏一把拿了过去。胡悦委屈地看着他,楚珏仰头把酒都喝完了,喝完再把酒壶还回去。胡悦叹了口气说:“我又不会因为这区区寒症就撒手人寰了,楚兄何必呢?”
楚珏说:“因为我不想贤弟因为寒症未愈又把我关在斋门外啊。”
胡悦叹了口气,楚珏见他没招,也不为难。便话题一转,问:“那陈公子的新婚娘子呢?可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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