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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192年),七月十三日。
轘辕关大战爆发的第四天,轘辕关的十二道关卡已经有九道被黄巾军所击破,汉军正在节节败退。
轘辕关十二道关卡,地势最为险要的其实还要属头关和尾关。
现在黄巾军已经攻破最为艰难的第一道关卡,最后一道关卡实际上是面对东方防守,根本不能防守西面的敌人,因此实际上黄巾军需要攻破的只剩下了最后的两关。
黄巾军第一天士气如虹,一连攻克了六关,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却一共只攻克了三关。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他们还被拦在第十关的关前。
轘辕关狭长的地形,使得黄巾军没有办法展开全部的兵力,道路越来越狭窄,黄巾军中高大的配重投石车根本没有办法被完全展开。
第十关的关隘又一处修建在最高点的建筑,关墙绵长,罩住了整个前进的道路,也不知道那些工匠是如何修筑这样的险峻的关墙。
关前一侧是高山石柱,一侧则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黄巾军只能在非常局限的地方,组装了两架配重投石车,向着关墙轰击。
从低处向着高地抛射石弹的难度比平地之上要远远大得多,更重要的是,在投石车攻击的时候,步卒也没有办法发起进攻。
黄巾军如今的投石车刚刚能够将石弹抛射到关墙之上,精准度就不用多提了。
如果步卒在投石车抛射的时候进攻,很容易就会被滚落而下的石弹砸中遭受伤亡。
两架投石车几乎是一刻不停,不断的向着轘辕关的第十道关卡抛射着石弹。
许安脸色凝重,目视着高处的关隘。
轘辕关的地势可谓是除了函谷关以外,地势最为险峻的关卡。
后世有人立碑于轘辕关上,碑文刻下的话,侧面印证了轘辕关的险峻。
“洛都四面踞山,东虎牢、西函谷、南伊阙、东南轘辕,皆天险也。独轘辕关石,不通轨辙……过往商贾非取道伊阙不能达洛。”
“维兹鄂岭,中有其缺,古颍州之关塞,实往来之通,山径崎岖,仅容行人之鳞次,莫济舆马之驰驱。”
昔日董卓乱京,十八路诸侯反董、
无论是曹操还是孙坚,都没有考虑过从轘辕关进攻洛阳。
曹操领兵挺进荥阳,想从旋门关进攻洛阳。
孙坚则是在已经控制了阳城的情况之下,明明离轘辕关更近,却仍然选择从广成、太谷两关进攻洛阳。
贾诩站在许安的身后,他凝视着轘辕关墙之上那飘扬着的大纛旗。
那是皇甫嵩的大纛旗,鹰狼卫的暗探也向他们确认了回报,皇甫嵩确实就在轘辕关中。
如今他们已经控制了关中,占据了洛阳。
西方的函谷关、南方的伊阙、太谷两关、北方的小平津和孟津两关,东面的旋门关,都已经被黄巾军控制。
如今洛阳八关,只余下了轘辕和广成两关。
广成关独立于八关之外,在伊阙和太谷之南,得到广成关其实只是锦上添花,没有得到广成关其实也无关紧要。
有伊阙、太谷两关作为南部的屏障,主动权便牢牢的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轘辕关的作用实在是太过于重要。
如果轘辕关在汉庭的掌控之中,那么就等于是在太平道的头顶悬着一柄随时都可能会落下的利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轘辕关必须掌握太平道的自己的手中。
贾诩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清楚轘辕关的重要性。
但是不知道为何,越是深入,他的心中便越是不安。
当初在太谷关之战时,贾诩也曾经有过这一种感觉。
那一战,他们大败而归,若不是西凉军诸将奋勇阻拦,董卓奋起余威,在最后当机立断,下达了正确的指令,恐怕那一战董卓就已经被勇不可挡的孙坚所阵斩。
贾诩面色冷然,转头看向西方。
关外,有骁骑、西凉近万名骑军策应,问题不应该是出现在关外。
莫非关内有什么问题?
贾诩目光微凝,但是一路过来,他也没有发现轘辕关中皇甫嵩做了什么手脚
……
“万胜!!”
就在投石车停止了嘶吼的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再度在山道之上响起。
黄巾军武卒再度向着高处的关隘发起了进攻,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黄巾军武卒推着蒙着兽皮,绑着柳絮的厚重盾车缓缓向前。
他们尽可能的将身体躲进盾车之中,每一名盾车之后,都躲藏着数十名黄巾军的军卒,最后的几排的军卒,都高高的举着手中的曲辕盾,防御着可能到来的羽箭。
“咚!”“咚!”“咚!”
昂扬的鼓声适时响起,黄巾军的军阵之中陡然爆发出了一阵呼喊,盾车再度加速。
“放!”
关墙之上,一名身穿着铁甲的汉军队率目露凶光,猛然挥下了手中的环首刀。
“砰!”“砰!”“砰!”
关墙之上残存着的六架床弩被同时激发。
巨大的矛枪带着恐惧的力量向着关隘之下激射而去。
“嘭!”“笃!”“笃!”
六杆矛枪瞬息已至。
一支矛枪没有命中目标,斜斜的插入了山坡之上。
但是除此之外,五杆矛枪全都命中了目标。
关墙之上也因此陡然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不过那欢呼声转瞬之间便消弭一空,因为那五杆矛枪并没有多少的建功。
五杆矛枪确实都命中了黄巾军盾车,但是黄巾军的盾车这一次还加上了厚厚的柳絮作为缓冲。
那些柳絮被黄巾军缝入了布中,成为了一个大型的被子,罩在了盾车的大盾之上,盾外还裹着牛羊皮制作而成的厚皮革。
柳絮在风中分散,矛枪并没有给黄巾军带来多少的伤害。
被矛枪射中的黄巾军盾车仍旧在前行。
随着床弩的激发,关墙之上最后仅存的一架投石机也在这时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嘭!”
巨大的石弹划破了暗沉的天空,在一众黄巾军的视野迅速的放大。
“稳住军阵!”
统领军阵的黄巾军军侯看着那呼啸而来的巨石,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是躲避,而是高声喝令,告诉自己的军卒应该去做什么。
“大贤良师就在身后看着我们,我们绝不能后退!”
没有人后退,没有人离开军阵,没有人恐惧的大吼大叫,一众黄巾军的武卒皆是沉默的尽可能的将身体躲于盾车之后。
“嘭!”
巨大的响声敲击在众人的耳膜之上。
关墙之上那投石车抛射而出的巨石砸在了草地之上,分散的泥土砸向众人,让周遭一众黄巾军的武卒的身上都沾上了泥点。
那块巨大的石弹,就这样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之中。
关墙之上的攻击并没有结束,黄巾军的盾车越是接近更多攻击便接踵而至。
关墙之上,汉军的弓弩手已经开始射击,密集的箭雨向着正在缓缓前行的黄巾军武卒军阵急射而去。
“咻————”
黄巾军武卒军阵之中陡然响起了一声哨音,大量身穿着镶铁甲、革甲的精壮弓手快速的离开了盾车的遮蔽。
“咻——”“咻——”“咻——”
这一次的响声不再是黄巾军的哨音,而是鸣镝的声音。
汉军的箭雨并没有对黄巾军的武卒造成太大的伤亡,高大的盾车还有众人手中的曲辕盾很好的保护了他们的性命。
但是黄巾军反击的箭雨却是收到了奇效,关墙之上密集的箭雨瞬间便稀疏了不少。
凄厉的惨嚎声自关墙之上传来,那些建功的弓手并没有停止射击,他们躲避在已经停止不动的盾车之后,不时跃出掩体向着关墙之上射击。
他们的每一次的拉弓,几乎都能带起一道惨嚎,精准的可怕。
这些穿着镶铁甲的弓手其实并非是黄巾军武卒、锐士两营的弓弩手,而是并州营的骑军,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南匈奴部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射手。
这几次的攻关,汉军的弓弩手给黄巾军的步卒带来的大量的伤亡。
黄巾军的武卒虽然广泛装备着弩机,但是他们基本没有接受过什么精准度的训练,弩机在他们的手中只用于齐射,他们只要学会上弦,再听令,向着同一个方向射击便可。
为了压制关墙之上利用垛口进行射击的汉军弓弩手,许安抽调了并州营的骑军下马进入关内,作为步弓手掩护步卒攻城。
透过千里镜,许安看到了并州营的弓手压制住了关墙之上的汉军,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千里镜,镜头的场景也因此颤抖了起来。
趁着汉军的弓弩手被压制,黄巾军进攻哨音也在此时响起,带着倒钩的云梯狠狠的镶入了夯土的关墙之中。
关墙之上的汉军也在此时立刻做出了反击,巨大的滚木被一抛而下。
两名刚刚搭建好云梯的黄巾军武卒来不及躲避,被那巨大的滚木狠狠的砸中了身躯,鲜血从他们的口鼻之中流出,当场毙命。
这恐怖而又血腥的场景并没有激起一众黄巾军武卒的恐惧,相反却成为点燃黄巾军战意和怒火的导火索。
“同道们,跟我上!!”
一名黄巾军的符祝跃出了军阵,他没有犹豫半分,顺着云梯便向上攀爬而去。
充当前锋的两百黄巾军锐士没有耽误任何的时间,他们口衔利剑,手脚并用跟随着那黄巾军符祝攀上了云梯,向着关墙发起了进攻。
他们需要在关墙之上占据一席之地,打开一个缺口,给关墙之下马上就要登城的黄巾军武卒一个容身之地。
更多的云梯搭上了轘辕关的关墙之上,喊杀声骤起,兵刃相击,发出金戈之声。
许安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关墙之上的他的军兵正在浴血奋战。
没有任何的计谋,没有任何的技巧,只有刀对刀,剑对剑,枪对枪的近身肉搏。
黄巾军的兵力优势被狭隘的地形限制,根本没有办法展开。
汉军依托着有利的地形层层防守,就算黄巾军的军兵无论是从士气,还是从作战经验,还是体能等多方面都要碾压他们。
野战之中,或许击溃那些汉军只需要一次冲阵,那些大部分由新兵组成的汉军便会被击溃,进而土崩瓦解。
但是现在黄巾军是进攻方,而汉军是守城的一方。
险峻的地势,作为庇护的关墙,身后的督战队,都让守关的汉军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许安没有再用千里镜观察关墙之上的战斗,这几日,他透过千里镜,看到了太多的军兵死在了他的眼前。
两千余名武卒、两千余名锐士的伤亡。
一个轘辕关,让他丢了一个多营的军兵,四千余人,四千条活生生的人命,他麾下最为精锐的军兵。
饶是许安已经竭尽了所能,让他们装备上了最好的甲胄,最好的武器,但是他们终究是肉体凡胎。
统计还没有彻底完成,一个又一个带着血渍的身份铭牌被送交到了他的案桌之上。
每时每刻都有受伤的伤员被抬下战场,关外的伤兵营还在持续的扩大。
如今拦在他们的身前的关卡,还有整整三道。
这三道关卡将会一道被一道艰难,按照推演的结果,黄巾军想要攻破轘辕关,起码还会多出近一个营的伤亡,也就是三千人的伤亡。
伤亡七千人,意味着黄巾军将会失去两个营的精锐步卒。
如此巨大的伤亡,自葵城以来,黄巾军还是第一次吃如此巨大的亏。
但是轘辕关又不得抢,不得不夺。
“皇甫嵩……”
许安握紧了拳头,目光森然,凝望着那杆火红的大纛旗。
……
“呼————”
山风吹袭,卷动了关墙之上的土黄色的黄巾军旌旗以及火红色的汉军旌旗。
“嘭!!”
一声爆响,传遍了整个关隘。
正在关墙之上搏杀的一众军卒皆是感到了一阵地动山摇,似乎有地龙于此时翻身。
巨大的撞木已经蓄满了力量,其实早在上午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关门在这比以往还要猛烈的撞击之下,瞬间碎裂了开来。
关门之外,一众被玄黑色的铁甲所覆盖,甚至包括手脚、脖颈、面部的部位都被铁甲包裹于其中的重装步兵,皆是抬起了头来,他们的目光顺着铁质面甲的缝隙投入了关隘之中。
高顺举起了手中的铁锏,目光冷然,向前猛然一压。
身后无数陷阵营的甲士,还不等撞车移开,便已经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关隘之中。
凄厉的哀嚎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乍然响起,很快又被淹没在了那黑甲的潮水之中。
第十关,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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