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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希腊语里对这一概念有多个的称谓。[10]甚至歌德也在《柏[147]利行根的神祗》一剧第五幕写道:“我们人类无法驾驭自己;控制我们的力量由那些邪恶精灵所一手掌握;他们恶意戏弄我们,使我们沉沦、毁灭。”另外,在《艾格蒙特》(第五幕,最后一景)写道:“人们以为指挥着自己的生活;但内在深处却不由自主地受到自己命运的牵引。”的确,先知耶律米亚已经说过:“每个人的行事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指挥脚步的并不是行进中的那个人。”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行事是两种因素作用之后的必然结果:其一是我们的性格——它固定不变,并且只能后验地、因此是逐渐地为我们所了解;其二就是动因(动机)——它存在于外在,随着世事的发展而必然出现。在性格保持不变这一前提下,动因决定了既定性格的作为,其必然性可以与机械活动的必然性相提并论。对事情随后的发展过程做出判断的我是认识的主体,性格和动因对于这个认识主体而言是陌生的,这个认识主体只是对这两者作用的效果评头品足的旁观者。这样,它当然有时候就会大惊小怪了。
然而,一旦领会了这种超验宿命论的观点,并从这一观点出发审视一个人的一生时,我们有时候就会看到一些至为奇特的现象:在发生的一件事情里面,明显物理上的偶然性与某种道德的、形而上的必然性结合在一起,相映成趣;但后者永远无法加以论证和说明,我们只能运用想象去理解。为使读者清楚明白这种情形,我举出一个着名的例子,同时,由于这是一个特别明显的例子,它又非常适合成为这一类情形的典型代表。我们不妨看一看席勒的《跟随着铁锤前行》一剧。在剧中,可以看到费利多林由于参加弥撒而迟到是出于偶然,但是这一迟到对他来说又是极其重要和必然发生的。如果我们仔细思考一番,我们或许就可以发现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当[148]中不乏类似的情形,只是没有那么重要和明显罢了。许多人就会因此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假设:某种秘密的和不可解释的力量……引导着我们生命进程中的转折和变化;虽然很多时候,它的引导与我们当时的目标和打算相违背,但是,这种引导与我们生活的客观整体和主观目标是互相一致的;因而也就是促进了我们的真正利益。所以,在事过境迁以后,我们通常都认识到我们当初朝着相反方向的欲望是多么的愚蠢。“命运引领顺从者,但拖曳不情愿的人”(塞尼加语)。这一力量还必须以一条贯串一切事物的无形线绳,把那些不曾被因果链互相连接起来的事物结合起来,这样,这些事物才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走到了一块。因此,这种力量完全主宰着现实生活中的连串事件,就犹如一部戏剧的作者主宰着他戏剧中的事件一样。首要和直接地干扰了事物有规律的因果发展的偶然和错误,则只是这力量无形之手所运用的手段而已。
深藏不露的必然性与偶然性结合在一起,由此产生出这样一种深不可测的引导力量——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最有力促使我们做出这一假设的是考虑到这一事实:每个人所具有的确定和独特的个性——它包括体质、道德、智力方面,对于这个人来说就是全部的一切,并因此肯定出自一种至高的形而上的必然性——同时(正如我在我的主要着作第二卷四十三已经表明了的)却又是这个人父亲的道德性格、母亲的智能和双亲的身体结合所导致的必然结果,而双亲的结合一般来说都是明显由偶然情况所致。所以,我们不得不把必然性和偶然性最终结合在一起,或者说,我们无法抗拒地只能做出把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的道德与形而上的假设。要对这两者合为一体的根源获得一个清晰的概念,我认为是不可能的;我们[149]只能这样说:它就是古人所说的命运,也包括了人们对“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神”这一说法所理解的内容,以及被基督徒崇拜为无所不能的上帝。当然,这三者是有区别的:命运被看作是盲目的,但后两者却不是这样;不过,与事物的深层内在具有某种形而上的本质这一想法相比,把命运拟人化的做法就站不住脚,并变得毫无意义。我们也只能从这种形而上的本质中寻找把偶然性与必然性令人无法解释地统一起来的根源,而这种统一也就表现为操纵我们所有人类事务的神秘力量。
认为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守护神,并且这守护神掌管着这个人的一生——这种看法据说源自古代意大利西北部的伊特拉斯坎人,但这种看法在古代流传很广。它的中心内容包含在米兰特[11]的一首诗里,这首诗由普卢塔克为我们保存了下来;它也见之于斯托拜阿斯的《物理学与伦理学》一书中:“一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就获提供一个守护神,后者指引他走过生命中的迷途。”
在《理想国》的结尾处,柏拉图告诉我们:在再生之前,每个灵魂都要自己选择命运,以及与此命运相应的人物。柏拉图写道:“当所有的灵魂都已经选定了自己的一生时,他们列队走到拉赫西斯跟前。她便派给每个灵魂一个守护神,以便保护他们度过自己的一生,完成自己的选择。”波菲利[12]对这一段话加上了颇值一读的评论——它被斯托拜阿斯保留了下来。但柏拉图在这之前就曾谈及与此相关的问题:命运只决定了做出选择的次序;不是神决定你们的命运,而是你们自己选择命运。谁拈阄得到第一号,谁就第一个挑选自己将来要过的生活。贺拉斯把这种情形优美地表达了出来:[150]
这种事情只有守护神才会知晓
他缓和星辰的命运预言
他是具人性的一个可朽神祗
他变化多端,形象因人而异,
一会儿是光明的形象
一会儿又是阴暗形体。
关于这种守护神的值得一读的描述见之于阿波莱伊斯[13]的着作。伊安伯利科所写《埃及之谜》中的一节也有谈论这一问题的短小但却重要的一章。但更值得人们注意的是波洛克奴斯[14]对柏拉图的阿基比亚德斯[15]的评论:“引领我们的一生,实现我们在降世前就已生效的选择,把命运的礼物和诞生自命运的神祗给予的礼物,以及上天神灵的阳光分派给我们——他就是守护神。”柏拉色斯[16]也异常深刻地表达过同一样思想,因为他写道:“要恰当理解命运的话,那就是:每个人都有一个精灵,它寄住在人的自身之外,他的座椅就在星星的上面。他向这个人预兆将要发生的事情,这些精灵就叫做命运。”值得注意的是普卢塔克也已经有过同样的见解,因为他说除了沉浸在人的尘世肉身里面的那一部分灵魂以外,更加纯净的另外一部分却作为星星悬在人的头顶,并被正确地称为这个人的守护神。守护神引导着这一个人,而一个人越明智,那他就越愿意听从守护神的引导。这一大段太长了,不宜在这里照录下来,它见之于《苏格拉底的守护神》一书。里面的关键句子是这样的:“在肉身里暗中流动的部分称为灵魂,但那永不消亡的部分则被大多数人称作精灵;他们相信精灵就寄住此身内部。不过持有正确见解的人却认为这种[151]东西寄住身外,并把它称为守护神。”附带说上一句,就我们所知,那把异教徒的一切神祗、鬼怪随手转变为魔鬼的基督教,好像把古人所说的这种“守护神”变成了学者和魔法师手中的“亲密精灵”了。基督教所描述的人格化的命运主宰大家都相当熟悉,不需要我在这里多说。但是,所有上面这些称谓和说法,都是对我们正在考察的问题借助寓言、形象表达出来的看法,总的说来,除非运用寓言和比喻的方法,否则,我们无法理解最深刻、最隐秘的真理。
事实上,那种深藏不露,甚至可以控制外在影响的力量,归根到底植根于我们神秘的内在,因为所有存在之谜确实最终就在我们自身。就算碰上最幸运的例子,我们也只是从很远的距离向揭开这一谜底的可能投向匆匆的一瞥而已,也只能通过类推、比喻的方式。
与那种发挥神秘控制作用的力量至为类似的例子就是大自然的目的论,它让我们看到:一些符合某一目的的事情是在人们对这些事情的目的并没有认识的情况下发生的,尤其是外在发生的事情符合某一目的,亦即在不同,甚至异类或者无机体之间发生的事情。这类事情的一个令人惊异的例子就是海水把大量的浮木冲至没有树木的极地。另一个例子就是我们这一行星的主要土地群完全是向着北极堆积——由于天文学上的原因,在北极冬季少了八天,并因此比南极暖和许多。在完整和封闭的机体里面清晰表现出来的内在与目标吻合之处,以及大自然的技巧和纯粹的机械论,或者终极原因和作用原因,为促成某一目的相互结合得天衣无缝(与此相关的论述可参阅我的主要着作第二卷第二十六章)——这种令人吃惊的协调一致,让我们由此类推地看到那发自不同甚至彼此相[152]距遥远的点、似乎对自己的目的毫不知情的东西,却为着一个终极的目标通力合作,并准确地汇聚在这一终极的目标。在这里,并没有认识力的指引,一切都是根据那先于一切认识的可能的更高一级的必然性,再者,如果我们回想起依次由康德和拉普拉斯[17]提出的关于我们这一行星体系的起源的理论——这一理论的可能性几乎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了——并且对我在主要着作第二卷第二十五章中所作的考察进行一番思考,也就是再三思考那些盲目的自然力如何通过遵循各自既定不变的定律而展开活动,最终引出了这一井然有序、让人赞叹的行星世界,那么,我们在此就有了一个类似例子——它可以帮助我们大致上和从远距离看到这样一种可能性:甚至一个人一生中所遭遇到的各种事件,尽管经常受到盲目偶然的随心所欲的摆布,但这些事件却好像有计划地指引着这一个人的生命进程,以便符合这一个人的真正和最终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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