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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公开课让余周周喜忧参半。高兴的是,许许多多无聊的课程,比如保健课,劳技课,还有课间操眼保健操,她都有借口逃避了。物理实验室已经成了余周周的官方避难所,她对自己所负责的小实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她的实验搭档温淼也是喜欢逃课的人,不过这个家伙和她唯一的分歧就在于劳技课。温淼喜欢劳技课,也喜欢那些手工作业。余周周不明白一个并不娘娘腔的男生怎么可能如此热爱劳技课,而作为实验搭档,他们必须统一口径一起行动,所以当温淼坚持要上劳技课的时候,余周周终于抓狂了。
“你是不是男人啊,那种课你也有兴趣?我们需要练习啊,练习!”
温淼打了个哈欠,“练习个头!咱俩的实验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你不就是想要带着漫画到实验室泡着吗?其实我觉得在课堂上面一边看一边提心吊胆更刺激,你说是不是?”
余周周理亏,他们的实验的确很简单很简单:模拟日出。
基本原理是光的折射作用,所需要的道具就是一个方盒子,一个手电筒,还有一个玻璃瓶,确切地说,是撕掉标签的输液瓶。手电筒代表太阳,方盒子所代表的地平线的高度正好遮蔽了后面的手电筒光芒,讲台下的同学们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在二者中间放上装满水的输液瓶之后,讲台下的同学就能看到手电筒的光亮了。输液瓶在这里充当了大气层,对阳光进行了折射,这就是所谓的“黎明在真正的日出之前”。
用温淼的话来说,这种无聊的实验,六岁小孩儿都能操作。物理老师的要求一直都是——“自己琢磨台词,别上台像个结巴的木头人似的给我丢脸!”
不过温淼不理解的是,他们第一次走进实验室准备实验器材的时候,自己正在给手电筒安装5号电池,突然听见在水池前面给输液瓶灌水的余周周发出的傻笑声。
他悄悄走过去,看到她盯着手里灌满水的玻璃瓶,嘴角翘起,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她举起瓶子,轻声自言自语,“哈,把圣水带走!”
“什么圣水?”
被打断思路的余周周尖叫一声,手里的玻璃瓶脱手而出,在地上粉身碎骨。
在一旁擦拭鱼缸和铁架台的沈屾侧过脸看了他们这一对活宝,目光冷淡。
余周周至今也没能够在周六的A班上和沈屾说上一句话,除了“麻烦让一下,我出去上厕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交流。A班的座位伴随着每次月考的成绩总在变动,然而余周周和沈屾的这一桌却万年不变,好像两座长在地上的石头山。
余周周隐约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做学年第二名,这没什么不好的,小日子仍然优哉游哉地继续着,学习,但也看点漫画,打打羽毛球跑跑步,妈妈也答应自己过年的时候给自己买一台电脑了……
沈屾是绷紧的弦,她不是余周周。
甚至她不自觉地在向温淼的生活信条靠拢。正如对方的姓氏,温吞和煦的好日子。
陈桉的主角游戏,还有师大附小的往事,交织成玻璃瓶外模糊不真切的影象。
沈屾除了那一次在物理老师面前串场以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实验室里面了,面对余周周撒欢地逃课这一事实,温淼一直在用“你看看人家学年第一,为了多点时间学习,连物理老师的公开课都不放在眼里,你活该这辈子排在她后面”来刺激余周周。
余周周却在沮丧的同时也没忘了反问温淼一句,“你倒是挺上心的,那你自己呢?你那学习态度还不如我呢!”
温淼想都没想,懒懒散散地回了一句,“可是,余周周,我们不一样。”
余周周突然愣住了。
似曾相识的话。
记忆汹涌而来,最终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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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班级的时候,里面正在发周末当做作业的英语数学物理卷子和语文作文范文,从第一排向后传递,班里霎时一片热闹的雪白。每一科的课代表都站在讲台前大叫着“有没有人缺语文卷子?有没有人缺?”
“我缺我缺!”文艺委员刚举手大喊,就听见周围一群人的哄笑。
余周周从后门经过,看到辛美香正在帮前后左右的男生女生整理卷子,按照顺序码成整齐的几份。虽然这些卷子他们都不会去做。
一个钉子引发的血案。辛美香的打抱不平,余周周知道现在也无以为报。现在被欺负的人换成了辛美香,自己却没有勇气走过去把卷子从她手里抢过来塞回给徐志强他们。
到了自己座位上,竟然发现马远奔已经帮自己把卷子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
余周周有点感动,反观身后正对着一堆页码杂乱的卷子发狂的温淼,不觉暖洋洋地笑了,对马远奔说,“谢谢你啊。”
马远奔总是嬉皮笑脸,像个多动症儿童。可是很早前余周周就发现,无论对方是什么表情,他的眼睛总是空洞的,眼珠很少挪动,眼白过多,直勾勾的。如果把他的脸的下半部遮住,只看眼睛,甚至都没有办法猜到他的表情。
然而听到答谢,他没笑也没看她,有点脸红,却只是不耐烦地说,“收好你的卷子,以后别老到我书桌里面掏卷子!”
余周周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总是忘记带卷子,每次上课时候老师要讲解卷子答案的时候,她总是要到马远奔书桌里面搜刮一番,反正对方的卷子总是看也不看就塞进书桌,乱糟糟的,总能找到需要的那张。
“对了,刚才物理老师来了,去参加比赛的同学名单公布了,一会儿和二班的同学一起去实验室,好像说要排练。”
好吧,要串台词了不是。余周周无奈地把《犬夜叉》塞进书包里。
“还有,”马远奔突然说,“这个周末一过就要比赛了,好像是去师大附中。”
“哦,”她点点头,然后突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都是推墙惹的祸
“周……余周周,怎么,你紧张吗?”
温淼看到一直大方坦然的余周周今天早上格外地低眉顺眼,走路时候只盯着地面,一反常态的样子,不觉有些担心。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很亲昵的“周周”,他几乎咬了舌头,连忙改口,加上姓氏。
余周周抬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要如何对温淼说明呢?她并不是因为公开课而紧张。
12月24日的早晨,天是灰色的。余周周等人在物理老师和教导主任的带领下,跳下大巴车,在萧瑟的寒风中走进师大附中的校园。操场上好像刚刚扫过雪,格外整洁。由于正是第一堂课上课的时候,所以走在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其他的学生。
余周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对师大附中的校园有些恐惧,恐惧到坐在车子上的时候也格外安静,大脑空白。然而真的走进校园发现这里一片空旷的时候,竟然又有种失落感。
“唉,害怕什么啊,还有我呢!你要是忘词了,我给你兜着!”温淼故意很大声地说,还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余周周的后背一下,仿佛这样就能给这个冤家鼓劲儿一样。
余周周微笑了一下,“啊,放心吧,我没事。还有……你以后叫我周周吧。”
得偿所愿的温淼却立刻转过脸,“少跟我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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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周周知道,温淼在紧张。
他已经是第四次往厕所跑了。
连一直面无表情的沈屾也坐在自己的左侧低着头碎碎念,似乎正忙着复习实验的开场白。背词的时候压力越大,越容易走神造成思维空白,沈屾的开场白进行到第六次了,仍然总是在同一个卡壳,然后破碎得连不起来。
这一刻,放松下来的反倒是余周周。她抬眼望向前方,连物理老师跟主任说话时候的笑容都那么僵硬。前方正在进行“表演”的老师和同学的嗓音透过麦克风音箱盘桓在13中的同学们头顶,大家愈发沉默。这种状况,让余周周心情很沉重。
她非常担心。
曾经以为早已在小学毕业之后就死掉的集体荣誉感在这一刻再次燃烧起来。余周周的斗志和五十多年前的中国人民一样,只有在退无可退的危急关头才会苏醒。
这种要人命的礼堂布置,很难不让大家紧张。
舞台上摆着桌椅、黑板、讲台、投影仪和幕布,抽签之后,各校代表队按顺序上台。而所有的评委和其他参赛学校的老师同学就都坐在舞台下的座位上观摩,黑压压的一片人,直勾勾的目光炙烤着台上的参赛者,可想而知,这样恐怖而空旷的“教室”里面所进行的任何教学活动,都只能有三堂会审的味道。
在这样一个阴沉沉的大礼堂里,这样一个睡眠不足惴惴不安的早晨。
从厕所回来坐回到余周周身边的温淼发了一会儿呆,就抬起头盯着舞台上方红底白字的条幅,咧了咧嘴。
讽刺的是,条幅上写着五个大字,“快乐新课标”。
“快乐你姥姥个大头鬼。”他咬牙切齿地骂,余周周扑哧笑出声。
“真的别紧张,你听我跟你说。”因为没有遇见任何故人,余周周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笑容也回到了脸上,时不时左顾右盼,那副灵动的样子,几乎成了13中代表队里面唯一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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