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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唐】李隆基傀儡吟
“不行,绝对不行……这事没有老丈你说的那么轻巧啊。”胡悦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脸决绝。
“六十钱,不能再多了。
胡悦叹着气说:“你闺女那事处理不好,那可是很麻烦的呀。”
老头皱着眉头,像是要从胡悦身上看出一个窟窿似地,一咬牙说:“一吊,一吊钱,不行拉倒。”
胡悦皱着眉毛,但是眼神已经在打飘儿了。他说:“这样吧,一吊钱,然后你再给我两摊子状元红,这事我就替你按下了。”
“今年状元红都让宫里的买去了,两摊子汾酒,你个刻薄鬼别再讲价了。你不成我也能找临水观的法官儿(对道士的称呼)办去。”
胡悦双手缩在袍子里,一把扇子插在后脖子,他靠在门扉上摇着头说:“不瞒您说,您这是去找那个道士法爷都没有用。那个道士愿意给你这般跑腿儿的?”
胡悦从后脖子抽出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眼珠转了两圈说:“行,冬日喝烧酒也不错……那就按下了。但是老丈你这事我得提个醒。”
来者和他扯了一上午的价钱,那说的是口干舌燥,还是站在门口。连坐都没地方去坐,早就站得两腿哆嗦了,拼着一股子气势在那儿扛着的。他捶着腰板子说:“还有什么事?”
胡悦说:“你说令嫒是遇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如果事情发现却是人为,你准备怎么办?是报馆呢?还是暗地里自己解决了?搞不好令嫒就受到牵连了。到时候官家介入,一问原由,那我也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人道:“绝无可能,我家闺女自小就本分,而且都下了聘许了人家,到了年龄自然是要出阁的。怎么会……总之这件事你既然答应了,那我可得和你约法三章,一,你可不能给我到外头去嚼舌头。二,这事你得认真办了,这打赏我是时候给你结算的,我这人向来大方。三,这事我闺女长得花容月貌,天仙儿般,你个穷酸书生可别起色心。”
胡悦撅着嘴拍着扇子点着头,随后直起身,朝着来人作揖道:“放心吧,明日我再登门拜候。不过这钱你可以事后给,这两坛子酒你得当定金付了先。”
那人咬着牙,胡悦见他又得琢磨继续靠在门扉,等他慢慢想。那人道:“行行,知道你胡相公要酒不要命的,等下午我就让人给你送来。但你得立个字据。”
胡悦扇着扇子低声说:“我可是为了你好,你例字据是可以,但是你这字据上就肯定要写明原因,否则无功不受禄,这原因……就不好处理了……”
胡悦说得含蓄,意思就是你写,万一真的闹开了,拿到官府衙门去,府尹老爷必定严问缘由,到时候这事儿等同于是抖出来,立了字据也是白立的,你自己看着办。
老者一脸纠结,胡悦一脸诚恳,老丈实在经不起磨,点了点头又再三叮嘱了一番便走了。
来人乃是东仙酒铺的葛老汉,他是个酿酒的手艺人,酿得酒特别有滋味,但却不是掌柜,也就是一个长工老伙计,家有一女,名唤珠儿,年方二七,长得的确如花似玉,老者待之如珍宝。但是最近却发现女儿夜间不睡,夜外游荡,鞋上都是泥泞,老者就是不相信女儿外出幽会情人,非要说是邪魅作祟。
在葛老汉眼里,胡悦就是个不学无术空有一张俏脸的小白脸,扒着花魁娘子的裙角儿,专门勾搭好人家的闺女,这儿耍赖要嘴上胭脂吃,哪儿弄弄人家鬓边的珠钗。总之怎么不正经怎么来。但是他却也听说了这胡悦好几次帮了人,上次花魁娘子虹翘中邪也是拜他所赐才救回了命,再上一次的卖花女变诗郎妾的事儿也是他办妥的。所以这才一早就往观情斋赶。
所以在葛老汉的眼中胡悦是会些邪门歪道的风流小白脸。
其实那么形容也没多大的差错……胡悦看着来人走远儿了,才呼了一口气,这一上午他也没坐下过啊……
他回房倒腾了一些药材补品,又从腰间解下了酒壶深深喝了一口,他看着这些药材补品心中甚是郁闷,虹翘还真的说到做到,就是不再给他送酒,反而那些补身体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往他这里塞,好像他就是个药罐子似地。胡悦挥了挥自己的手臂,其实这身子早就好了,只是胡悦却心中落下一个结,还是关于云字的,只是他无法于楚珏明说讨论,他觉得楚珏有事瞒着他,而这件事情和云或多或少有关系。
胡悦本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松动,他微微蹙眉,如果真的楚珏知道了云的事情,而又不告诉自己,那说明什么问题?说明至少楚珏对云是有所了解的,最坏就是楚珏不让胡悦接触危险,但这是唯一的可能吗?胡悦自己不解,但是他居然有些想要袒护楚珏,而心中另一个更加冷静声音是:此事必定要自己亲手处理才好,假手他人的结果只能是节外生枝。
胡悦叹了一口气,挑了一些能泡酒的药材留下,其余的全部都拿到了药店铺子给换钱去了,有钱自然能买到酒……
那么一来一回居然还换了好些碎银子。胡悦找了一块结实的麻布包好了塞在枕头底下。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好似也不妥当……”
“老兄弟,快出来!”
胡悦闻声回头,玄冥子朝着这儿踏步而来,挥着袖子摆手道:“有事找你。”
胡悦赶紧把钱塞好,玄冥子已经登门入室,他看着桌子上的药材说:“哟,开药铺子了?”
胡悦笑道:“怎么道长想要拿点去?拿酒来换就成啊。”
玄冥子摇了摇手说:“不谈这些,只找你说一件事情。”
“何事?”
“关于一个死人的事情。”
“道兄,好走,不送。”
玄冥子见胡悦真的抬手送人,他连忙拉着他袖子说:“我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本你不是最喜欢这些怪奇之事么?”
胡悦说:“那你也得看时辰啊,都入了腊月了,灶神一送,就准备过年了。你让我去折腾死人的事?哎,道兄啊……你一个道士不讲究,我一个俗人还是讲究的。”
玄冥子冷笑道:“胡扯,我看不是那么简单吧。最近经常见不到你,我看你又在琢磨什么事情了。而且这件事和你让我查的事情或许有所牵连……”
胡悦眼珠一转悠,说:“怎讲?”
玄冥子说:“这事和宫里流言有关系,而且还牵扯到了楚珏、楚大侯爷。”
胡悦顿了顿,他说:“牵扯到了楚珏?怎么回事?”
玄冥子撇了撇嘴说:“牵扯到了他你就有兴趣了?也只有在他这茬上你才会那么腻歪。”
胡悦默默地看着玄冥子,玄冥子皱眉说:“据说宫中有一个宦官莫名失踪了,而这个宦官和宫中盗窃有牵连,此事衙门已经在办了。但前些日子在相国寺那儿传出有人发现了那个宦官的腰牌落在了雪地里,而腰牌背面好像是用刀子临时刻着一个楚字,但是人家堂堂一个侯爷也不会找一个……”
玄冥子刚要说下去,没想到观情斋的门又被推开了,推门而进的不是别人,正是左一棋,左一棋看到了玄冥子愣了一下,随后连忙作揖道:“胡公子,学生唐突求见……”
胡悦说:“左师爷何事登门?”
左一棋笑着说:“学生来此还不是为了案子嘛,衙门最近一直出现了豆蔻少女失踪的事件,这些女子也全都是长相秀美俏丽者。”
胡悦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一亮,精神一震,他饶有兴趣地探身问道:“师爷可细说……”
左一棋看了一眼玄冥子,玄冥子此时已经不再继续之前的谈话,一脸你不必在意我的表情坐在了凳子上喝茶。左一棋眼中微微一滞,但是随后便也开口说:“此事略微有些古怪,消失的女子并不多,都是妙龄佳人。而且她们都极其善于女工。但是奇怪的是她们消失之前据说都说自己作女红的时候伤了手。随后便不能再做东西了。但是随后女儿就越来越懒惰,而且夜里也会出走,到了第二天早晨才回来。如果把他们锁在房里。她们就一个晚上站在房屋中间,一动不动,把家人都吓坏了。”
胡悦摸着下巴说:“又是类似的事情……看来此事葛老丈还真的就没猜错了。”
胡悦微微笑道:“那师爷现在调查到哪里了呢?”
左一棋说:“城外护龙河的李家庄,最后我能查到的地方就在此处。据说这儿原本有一个傀儡戏班子,据说当时还小有名气,但是现在早已经没了。为何没落也不得而知,也许是后继无人,也许是迁到他处。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连个具体的线索都查不到。还是跟踪了一个受害者的行踪,才知道她们是往那里去了。”
胡悦敲着台子说:“那既然师爷已经查到了此处,为何不深究?”
左一棋尴尬地说:“因为我派人去过几次都说并无异常。而且最关键的是哪儿属于皇陵外围,我们如若没有圣上旨意,是不得过于探究的。偷偷也派遣过几个人,但是犹如石牛入海,了无音讯……”
胡悦说:“那师爷近日来找我是想让我去看看?”
左一棋拱手道:“学生并不是想要让公子前去探听,如若公子有个万一,学生无法向侯爷交代,但此次前来是想要请公子能不能替我们找出个关键线索?先生与京城许多女子有交往……咳咳,如果说此事与这神秘的那里有关系,但如何和这些女孩有所牵扯?这其中必有人穿针引线。”
胡悦看着玄冥子笑了笑,回答道:“这事如果要是师爷自己来做,又当如何?”
左一棋微微歪头:“如果是我……也许会守株待兔,等待下一个……”
胡悦微微皱眉说:“还真有那么一个……”
就在此时,楚珏也推门而入,见屋内热闹,愣了愣说:“今儿怎么了?贤弟下了帖子请人来么?那么多人?”
左一棋见状,刚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楚珏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朝着原来的位置一座说:“之前都谈什么?”
四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四种表情,胡悦喝茶,楚珏坦然,玄冥子抽着嘴角似笑非笑,左一棋一脸思索。
但是谁都不知道,在这些看似表露出来的表情地下,又是什么样的思索。
就这样四个人互相打量。有的时候尴尬地笑几声,但都不开口说事。
楚珏看了看再做三人,他伸手递给胡悦一个酒坛子说:“来了一些宫内的状元红,特地留了一坛给贤弟。”
胡悦眯着眼笑道:“有心有心,楚兄先坐下。”
他看了一眼左一棋,左一棋马上站了起来,楚珏看了一眼座位,还是坐了下去。他端起胡悦递过来的茶盏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左一棋拜道:“学生来此是想要向胡公子请教问题。”
楚珏看了他一眼,左一棋心虚地把头低下。
忽而观情斋的门又被推开,胡悦心想今日观情斋成了开门营业的酒肆了。刚要拉门放人进来,那早上来求胡悦办事的老丈就冲了进来。
老头不客气,猛地撞开了门就大喊道:“了不得了,胡相公,你现在就得和我回去。”
老头没想到屋里有那么多人在,他也是刚要出口的话,硬是咬着舌头吞了回去。
老头拉着胡悦往外走说:“外面说,外头说。”
胡悦被老头拉扯着往外面走,此事屋内又只剩下那三人。楚珏自顾自地沏茶,左一棋一脸尴尬恨不得现在就能走人。玄冥子嘿嘿笑了两下道:“楚公子把胡悦看的还真是紧啊。”
楚珏微微一笑,表情和胡悦在的时候大不一样,他笑得很冷漠,道:“算惯着他了,真要紧,他连观情斋的门都出不去。”
左一棋听着微微一抖,随后开口道;“侯爷,学生尚有公务待办……先行告退?”
楚珏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碧玉尺,左一棋见到此物吓得人都开始微微颤抖,楚珏用尺一拦道:“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该管的事情去尽心,不该插手的不要多事。”
左一棋额头冒着冷汗,连忙道是,随后拜别就要走。玄冥子摸着下巴说:“左师爷,等等我,侯爷,这儿茶冷了,那我也走了。”
楚珏没有拦他们,拿起茶杯说:“对他的话,对道兄也是如此。”
玄冥子微微愣了愣,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但是手已经捏紧了。随后两人逃似地出了门。
胡悦正巧进来,见到两人,二人匆匆拜别他就出了门。胡悦眼神一瞟,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笑了笑没有阻拦,回头看着发现楚珏在倒腾他的药材,他连忙跑阻止说:“也没什么,就拿出来看看有没有发霉。”
楚珏翘眉笑道:“这分作两滩,其中那些能泡酒的放做一堆,那些不能泡酒的给你包了起来。贤弟何时做起了药材买卖。”
胡悦见没人了,略微懒散地坐在楚珏对面打开酒壶直言说:“兄台因为你见死不救,小弟我只能自谋出路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啊。”
楚珏哈哈一笑,也不言语,之扔给他一个酒壶说:“哎,你呀你呀。没酒喝就那么难受吗?”
胡悦接过酒壶,白眼反问道:“你不喝酒,你难受吗?”
楚珏被他一问,如被将了一军一样无法反驳,反而笑着说:“看来为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胡悦摇着手指说:“非也非也,乃是臭味相投便称知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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