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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轻声,「虽然不能给妳挣诰命…可妳能过些舒心的日子…这些年,真辛苦妳了。」马氏飞快的拭去泪,「…我不怕穷,也不辛苦。」夫君长得俊俏,又常在外奔走,却体贴入微,什么事都跟她交底。
一个妇人所能求的不过如此。
诰命什么的,她不希罕。夫君的肩膀,比那些虚的顶用多了。
深院月之三十四
把庶子分出去单过不奇怪,但把嫡子除族谱这就是很大很严重的事情了。
其实呢,也在意料之中。现在京城最流行 ??的消息是什么?就是肌雪颜花的冯知事郎失了圣宠啊!每天那些个参本啊,劈哩啪啦的往圣上的御案上送,皇上听说震怒的砸了好几次砚台,垒上去的罪名越来越严重,恐怕是斩立决了。
冯家聪明啊,赶紧的,把这逆子给除了族谱,上表谢罪。皇上冷哼一声,倒也没怪罪冯家了,只是催大理寺(专管官吏案件)快快把罪证搜齐全了,但冯家旧事就别问了。
冯家长房暨一干族人松了口气。只是当哥哥的还要被当族长的二弟念,冯大老爷也是羞怒交集,回来对着太太发脾气,太太窝火了,对着大郎夫妻迁怒,随便给了两个赔钱铺子几块旱田和一栋破院子,不管大媳妇有身子,几乎是赶的把他们赶出去。
二嫂倒是开心了。这么大的家当,都是他们二郎的…再不用跟别人分。二郎看着被打得很惨,身体也亏得厉害…但大夫说不妨事,还好年轻。好好将养,那方面的事情要节制节制,也就好了。
这样也好,省得二郎那个不省心的老往外跑。
她立刻趾高气昂的带人跑去修身苑,把除谱书扔到芷荇脸上,冷嘲热讽一番,限他们明天就滚出去,带着人就要查封院子,扬言冯家一根针都不能带走。
至此三郎下狱已经月余,芷荇瘦了一大圈。但她那一刨真的是虎威犹存,二嫂跳得很欢,下人心底很寒,态度倒是还恭谨的。
芷荇抬起有些肿的眼睛,「二嫂,妳不用急。这种蛇窝我也不想待。妳跟婆母拿了嫁妆单子来,咱们盘点。我若带走一根针我就不姓许。」二嫂原本就是千金小姐,婆母也哄着疼着的,她性子起来真是谁也拿她没办法。
她还真的差人去逼婆母把芷荇的嫁妆单子整个大盘点,连下人的东西都盘了一遍…结果嫁妆只有少的没有多的,箱箱笼笼都整理好,居然没些多出来的财货。她才不信呢!
二嫂逼问,芷荇只是冷笑,「我嫁进来不到一年,但从来没见过夫君的俸禄,据说都交公中?月银根本一文不见,靠那些俸田,我养得活谁?我自卖嫁妆养家活口、人情往来,冯家凭什么管?冯家给我吃过一口饭?」这斗口舌,十个二嫂绑在一块儿也说不过芷荇,她本来就是风风火火一条筋的性子,被噎住,憋半天才憋出个理,「那我们冯家那些聘礼都是扔水里了?!」芷荇冷笑更甚,「我说二嫂,人情义理,您该不会都不懂吧?哪怕是休弃或和离,也没听说过夫家扣着嫁妆不放的。更何况现在三郎下狱,又不是给我休书,更不是和离。再说了,除谱书在这儿,现在妳我不相干。您未免也管太宽,管到我们许家的嫁妆。」二嫂只能暴跳,满口不干不净。她虽然不聪明,事态至此,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夫君对这弟妹太留心才惹出这些祸事。恨不得上前甩她几个耳光…若不是丫头紧紧扯着她,不断的提醒那被刨的廊柱…说不定她就冲了。
芷荇叹息,「好吧,是有三郎的东西。那两口棺材,要就扛去。」「呸呸呸,谁要那晦气的东西!」气急败坏的,但闹了大半天,二嫂这娇滴滴的千金也累了,「明天一早就给我滚!」昂着头,带着众仆走了。
她惨澹一笑,吩咐吉祥将所有奴仆都叫来,三房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站了一地,十几个人。
深深吸口气,她平静的拿出一个红木匣子,递给李大。原本他是三郎的跟班,这个月当个大管事的,读过两年书,大多的字都认得。
「念吧。」芷荇疲惫的坐下来。
月余来,姑爷下狱以后,整个修身苑都惶恐不安,但还算是规整。只是姑娘突然来这出,李大反而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匣子,一张张念起来,奴仆开始有点骚动,连吉祥如意都差点扑到姑娘的膝盖,蕙嫂子膝行几步顾着流泪。
这是修身苑所有奴仆的卖身契。
姑娘要卖了他们?
「明天一早,先把我送到香油胡同,然后带着这个匣子,你们去外祖家吧。」芷荇淡淡的说,「拖累你们,我不忍得。你们都是好的,家里闹腾这么久还是实诚为主。姑爷大概是…罢了。外祖仁厚,你们本来就是从那儿来的,还是回去吧…这两丫头替我多关照些。蕙嫂子…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就去外祖家吧。」三房人带吉祥如意蕙嫂子都跪下了。开什么玩笑啊!?主家落难,他们转头就跑…回周家周老爷也不要啊!另投别家?谁肯用这种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奴仆?姑娘还不如把他们卖了呢!
再说这情份义理上,自己也过不去啊!
「姑娘妳别吓我啊!」如意吓得连上下之礼都忘了,哭得凄凉,「姑爷不会有事的,您别这样啊!就算…您也好好的活下去…如意跟您一辈子,干活养您都成!
」吉祥也膝行几步,「姑娘,您不可如此丧气。未来日子还长呢…说什么也要跟您的。」整个院子闹哄哄的,搞得气氛很悲凉壮烈。
李大红了眼,定心一想。这样好的主家,连周老爷都赶不上。姑爷是个清官,姑娘是个有见识的。就这么个槛,哪里跨不过?就算姑爷怎么了…不还有姑娘?别的不行,难道扶持着姑娘安身立命还不成?
就他看,这官家也没什么好做的。哪里不能做生意,哪里活不了人?
他忖度思量着尽量婉转的表达了,三房人尽有些老人,觉得这才是正理。被除了族谱,更不能给姑爷断香火了,抱养个也得给香火续下去,姑娘不为自己,也该替姑爷身后想想。
芷荇倒是流泪了。引得大大小小都跟着哭,她哑着嗓子要回匣子,却掏出所有的卖身契丢入火盆,烧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一时无声。
「诸位忠心若此,不在这张纸上。」芷荇拭泪,「有我一碗饭,一定分你们半碗。若违此诺,便如此钗。」她拔下一根碧玉钗,一折两半,掩着脸去了。
那晚整个修身苑都很激动,血性都被激出来了。如意和蕙嫂子抱头大哭,觉得死都能死给姑娘了。
唯一能平静的服侍芷荇的,只有吉祥。
「姑娘老说我鬼灵精,其实哪及得上姑娘一点儿。」吉祥轻叹。
芷荇月余来难得笑了出来,「我以为妳会走呢。」吉祥翻了个白眼,「奴婢能走去哪?不说家远,回去好让他们再卖一次?其他人也差不多…姑爷怎么样,奴婢不知道。但姑娘只要还好好的,怎么样也短不了奴婢那碗安稳饭。只是这个身契真的不用烧…」「那张纸代表不了什么。」芷荇淡淡的说,「有那张纸,有异心的还是有异心,而忠心为主的,也不因为那张纸没了就转心意。」「转了呢,怎么没转?」吉祥没好气,「谢姑娘赏,奴婢多学一招。这下所有家人都愿意赴死了。」就知道会被这鬼丫头看破手脚。芷荇淡淡的笑,虽然心底还有沉甸甸的愁。但她只有孤身一人,虽然有嫁妆房屋可傍身,她自己也有点武艺…但终究难以敌众。
若不收拢人心,从自家乱起来,她真的心力交瘁没办法应付了。
「算计归算计,我发的誓是真的。」芷荇肃容道。
正在帮她梳头的吉祥僵了一下,忍了忍,眼泪才没滚下来。她就是知道姑娘城府虽深,但一诺千金,比大丈夫还大丈夫,所以才愿意蹲在她这棵大树下。
「奴婢知道。」她有些粗声说,「这不没拆您台么?」能把这鬼丫头算进窍内,也算她一大成就了。
深院月之三十五
第二天一早,修身苑角门外万头攒动,看热闹的人真是一圈又一圈,路边的石头早被拾干净了,个个蠢蠢欲动。
要说大燕京城呢,别的没有,爱看热闹的人最多,就跟爱看杀头一样。这嫡子被族谱踢出来,那是大逆不道到极点、十恶不赦才会这样处置,谁都可以扔石头的。以前真有那劣迹斑斑的除族谱,出门就被石头活活砸死,官府也不究…怎么究?扔的实在太多。
冯知事郎那罪名太复杂太长了,市井百姓看不懂。不过来看看热闹扔两个石头凑趣还是可以的。
天虽然阴着,这深秋的早晨实在冷,但还是镇压不住看热闹的热情。
看到角门开了,人人兴奋了。但石头刚举起来…傻眼了。
一架牛车驮着两棺材,慢腾腾的打头走出来。后面跟着骑驴的小娘子,一身孝,苍白着脸,眼皮是肿的,吩咐着下人,「离远点,当心石头砸到你们。」呼啸的秋风,低沉阴霭的天空,跟在两口棺材后面,骑驴一身孝服的小娘子。后面一溜儿赶牛车的发间别孝的奴仆,件件箱笼都扎麻。那气氛…竟不是除族出府,而是出殡了。
有人收不住砸了稀落落几个石头…就没敢再砸了。人家这么一副大出丧的模样…好意思砸也怕惹晦气啊!
结果一声尖锐的「慢着!」,把原本凄凉毛骨悚然的气氛重新炒高了。一部小轿飞跑的赶上,冯家二奶奶钻出轿外,喝住了这行人。
二奶奶回去越想越生气,越来越憋闷,一夜都不曾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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