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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位秘书告诉他,顾市长对他近来的工作表现非常不满意。‘我……我咋的了?’他一愣。‘你咋的了?’那位大秘书笑了笑,问道,‘最近拆迁办在全市范围开了个工作会议,对不?’‘是啊。这是市长碰头会上定的。’他忙解释。‘整个会议的议程是你安排的?’大秘书又问。‘是啊,是根据市长碰头会议定的大框框,具体拟定的会议议程。’‘你怎么没安排市长到会上去讲话?“这……’他忽然觉出问题的严重来了,忙解释道,‘这……这个……这个是市长碰头会上定的。会议由分管拆迁工作的常务副市长主持并做总结讲话。没说还要请市长到会讲话。“碰头会上没说,你就不安排了?那把你放到市政府办公室去当这个副主任干吗使的呢?啥叫保持一致?啊?非得要让市长亲自来求你了,你才安排他去讲话?“不不不……我绝对没这个意思?’‘那你是啥意思?“我错了……’不到一个月,他就被调离了市政府办公室,到下边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厂去当厂长。如果他不是把这个濒临破产的小厂整治得有声有色,如果不是后来在市经贸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又非常出色地整治了好几个濒临破产的国有小厂,他寿泰求以后的前程就很难说了。即便这样,顾代省长至今见了他还常说他:‘你这个寿泰求啊,该咋调教才行呢?你总是以你自己为主。眼里没人,可不行啊!’
“是的,这可不行。
“那天他在电话里跟劳叔解释道:‘……大哥(他一直管劳叔叫大哥),你想怎么干,别人又让你怎么干,这些我都不管,但是你别跟我说那些。我要听你叨叨地说那些,我不就成了在跟你一起合谋反对现任的省领导了?你应该能体谅到我的难处……’后来寿泰求在电话里还说了啥,劳叔压根儿就没再昕下去。他听不下去了,当时他整个人都木了。人家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自己又啥时候关的手机,他整个儿都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一边听着手机里的杂杂声,一边下意识地操纵着汽车,木木然地差一点把车都开到人行道上了,只是车轮被马路牙子重重地硌了那么一下,才把他从那懵懂的状态中震醒,忙本能地往回打了把方向,才没闯出大祸来……
“后来他再也没找过这个寿泰求。他不责怪他们,但也不想再去‘妨碍’他们。”
说到这里曹楠停顿了一会儿。
邵长水问:“你通过这两个事例,想告诉我们什么?”
曹楠说:“就算劳叔在陶里根后期整个人的状态和心态有相当的变化,那也是由于这些重大的挫折造成的。那只是一种挫折感,绝对不是什么精神异常……”
邵长水接着问:“挫折感过于重大了.有没有可能造成人的精神异常呢?”
曹楠一下激动起来:“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劳叔往精神异常那儿想呢?你们为什么就一定不相信他是被谋杀的呢?”
邵长水说:“我们没什么一定或不一定。我们的方针就是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
曹楠迫不及待地打断邵长水的话.站起来说道:“行了,别跟我说这些空洞的大道理了!”
邵长水诧异了.甚至是非常的诧异.定定地看了看曹楠.略带一些责备的口气说道:“怎么了.小丫头.我们没强迫谁接受什么结论。我们还没做结论哩。再说.你也不必那么害怕某一个结论。
一切都在调查核实范围之内。劳爷是我的同行、战友、前辈,你说我们能让他不明不白地冤死吗?但现在有人说他后期精神异常,我们也不能不听啊。也得核实.能排除的就排除。就是要排除,也得拿出充足的理由和证据。我说一句‘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怎么就变成是‘空洞的大道理’,招你那么不痛快?我告诉你,有时候还就得说说大道理。十三亿人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面积哩,五千年历史,还有个台湾问题在较着劲哩,还有几千万农民吃不饱肚子哩。光说小道理行吗?光凭个人兴趣办事行吗?你这个丫头!”
曹楠不作声了。
二十 看守所里的秘密
随后,邵长水就向赵总队做了详尽的汇报。
听完邵长水的汇报,赵五六稍稍沉吟了一会儿,从身后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份笔录递给邵长水。邵长水问:“啥?”赵五六说:“你看看呗。东坝河那边送来的一份笔录。”东坝河是省城的一个街区。五年前,那儿还属于地偏人不多的近郊城乡结合部。因工作需要,刑侦总队在那儿以租代买,整了两套农家大院,跟人家签了三十年的合约,把原先的土院墙和破平房全扒了,重砌了一道两米高的红砖围墙,建了一幢三层楼的简易楼房,设了一个“工作点儿”,专办大案要案。总队内部的同志习惯称它为“东坝河分部”。这些年,东坝河建了不少中高档楼盘,已然成了省城相当繁华的一个新街区。附近的开发商多次找赵五六洽谈,愿意用高价盘下他们占据的这六七百平米地方,做统一规划,赵五六都没答应他们。“那你出个价。”他们无奈地对赵五六说道。“不是价钱问题。,’赵五六回答他们道。“那是啥问题?”开发商们一筹莫展地问。“啥问题也没有。就是不想把所有的便宜都让你们这些人给占了。”赵五六答垣。这一段时间以来,负责侦破“车祸”和“银行保险柜被炸、保安员被杀”等几个相关案子的同志就集中在这院子里上班。
那是一份对肇事司机的讯问笔录。这家伙仍然不承认是他把看方向盘撞劳爷的,仍然说不清楚事发当时方向盘到底还是不是掌握在他手里,更说不清楚驾驶室里那神秘的“另一人”的来龙去脉。而根据他的描述,技侦科的同志画出了“另一人”的肖像。同志们拿着这画像,在事发地点附近各街区和村镇进行排查指认.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至于银行的那个案子,原先还有点进展.查出那个被杀的保安员居然也是陶里根籍人氏。这个信息让大伙眼睛都一亮,以为这一下可以逮住一点什么了。紧接着派人上陶里根查他的社会关系,却发现他是个孤儿,在陶里根早已没了亲人。当过一年多兵.表现不好,受处分提前退伍:回到地方后,不知怎么搞的,又让他“混”进了保安队伍。据说人挺怪僻.又内向。平时一般不爱跟人交往;但前一段染上了好赌的毛病,听说是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能不能从他的那些赌友中找到一点线索?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银行被炸现场经过仔细清理。发现被炸的保险柜不止一八零七号一个。为此有同志提出.在没有充分证据坐实案犯就是冲着一八零七号柜子去之前,还不能认定这起银行保险柜被炸案和劳爷的非正常死亡案是有内在连带关系的……现在看来,一八零七号柜子也有可能是被误炸的。这两起事很可能没有必然的联系。”赵五六说道。
“这看法,可太有颠覆性了……”邵长水迟疑地说道。
“从今天曹楠提供的情况来看,劳爷后期生活和精神状态上所发生的那一系列‘变化’,有可能是为了争取在陶里根继续待下去,把调查工作做到底而采取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是他的一种伪装和权宜之计。但这也有可能不是‘伪装’,不是什么‘权宜之计’,而是发生在他内心的某种真实变化:”赵五六慎重地分析道,“其实你们都不太了解东林,别瞧他平时总是显得那么自信,那么有能耐,那么强硬,其实他心底挺软弱的,就像咱黑土地上的某些沼泽地一样,表面上草木茂盛,底下却是一块块相当较弱的‘湿地’;加上他这人又比较情绪化,遇到一些想不通的事.就爱自己跟自己死顶牛,顶死牛,钻到死胡同里一旦出不来了,兢可能发生整个人都崩溃的现象……”
“您的意思.好像也是在说劳爷不是被谋杀的……”邵长水惊异地问,“但是……但是……劳爷确确实实在我手上写下了‘谋杀’这两个字。如果不是谋杀,他干吗要这么写?那些人干吗要冒那么大风险上我家来窃取那张拓片?他们为什么要害怕我们把这张拓片公之于世?”邵长水问。语气渐渐有些激动了。
“听说有这样一种精神症状,得了这病的人老是会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要谋害他迫害他……”
“您认为劳爷有精神分裂症?!”邵长水一愣,大声地反问,几乎要喊叫起来。反应如此激烈,不仅让他自己感到诧异,也让赵总队感到诧异。
“冷静一点!”赵五六立即呵斥道,“现在没人下结论。都在做分析和推断。但,所有这些说法一定都要整明白,到底是,还是不是。要客观。要冷静。不能带任何框框。刚才曹楠在这问题上嚷嚷时,你怎么给她做工作的?这会儿,你自己怎么也迷糊了?”
“我可能有些不冷静……但我真的很难接受这样的说法:劳爷在精神上出了什么毛病……如果说,有人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劳爷的为人。可你们都是他的老战友,一起工作战斗了几十年。你们应该特别清楚,像他那样的同志,在精神上到底会不会出问题……”邵长水有些不无沮丧地说道。
“……但最近我多次问过自己,我、我们真的很了解劳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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