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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就是这么个‘临时工’,挂着呗。”
“又来了。”
“总队长,其实我这事儿也挺简单,要是领导上真觉得把我搁在厅里实在是有点小材大用耽误事儿,干脆放我回警校还去教课算了,或者放我回林区当个派出所所长啥的,也蛮好……”
“你有完没完?谁说你小材大用了?谁说要把你挂起来了?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连一点委屈都经受不住?还干事不干事了?”赵五六一通吼,邵长水不作声了。
“知道让你去云林干吗?找个清静地儿,躲得远远的,把劳爷的那密码给我破了。”
“曲线救国……行……”邵长水自嘲般地苦笑了笑说道,“就这事?”
“这事还不够你干的?”
“我听说,厅里更着急的是抓住真正撞死劳爷的那家伙。就是那个事发后,突然从驾驶室里失踪了的家伙。”
“你还想把所有的活儿都揽到自己手里?”
“我一个‘臭临时工’,哪敢这么狂妄?”
“又来了。又来了。你真够烦人的。老老实实先把那密码给我破了!”
“……”邵长水立马收敛了一些,然后问,“这回破解这密码,有限期吗?”
“十天,咋样?”
“十天……试试吧……”
“咋的了,好像挺没信心似的?这可是闹清整个这档子事的关键一招。”
“我明白……”
“真破译了,不管读到什么,一定要严格保密。”
“那当然。”
“闹不好就会出第二起‘劳东林事件’。”
“我想也是。”
然后,赵五六又问:“关于那张拓片,慧芬到底还跟别的什么人说过没有?”
“没有。”邵长水答道。
“你别急着替她回答,回去让慧芬好好儿地再想想。”赵五六叮嘱道。
“这事我追问过慧芬好几回了:她非常肯定地告诉我,除了您和李主任,她再没有跟谁说过这档子事=她说她可以给组织上写书面材料来确认这事:”邵长水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五六没再逼问下去=但是邵长水越是回答得坚决干脆,他的心却越是沉重,不安:如果邵长水的妻子除此以外真的再也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拓片”的下落.这事情就真有点复杂了。这件事牵扯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焦副厅长。前面已经说过,为了劳东林这个案子,他跟焦副厅长在党组会上曾多次发生过“碰撞”。领导之间,对某些问题、某些案子产生不同看法,发生某些“碰撞”,应该说是挺正常的事情:焦副厅长曾当过他的助手,多年相处,知己知彼;更何况两人现在级别相当(刑侦总队队长也是副厅级的,要比厅内其他同等级部门的一把手高出半级)。平时两人在处理相互关系时都比较谨慎,工作中有一点争论,争过了,都会把争执扔脑后,从没有记仇记恨这一说:为此。关系相处得一直比较融洽。但这一回,赵五六却总觉得有点不那么对头,总觉得焦心里让什么梗住了似的,只认死理儿而有点不弱昕以。尤其是他老抓着邵长水不放.老是主张要处分邵长水.让赵五六特别难以接受。邵长水主张劳爷是被“谋杀”的。退一万步说,这主张错了,你也不能因此去处分他啊。只要他不是故意在捣乱,就应该允许下边的同志在工作中说一点错话,干一点错事嘛=谁能担保谁在办案时不走一点弯路不出一点差错?真要这么处分,将来谁还敢跟着你干活儿?按说焦也是刑警出身,他应该知道这些最普通不过的道理,以前他也没这么执拗和偏执过=这一目是咋的了?但他毕竟又是副厅长,而且是主管刑侦口的副厅长,赵五六还真不能跟他太较劲儿了……
所以,当赵五六从盂慧芬嘴里获知。劳东林临死前不仅亲口对邵长水说了自己是死于谋杀的,而且还沾着自己的血,在邵长水手掌上写下了这“谋杀”二字,而邵长水还留下了这两个血字的拓片,就特别振奋。他觉得这一下可以给邵长水开脱责任了,便立即给焦副厅长汇报了这件事。让他完全想不到的是,在向焦副厅长汇
报后不到四十八小时,“拓片”竟然被盗了!
这说明什么?
难道……难道……焦副厅长会向作案的嫌疑分子透露拓片隐藏的地点?
难道……难道……另外一个知情人,李敏分会向作案的嫌疑分子透露拓片隐藏的地点?
这两个“难道”对于他赵五六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事情毕竟就这样发生了。事实是抹不去的。盗窃分子是直奔拓片而来的。作案动机非常明确。这一切都表明他们事先是得到了“情报”,知道它藏在了邵长水家。他们到底是从谁那儿得到这“情报”的?这是必须回答的一个问题。
当然,即便如此,也还不能就认定是焦副厅长或李敏分故意把这消息透露给“盗窃者”的,不能认定他们两位中的一位跟“盗窃者”确有某种牵连。因为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拿到他们“透露”的直接证据。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无意间把这消息透露给了自己身边的人,而后又由那些身边的人中的某一位透露给了“盗窃
者”,等等吧。总之,没有拿到直接证据前,不能擅自乱下结论。但是,有一点,在赵五六看来,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档子事肯定跟我们内部的某些人有牵连。有人如此急于毁掉这个拓片,从这一点看,是否也能说明,劳东林确实是被谋杀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谋害”劳东林呢?是否跟劳东林在陶里根所搞的秘密调查有关?而劳东林的“秘密调查”却又跟那位顾代省长和前副市长祝磊有关……
这事儿的确太重大了。
作为一个老刑警,一个主管全省刑事侦查业务工作的人,赵五六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但是,在没有得到省委、以至更高一级党的领导机构明确授权前,他是不能擅自有所作为的。况且厅领导已经给自己定下了这样的工作指导思想:幕后的事,咱们不管!咱们就查劳爷到底是咋死的。咱们不趟那雷区:而且还把话都说死了:你要替我死守住这条底线。
但是不查清幕后的那些“烂事儿”.能整出劳爷之死的真相吗?
他很担心,忙乎半天,会无功而返。
“能不能以个人的名义,找省政法委书记谈谈?这倒是可行的。政法委书记曾是省公安厅的前任厅长。跟自己也很熟。自己提出要见他,他一定不会拒绝=另外.也可以去找找省纪委书记谈谈。这些年,省纪委抓的不少大案.他们刑侦总队都派人去配合过。他跟省纪委的不少领导也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但是越过袁崇生去找他们,合适吗?万一话要传回到袁的耳朵里,袁一定会很不高兴的。厅里已经给了明确的指令.自己再越级去‘申诉’,等于在告厅里的状嘛:”这样的事,在官场上是特别犯忌的。赵五六当然是不会干的:好在,听说中纪委已经派人来暗访过。居然有过“暗访”,随后他们一定会有明确的行动和指示。只要有了中纪委那样高层的指示和授权,一切就好办了。那么,还是等一等吧。等一等……
那天,从赵五六那儿接受了任务.走出办公楼大门,早已过了子夜时分,邵长水在漆黑一团的院子里.又默默地站了好大一会儿。凭借着院内院外那些路灯的光芒.可以看到耸立在主楼顶上的旗杆和右侧副楼上各种形状的巨大天线.全都在风中默默地战栗。以前在基层工作时,每每有机会来省城.走近或走进省厅这大院,仰视这一切,总会产生一种肃然起敬和无比神圣自豪的感觉。但今天再环顾它,却多少感到有些凄切和陌生。“大机关的事真不好办啊……”他暗自感慨道:这时.他又想到爷爷当年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啥也不敢去干,总在那儿哆嗦,是不会有出息的。这样的人就是我.你爷爷。但一个人只想着自己能干什么,而不知道自己不篚干什么,总在那里胡干蛮干.那终究也是不会有大出息的,那就是你老爹,撞了一辈子南墙,到老,眼青鼻肿地还在林场里窝着。古话说,穷人家三代出不了个直状元。要出状元,那也是亢龙升天。你可是我们家的第三代,干啥都得仔细掂量掂量哦。”
到底啥叫“亢龙升天”?“亢龙升天”又能怎么的了?爷爷没解释。邵长水也没细问。因为他知道,即便问了,老人家也不一定解释得清。老人嘴里经常能冒出一些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话语,估计也是从他爷爷的爷爷那儿稀里糊涂地传承下来的。只是爷爷近来已经很少说话了,说不动了,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靠在柴禾垛上,编着编着荆条筐,居然会突然耷拉下脑袋,迷盹过去。
爷爷从爷爷的爷爷那儿继承下来的话当然不能全听。但“干啥都得仔细掂量掂量”,这,应该是永远不会错的。
邵长水到总队保密室,取出劳爷留下的那两件东西,把上面所有的文字符号,连同那块真皮钥匙链,用扫描仪扫存到电脑里,又把它们刻录到一张光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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