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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前瞻后顾,畏首畏尾.固然不可取,忘乎所以,为所欲为,必败无疑。
第二天,寿泰求来上班时.发现那把钥匙又在自己的“老板桌”上明晃晃地躺着了。他本想把老谷叫来狠狠数落一通的;转念一想,又何必那么小家子气呢?不理他就是了,便随意找个钉子来.把这把钥匙钉在了新装修完毕的墙壁上。老谷回头来一看,好端端的新墙上戳那么个铁橛子,心疼万分,赶紧取走钥匙,亲自去艺术品商场选了个装饰物把那个钉子眼儿给遮上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跟寿总提那“小屋”的事了。
那天晚上,邵长水带着工作组的那位女同胞一走进寿泰求办公室,自然是被它的气派所吸引.但接着就发现,室内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头。寿泰求正襟危坐地端坐在老板桌后头,那边椭圆形会议桌跟前则安排了两个速记员似的年轻人,面前摊着纸笔,好像是要把整个这次晤谈经过进行现场笔录似的。笔录不是不可以,但安排了那么些外人在场.许多话就不便说了。不能把话说透了,这样的晤谈还有啥意思?
“寿总,您看.我们能不能单独谈一谈?”简单的寒暄和介绍过后,邵长水直截了当地向寿泰求提出,希望撤走那些与此次谈话无关的人。
“今天晚上的谈话,我不仅要记录,还要录音。”寿泰求说道,并向邵长水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指了指。邵长水这才发现,他面前这个造形乖张的玻璃玩意儿上还真搁置了一个微形的高灵敏度的录音话筒:
“搞什么录音嘛!有这必要吗?”.邵长水笑道。他脸上虽然笑着(也不能不笑啊),但心里却预感今天的谈话,即便不泡汤,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了:寿泰求这么做,明摆着是有“抵触”情绪,是不想好好跟你谈。转了这一大圈下来,各种各样不合作的模式都遇到过,倒还没见到一上来就摆开架势,又搞录音又搞笔录
的,真跟审犯人似的。他这是想干吗呢?
“你们找我想了解啥情况?”寿泰求回避了邵长水提出的问题,看样子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寿总,我们还是希望能单独跟您谈。”跟邵长水同来的那位女同志再一次郑重其事地提议。
“就这样谈吧。你们找我,到底想了解啥情况?”寿泰求丝毫不肯让步。果不其然,谈话进行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基本上没谈出任何“干货”。邵长水不无懊恼。但等到他们的车开出后不到十分钟,手机却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是那位谷秘书,他说他要“单独”跟邵长水见一面。
“你?干啥?”邵长水有点不高兴地问道。他心想,你那位寿总都什么也没跟我们说,你这位秘书来掺和个啥?
“跟您说个事儿。行不?”谷秘书谦和地答道。
“到底是你想跟我说事儿,还是你们寿总想跟我说事儿?”邵长水一边减油门,打开转向灯,慢慢地把车往路边并了过去,一边问道。
“您怎么想都行。”谷秘书滑头地答道。
“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见?”邵长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
“时间,您定。地点,我定。”姓谷的那家伙毫不迟疑地这么回答,显然是有所准备的。
“我考虑一下。一会儿给你答复。”邵长水需要一点时间向赵总队报告一下这个新情况。
几分钟后,他给谷乔打回电话去,告诉他:“明天晚上,还是八点。”谷乔当即回答道:“好,明晚八点,在长安俱乐部棠棣馆。不见不散。”
十三 精神幻觉
所谓的“长安俱乐部”,是省城一家著名的“私人会所”。它的性质和邵长水在陶里根那个柞树林里见过的“会所”基本相同,都是供人消遣休闲的,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所谓的“私人会所”完全实行会员制,只接待会员和由会员亲自带来的朋友。要成为它的会员,不仅要有钱(比如入会必须购置会员金卡,一般十万元起价),而且本人还要接受俱乐部的资格审查。也就是说,并非每一个掏得起十万元的“阔佬”和“暴发户”都能被它吸收为会员。人会的条件是有一定限制的:其中很重要的一条还要看申请人会者的社会声望和整体经济实力=跟陶里根的那个会所相比较,这个“长安俱乐部”自然更贵族化.更专业化,也更跟国际惯例接轨。金卡持有者在这儿享受的种种特殊待遇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它的私密性:它绝对为会员在这儿举行的一切活动保守秘密。所以这儿常被那些“大款”、“大臆”和。经济大鳄”们选作商务密谈或猎艳休闲的最佳场所=但特别要说明的是,这些高规格的“私人会所”绝不向会员提供异性消遣对象.也绝不允许卖春男女在这儿兜售自己:至于会员自己带来的异性或同性朋友,他们也是绝对不会来过问和干预的:在这方面.他们严格实行“三不一绝原则”(不提供、不允许、不过问和绝不干预,.惟一的目的只是为了尊重会员,并始终保持会所的高品位和高私密性:
第二天晚问八点零三分.邵长水独自一人来到俱乐部时,谷乔已经在它中式的红漆大木门前等候着了。邵长水虽然从未进过这样的会所,但他在侦破别的案子的时候,曾听说过它的种种规矩。他知道自己不能早到。如果早到了,万一对方来迟了,那自己绝对是连门都进不去的,就只能站在门外黑黢黢的街道上喝东西南北风了。因此,下午五点,他给谷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将在八点零三分到。希望对方能准时。
……谷乔果然守时。在他引导下,大红门悄无声息地在邵长水面前缓缓敞开。接下来,院子一重接一重,天井一个连一个。波光吞蚀月影,微风揉动涟漪。回廊煞是曲折,竹篁无比幽深。真是楼在似有似无间,灯隐将灭又明时。门额是用檀香木制作的。等邵长水看清门额上那“棠棣馆”三个瘦金体楷书字时,谷乔已经先行一步走进那门里去了。馆门是用有机玻璃做成的,门框却是地道的加拿大红松,四根粗壮的方木,上了一层又一层深棕色的亚光清漆,隐隐约约地凸现着那原始的木纹,使整扇门显得既厚重,又不乏现代意味。
一进门仍然是个回廊。这四周都连通着的回廊包围着一个独立的小木屋,形成屋中有屋的叠架结构。小木屋建在一个木质的平台上。待邵长水一走到这小木屋跟前,谷乔便不再往前走了,低头垂手肃立在那几级木台阶旁,恭请邵长水自己上台阶,进小屋。
他为什么不往上走了呢?难道说,今天这场谈话的实际对手并不是他?另外有个人早已在那屋里在等着我了?这时,邵长水脑子里突然一亮:这可能是寿泰求耍的又一个伎俩,增灶布疑兵,瞒天躲众人。今天实际来跟邵长水会面的不是谷乔,而是寿泰求本人。
真会是这样吗?
邵长水忙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跑上台阶,拉开小屋的日式推拉门,抬头一看,屋里盘腿坐着的果然就是那个寿泰求。
寿泰求必须把自己跟“复核组”同志的这次会见进行得十分隐秘。他很清楚,有人肯定会在密切地注视这个工作组的一举一动。这些人同样也在“关注”跟工作组有来往的人。劳爷的非正常死亡和××银行保险柜被炸、保安员被杀.就是这些人中的某一部分人的“杰作”。为自己,为厂子,他本应该回避跟邵长水的接触。他有很正当的理由去回避:他是颐代省长一手提拔的,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们都认定他是“颐代省长的人”.“陶里根集团”里最年轻有为的“要员”:他又跟祝副市长有过密切的上下级关系,至于跟劳爷之间那种老小无猜的“忘年交”情谊,更是被圈内许多人啧啧称赞的美事儿。他理所当然应该“回避”。再说他眼下正在筹建中国最大一艘“轴承生产航母”,可谓众目睽睽。又千头万绪,事关国家上百亿元的一笔资产,一丝一毫都疏忽不得,岂能容他在这时刻既分身又分心?但他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克服了种种顾虑,大胆站出来跟“复核组”的人做一次认真的接触。他觉得自己应该很认真地把一些事情跟工作组“交代”清了。当然,这样的“接触”必须做得比较隐秘才是。
……不一会儿,两名穿中式紫红团绣牡丹遍地翠旗袍的女服务员,各提着一只漆绘竹丝编的食盒,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们送来谷秘书为寿泰求预订的晚餐:寿泰求刚开完集团董事会,就赶过来了,还没吃晚饭。
“你吃了吗?来来来,一块儿再吃一点。”寿泰求拿起一头坠有银饰物的象牙筷子时.热情地招呼邵长水:
“我吃了。您就别跟我客气了。”邵长水斜眼瞄了一眼送来的晚餐。一碟蒜蓉干贝,一碟挂浆卤鸭盹.一碟嵌金镶银绿豆芽,一盘酱焖肘棒(寿泰求是个“食肉动物”,每顿都不能少了肉,尤其晚饭这一顿),一碟芝麻辣酱金红油亮满天星。主食是一碗鸡丝猴头(菇)面,两个极为精致的天包地馒头.再加两小方北京六必居制作的玫瑰红乳腐,像西餐中使用黄油那样,寿泰求拿它们专门涂抹馒头片的。(所谓“嵌金镶银”.就是用注射器在每一根绿豆芽中间注进蛋清,或蛋黄,再进行规范炒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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