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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丁的人家,要出钱出粮,要么一两银子,要么八百斤粮,至少得一半是麦子。
刘丁氏和刘善民在家里直心疼,一年都攒不下两吊钱,前一阵刘英群腿伤,花了一吊,现在又是一吊,钱怎么就这么不经花呢?两人坐那里嘀咕了半天,刘善民猛一拍脑袋,脸上露出喜色,什么也没说,就出门去了。
转眼两天就过去了,壮丁再过几天就得走,四十个壮年男子呀,沈家营村,一片哀戚。崔氏原本说好要学做蒜茸马齿菜卷,叶儿久等不来,知道是她跟本没心情,便做好端着筲箕送过去。
乡下人家,是不敲门的,但走到门口,要大声招呼,让人有所准备。叶儿站在二门,叫着刘三奶奶,崔氏出来了。她一改前几天的面容浮肿、双眼通红,竟然有了几分精神,只是看到叶儿时,眼神飘忽,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这几天人心浮动,叶儿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她见刘三奶奶屋里有人低声说话,便没有再往里走,让崔氏把马齿菜卷收下,自己拿着空筲箕回来了。
刚吃过饭,丁氏过来叫刘应东,让他去主院儿,叶儿刚收拾完厨房,就看到刘应东回来了。
“爹娘找你有事吗?”
“嗯。”刘应东应了一声,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叶儿,“说是让我替六哥当差去。”
“不行!”叶儿一听就急了。
“别喊!别喊!”刘应东赶紧捂住叶儿的嘴巴,把她拉进房里,这才低声说:“爹爹说,等我回来就分家,保证给咱一半的地,还答应给我买匹马。”
“不行!多少家产我都不稀罕。”叶儿哭了,“你有没想过我,想过我和孩子?你就不怕,等你回来,我和娃都不在人世了?”
“呸呸呸!怎么可能,别胡说!”看到叶儿的泪脸,刘应东伸手想把她抱进怀里。
叶儿一把把他推开:“要是可能呢?爹和娘是怎样对咱们的?英群是怎样对我的?我天天担惊受怕,总觉得一不小心就没了命,你竟然,竟然就这么把命交给了他们?”
“别哭!”刘应东有点犹豫,“爹娘说了,他绝对会护好你和娃,还说,三伯也绝对会护好你的。”
“你信吗?”叶儿瞪大眼睛,“你为了一匹马,不在乎我和孩子的命啊?”
“没,不不不,我,我,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刘应东又想伸手抱叶儿。
“去给你爹娘说,你不去!”
刘应东脚下没动,叶儿的心凉了,她定定的望了望他:“你若是要走,先写下休书再说!”
“我不写!”刘应东急了,“叶儿你别生气,我去过一次,我知道怎么才能活下来,你相信我。”
见叶儿依旧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刘应东笑了一下,安慰她道:“他们答应我了,回来就分家。”在他看来,为了这个,吃几个月的苦是值得的。
没想到叶儿更是悲愤难当,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掉下来:“你糊涂,呜呜,上次打仗,不过是在草原的边缘,听说这一次,战线往前推进了一千里,要走半年才能到,你们回来的路上,冰就会化了,到处是水泊,谁都不知道路怎么走,说不定看着好好的草地,一脚下去,却是稀泥,那种泥水,不知道有多深,说不定连个泡都不冒,一匹马都会陷进去看不见了,有人是要你死!呜呜,有人就是看不惯我们活着,他要我们一家人都死,呜呜——”叶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没法说下去了。
刘应东也顾不得指出叶儿后面的话说得过了头,他震惊地看着叶儿:“你听谁说的
“八娘的爹认识跑这条线上的生意人,镇上王老爷的祖上,就是从这条线上买来的棉花种子,他们只冬天做生意。”叶儿用帕子捂着擤了鼻子,又抽抽噎噎哭着道,“八娘的爹,放出话来了,他再加十两银子,只要能保住女婿……”
刘应东呆住了,他天天去地里,没有听说这些,但爹爹在街上开铺子,村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那里都会听到的,为何刘善民根本就不提这些?而是反复强调他去过一次,有经验?还说这二十两银子好赚?还有就是,既然为了赚钱,八堂哥那边出三十两银子,爹爹为何不去答应?他和三伯之间,肯定还有什么猫腻不敢让人知道吧?
“你别哭!我马上去给爹爹说,让他不要答应三伯。”刘应东扶着叶儿坐在炕上,急急忙忙出去了。
叶儿哭得全身无力,软软地趴着。刘善民和丁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叶儿默默地想。
叶儿一滴眼泪还没流到底,刘应东就进来了:“爹说,他已经给三伯说了。”
“怎么可能?这才多一会儿!”叶儿呼一下坐起来,她有点不相信。
刘应东没说话,非常沮丧地低下头。
不知怎么,叶儿想起崔氏早上奇怪的表情。看来,刘善民昨晚都给刘三爷说了,好狠毒的人啊,刘应东这时候若说不去,不仅是忤逆,还会得罪刘三爷,这是刘家唯一能为他们说话的呀,三爷是大爷的亲兄弟,和五爷是一个爷爷的堂兄弟,和七爷关系又特别好,二爷和六爷,都是蔫巴巴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平时在族里,从来都是跟着别人下巴摇的。三爷为了儿子,绝不容刘应东拒绝,而族里的长辈,此刻也指望不上。
谁没有私心?!
037 抗拒
更新时间2013-3-25 8:02:12 字数:3062
叶儿此刻,伤心到了极致,反而哭不出来了,她瞪圆了眼睛,狠狠地看着刘应东:“你爹真的是你亲爹吗?”
“别哭!”刘应东心疼地把叶儿搂进怀里,“我刚才没有答应他,脚长在我身上,我说不去就不去,看他们能奈我何。”他的话语,虽然很坚决,但叶儿还是听出了一丝担忧。他肯定想到了这样会得罪刘三爷,对后面的分家特别不利。若是被借口赶出家门,叶儿大着肚子,难免会受苦。
“东,就算是忤逆,他刘三爷也不敢把咱们逐出刘家祠堂,他担不起这个恶名声。”叶儿安慰着。
“你说得对,可眼下,三伯只要能让人顶了儿子,是什么招儿都会使出来的。”刘应东每年都会跟着大人去祭祖,刘三爷在他心中积威太深,心中的畏惧感让他还是颇为担忧,“有什么办法,不和三伯闹翻就好了。”
“你说得对,咱们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叶儿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一定要想出办法,救下丈夫。
是的,刘三爷为了保住儿子,什么也会不在乎的,大概连牺牲名声也在所不惜。他当不当族长也无所谓,儿子的命才更重要。眼下,刘应东若是坚决不去,刘三爷也没有办法。毕竟,名单上写的是刘应坚,衙役来抓人,首先也是抓他刘应坚。
叶儿这么想了一下,心里也不那么烦乱了。这事儿本该和刘应东没有任何关系,是刘善民把应东拖进这个泥潭的,该怎样脱身呢?硬来倒是可以,只是后患无穷,今后她和应东,会陷入四面楚歌里,日子只怕会更加艰难。
“要是能找到别人,把六哥替下了就好了。”刘应东说道。
是啊,是不是能找到一个替死鬼呢?这也算是个办法,可要是有人能替,三爷早就找到了,不会等到现在的,好难啊!
快吃晚饭了,刘善民收拾了一下,准备关了铺子回家,刘应东绷着脸站在门口。
“东东——”刘善民想起今天的事儿,心里有点发紧。
“我在村头王麻子的铺子里,赊了一坛子老酒,你过去把钱付一下。”
“你怎么敢喝酒!”刘善民虎起脸,教训儿子。
刘应东斜靠在门框上,不在乎地笑了一下,扭头走了。
刘善民伸头看看,见戈壁卖针线布匹的老黄,正看着他,便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唉,越大越不听话,淘气。”
“可不是嘛,都有这么一阵子的,再大些懂事了,就好了啦。”
天黑了,刘应东提着个灯笼,往村外走去,听见这边门响,刘英群和刘善民的头,都从主院大门里伸了出来,听见叶儿在屋里关了门,这俩长长出口气,他们还真怕刘应东带着媳妇连夜跑了呢,他只要出去躲几天,刘善民的盘算就落空了。
刘英群小声说道:“没见过这么贪吃的,竟然还有心情去抓蛤蟆。”
刘善民笑了一下:“没种的人就是这样,碰到事儿,只知道哭哭啼啼借酒浇愁!”
刘善民和刘英群,很高兴地在屋里对坐喝酒,刘英群见顺利地和何春娇订了婚,心里高兴,对爹爹也特别恭敬。刘善民刚开始对这件婚事特别抵触,没想到亲家来了,穿戴十分体面,看着比他的光景好多了,刘善民觉得高攀,心里又乐意起来,再想想,何春娇就是做作了些,没什么不好,他对小儿子的婚事,越来越期待。
想想又能除掉大儿子这眼中钉,刘善民心情就更好了,刘英群看着爹爹的脸色,赶紧给他的杯子满上,他们一边慢慢喝,一边聊天,渐渐两人都有点大,才听见隔壁开门声。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爹,你说,他会不会捣鬼啊?”
“他还能有什么招儿?”刘善民摇摇头,“我这回是双将军,将死他了,进退都落不下好儿。”
“嘿嘿嘿,爹,你高啊。”
两人收拾了一下就睡了,第二天,刘善民起的有点晚,他不放心地到东跨院看了一眼,得知刘应东去地里了,心里挺高兴,掉转头到街上守铺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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