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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再过七个月,四王侧妃(四皇子侧妃)就要生了。四皇子已经丧命,家眷被圈禁王府裡一生。
这个遗腹子若生下来,也只能在王府裡浑浑噩噩的渡过一辈子,那实在太可怜了。
他担起了皇孙的教养和未来。一开始,她的要求合情合理,只要求莫范好生教导他,让那可怜的孩子如莫范般文武双全。
对莫范来说,这很容易。
但渐渐的,她的要求一点点的加重、加深、加广。已经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了。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装作不知道她的打算。
因為太不可能、名不正言不顺了。皇帝是先帝召回亲封的,并且已经有了皇储。再说,已经没有什麼皇孙了,只有他的老来子莫望。尽心尽力教导疼爱他了十几年,已经完完全全是他的孩子。
之前没有说破,他可以装聋作哑。虽然这两年,太后暗示他好几次,让他携莫望入京,他也想办法婉转的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拖延了。
亲自派襄国公来…难道她下了不该有的决心?
踌躇复踟躕,莫将军还是见了襄国公。果然,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紈裤子,临老还是只会这些旁门左道…说不定她就是被这误国误民的奸臣给蛊惑了。
襄国公来宣太后口諭:迎回皇孙,定北军凭兵符交予襄国公。
莫范冷笑两声,接过夫人亲递的茶,慢腾腾的喝了两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一来,她不是『君』,二来,定北军不是玩意儿,给你这比阉宦还无能的东西?简直是笑话。」向来暴躁的襄国公反而显得很冷静,微微一笑,「你以為,皇帝会饶过你?这麼多年来…」莫范立刻把话接过去,「这麼多年来,所有的军餉军费,全填在关防,莫某没动到一分一毫。」没想到,对这个「故人」的厌恶,足以让他头痛胸闷,「送客…」但他才说完这两个字,已经吐血倒地。
襄国公冷冷的看著吐血 并且蜷缩成一团的莫将军,「你还活著,是因為她需要你活著。而你会死,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了。」将军夫人呆若木鸡,「…国公大人,您说那只是迷药。」襄国公轻蔑的看她一眼,「蠢女人。你亲手杀了自己丈夫,还是去死一死吧。这样我还可以帮你圆个谎,说是皇帝赐死了你们夫妻俩…还是你希望我跟莫望吐实?」这一日,传出了镇国大将军和夫人被皇帝赐死的噩耗。同一天,莫小公子莫望,因為「哀痛过度」,被襄国公「保护起来」了。
深院月 之五十九
太后和襄国公,暗中经营已经十几年,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人进来,所以才会有愚忠的将军夫人,和顺利的控制住将军府。
但让襄国公烦躁的是,即使兵符在手,安北军还是四分五裂,真正听命的只有一小部份,他们亲手扶持安插的人,敷衍推搪的多,如将军夫人那般忠心耿耿的少。
毕竟时日太久了,天高都会皇帝远,何况是太后和襄国公。而且所有事件都透著重重疑云--襄国公府疑似「谋反」被抄家,世子兼首辅王熙下狱,襄国公还在海捕文书中的消息,已经传到华州了。
在这种时刻,即使他的兵符是真的,也不得不為自己考虑一二。这不是被卷入谋反嫌疑,而是根本就是提著脑袋必死无疑。
再说,皇帝会命被追缉的襄国公来赐死将军与夫人吗?任何一个脑筋没断乾净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这些叛徒乱党的按兵不动,拒不听令,却不是襄国公最烦躁的部份。
真正烦躁的,还是逼他不得不将之关起来的莫小公子莫望。
明明告诉了他一切,整个燕云只知莫将军,皇帝只是个遥远的虚无影子。只要莫望承认自己事实上是慕容望,是皇孙,拥有人望和军队的慕容望就能挺直腰桿,咬死了「皇帝无道残杀养父母」的「事实」,就能名正言顺的杀回京城,登上那个无人可及的皇位。
甚至襄国公连罪詔和所有的一切都替他预备好,他只要听话的举起剑就行了。如果这孩子狠不下心,他都可以领军代為血洗宫廷,替他扫除所有束缚和障碍。
但这个笨蛋小鬼只是瞪著他,恨恨的瞪著他,拔剑差点伤了他。幸好将军府都是太后与襄国公的人,幸好他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武艺再好,也架不住人多势眾的大人。
他的时间不够了。襄国公越来越焦虑。一切都不对了…完全跟他的打算不一样。那个无赖 的皇帝一定派人往这儿来了,距离虽然远,他手上还有一些兵力…但也只是拖延,难看的临死挣扎。
这绝对不是他要的。
事已至此,他早就不在乎自己的命了。但他绝对要看姊姊和那个畜生皇帝死在他前头,举国沸腾崩溃,一无所有的绝望著死。
将他们扒皮抽筋,细细凌迟,痛苦哀号到最后一刻。这才能够消他锥心刺骨的痛与恨。
原本暴躁的他更為狂躁,最后他祭出杀手 金间:用莫小公子的性命,威胁安北军听令。对於出声反对他的,血腥镇压。
这样昏乱残暴兼威胁的手段,的确迫使一部份的安北军低首听令,但却让安北军的分裂更崩坏,有些不愿从贼又不忍目睹莫小公子被害的将领,索性带著亲信家眷逃回都城面圣,导致许多营或部群龙无首,日益纷乱。
襄国公暴跳如雷,事事不顺心完全磨光了他原本不多的耐性,越发残忍的稍怒即杀。直到莫望终於屈服,他胸口的恶气才略略鬆动了些。
「我想明白了。」这个相貌俊逸得不似世间人,事实上长得最像威皇帝的莫望静静的说,「或许你说得是对的。从小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娘对我总是有点害怕…不,应该说,敬畏到有点可怜兮兮的讨好。你…大概真的是我舅爷,太后是我祖母。」襄国公和缓下来,面目慈祥而怜悯,「就是这样,殿下。臣实在不忍心看您被蒙蔽下去了。」他轻声细语,「但是养恩大於天,嗯?有些事情您还不知道…表面上,是皇上赐死了将军和夫人。事实上…却是太后的懿旨。莫将军於国不可或缺…但皇上和太后,只因為他功高震主,就下这种毒手。臣知情后就因反对被诬陷,这才窃了兵符前来试图阻止…可恨还是迟了一步。殿下,您能忍吗?养育您十几年的父母被杀--即使不是生身父母--您,能忍吗?」莫望翦翦秋瞳 了晶莹的泪,缓缓走向襄国公,拉住他的袖子,轻声道,「舅爷,我不能忍。」大喜过望的襄国公在寒光一闪时才反射性的举臂一挡。这一挡救了他的老命,却让他的右手摇摇欲坠,只剩一些筋和皮黏著才没掉下来。
襄国公大怒兼恐惧,莫望带著寒冷的愤怒,齐声喊了,「来人!」,整个莫府大厅沸腾了。
「拿下他!」襄国公大喝,强忍住断臂的剧痛,额头涌出黄豆大的冷汗,血流不止。
在护院奴僕的 中,莫小公子凤目圆睁,「问问你们自己,你们是否莫家人?不是的,立刻给我滚出去!别污了镇国大将军府邸!污了我爹莫大人一辈子的清名!」有几个护院立刻到莫小公子身边,成犄角之势,将莫望保护起来。
或许,在繁华京都内,两百多年的风流富贵洗刷了血性,但在边关燕云依旧保留了大燕初始的重义尚气--华州可是大燕威皇帝的起源。此地依旧保留著拜「燕子观音」的习俗,迥异於外地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燕子观音总是铁甲执戈像,诞辰七月十一日更是举州若狂随燕子观音像巡城,香火繚绕宛如平地祥云。
据说观音见战乱过烈,已然十室九空,毅然化身铁甲执戈女,下凡平乱。落足点就在华州,弃清静逍遥,双手染血、义愤填膺的辅威皇帝安定天下。
在险峻的边关,潜移默化的薰陶,重义尚气几乎写进燕云十六州的军民骨子裡,华州犹為郑重。
即使是太后或襄国公派来的人,日日夜夜跟随著莫将军,信仰著燕子观音,几乎是越早派来的,越像是华州人。
於是,莫家或自认是莫家人的奴僕护院和襄国公太后那派的人对立,一触即发。
靠一口恶气撑住的襄国公,颤颤的举起仅剩的左手,亮出兵符,「见兵符如见国君!你们还不跪下…」在密密麻麻混乱的人群中,莫望投出一把剑,差点把襄国公的左手臂戳了个对穿,兵符因此掉了下来。
他无视任何人的往前疾走,在终於支持不住倒地的襄国公面前,捡起兵符…然后摔在地上,玉制的兵符因此砸个粉碎。
「不过是个死物。」莫望冷漠的望向襄国公,「如你一般,即将腐朽的死物!」让莫望很遗憾的是,他终究没能亲自杀掉襄国公。混战中,襄国公让效忠太后一脉的军队破府救走了。
他没再看最初保护他的那几个护院一眼--这几天已经谈得够多了,也发生太多事了。父母猝逝,家破人亡。
根本不在乎,那几个人是皇帝派来保护他还是来监视他的,他不在乎。
或许吧。他们也许说的是真的。或许吧。
那,又怎麼样?
他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公子,莫范莫将军唯一的孩子。父亲教他忠义气节,教他怎样才称大丈夫。
他可不是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贵家公子哥儿,十二岁未满就上过战场杀过人…谁让那些蛮子敢犯边,屠戮我大燕百姓為乐。
我早就决定了。莫望想。我要跟爹一样,镇守在苍凉又辽阔的边关一辈子,直到马革裹尸,以天地葬為止。
早就决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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