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外来者不得进人门植以内……
所以一旦拆穿了,我还可与她共处一室吗?
我虽是书呆子,这浅显的道理也是晓得的。
想起那日柳荫结拜。柳叶拖了细雨,青翠可人,我便提议与她结为兄弟,一般男子,跪便跪。只见这人,跪也跪得异样,无端款摆一下腰肢,于此细微之处,令我起疑。
到了尼山周士章先生所设经馆中了,外面是白色粉墙,八字门开,紫竹掩映,决非三家村里私塾可比,看门的延了内进,见一堂屋,正中摆了一字长案,抄写册籍堆叠如丘,书架上都是大小卷轴。
周先生头戴古母追巾,身穿蓝衫,细看我们二人窗稿后,便随手收人他一百零八名学生之中。
他道:“在这堂屋后便是讲堂,每逢二四六日听讲。其余日子,你们在书房里读书,遇有不懂,便来相问,我倒是知无不讲的。”
然后他分配了我们兄弟二人一室,英台已觉不便,但又隐忍不发,我生性悭俭,便向她提出:
“我们两间房,各点一支烛,未免过于浪费,以后若非有重要事情,不如同在一桌攻书,共点一烛,好吗?”细察她的表情,无可奈何。
于是我便决心侦知她的底蕴了。同窗书友,包括了任建晖、林嘉升、罗俭郎、关得兴、梁省坡、陈少峰,和好赌的伊抽水,爱粗言秽语的黄超母,瘦削羸弱的辛玛祥……全都不觉英台有异,因为他们都没有我的细心。且近水楼台先窥月呀。
我是什么时候全盘认清她底子呢?
就在那一天,她病了,一按她额角,非常烫人。我觑准时机,道:
“今日已经深夜,看病是来不及了,明天一早便请大夫来瞧瞧吧。”
她巴不得打发我,好让她休息,便道:“好,明天再说。梁兄,时候不早了,你且去睡吧。”
我怎肯就此罢手?便坚持:“为要照顾贤弟,我不放心,看你一身火烫,还讲什么客气话?我不走了,我俩头脚相抵来睡好了。”
她听了这话,吓得心如擂鼓一样。本来已烧红的脸,阴晴不定。
正待想个理由:“梁兄,我自小不惯……”
“什么惯不惯呢?不要再拘执了,难道你不肯接受愚兄的一点心意吗?”
见我坚持,她只好由我,忙瑟缩一旁。
我也算是个君子,不过不能“慎独”,四野无人时,我偷偷掀被,飞快地瞥了一下,见她露了半肩,一双玉手,还有……我怕自己看不真切,为了实事求是,便小心证实。终于一直存在我心中的疑窦开启了,我没有猜错,她果然是女儿身。
她还穿了耳洞,这是铁证。
次天,我便后悔了——我太“克己复礼”了。
但捶心都无用,只好再想办法来弥补损失,连女娲都设法补天呢。
一天晚上,写就了长文,兴致甚好,便数了银钱,交给四
“梁兄,我游戏玩过,书也读过,又见识了那么多男子,只觉有点倦意,乘此机会也择木而栖。”
我气极,一手捏烂了银心端上来的喜饼,还掷在地上乱踩。吓得这丫头,哼!抓不住老虎,在猫身上出气也好。
英台见我此情状,也有点怜惜。忽然想起了:“梁兄梁兄,你别这样,我且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们的书友任建晖,记得吗?她也是女扮男妆去攻书的。我早已秘约她来做陪嫁姊妹了。她也不错的。”
“吓?”我惊愕失态,呻吟:
“——书友中,究竟有谁不是女人?”
一阵血气上涌,我口吐鲜血。
英台见我吐血,便关怀道:
“梁兄,在十八里相送那日,我便发觉你身子虚弱气喘。现今小小刺激,又忙不迭吐血,我看你一定病染肺痨。银心,银心——”
她着银心取来一纸,隔老远地递与我:
“这是著名的焦大夫的地址,梁兄,你去诊治一下吧,肺痨可是会传染的,我是为你好——”
为了我好?我看她怕传染是真。
不要假作好心了,老早就知道,我的病并不是大夫能够医好。以我所知,吐血只消磨点浓墨灌在肚里,便可立即止住。然而我却不能,为的是心病。
谢了,我撕掉那店址。
梁山伯,堂堂江南才子,栽在这绝情女子手上,还苟活作甚?
我名誉扫地,面目无光,心如止水,万念俱灰。如何向猪朋狗友父母师长交代?连四九那厮也瞧我不起了。
呜呼!
我如无主孤魂地一脚轻一脚重地踱回家去,真是一条漫漫长路,好不难行。好像刚才吐的一口血,便已把元神也一并吐掉。
回家当晚,我吞了玉蝴蝶自尽。即使死了,也羞于魂兮归来,只好化蝶——敬告诸位,本人乃为面子而死,决非殉情,千秋万世,切莫渲染误导。
永诀矣。
含蝉
一知道香港有大酒店接受一-网
“别给她超过三万。当然可减则减。”
女人来了,梁俭说了很多,她都不大人耳。她是对一切买卖了然而冷淡,心里有数,只关心到玉蝉沦落到什么地步。
女人收下支票,便走了。
一转身便走,怕自己舍不得。
梁氏夫妇都很高兴,这正是移民前夕上佳礼物。
梁太太的高兴是附加的——女人根本不打算留下联络线索。货银两讫,一刀两断。等钱用的来客,总是这样,为了三分自尊,傲然地走。
再在灯下细看玉蝉,虽已摩挲过几百遍。只见它浑身如羊脂白,不透明,光素,文饰古朴,蝉翼难辨,长约一寸,只在腹部,有一抹嫣红的晕,如血所化。
梁太太是放进手袋贴身上机去的。
梁俭留在港,继续他的营生。
真假的玉,经他过手,也就无分真假了。
近曰他“发明”了一种方法,便是好好利用最新科技:用微波炉“煱色”。只要控制得宜,比电炉电煲奏效。
一晚。电话震天地响,一听,传来惊栗的哭音:
“阿梁,阿梁,那玉——那玉变了!”
“什么?”
“你叫我有空便摩捏它,沾些人气,使玉色更好。阿梁,我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这东西——我扔掉它好不好?”
“不。”
梁俭知道最好的玉,除开避邪之外,还带来运气。只要沾上人的手泽、体温、气息,就更滋润通透,云开见月。这块起码是汉或之前的白玉……
梁俭连忙整顿行装,一看究竟。
到了温哥华,一进家门,便把儿子推开,喝道:
“玉呢?”
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梁太太自密封的匣子取出,她已经一个月没敢碰它。像引爆定时炸弹地打开了。
一看——咦?又发了!跟上次又不一样!
梁俭的手微抖,拈起它,先审视背面,没事呀。
“你看,有字!”
是腹部一抹嫣红。玉质出来了吗?抑或那红晕更顽皮了?它像一根手指,在逐日逐日地加添色彩,书成奇怪的字,原始而稚气,如女人所写,如女童所写。
那是一句话,凭肉眼看不分明。梁俭把它放到大镜下。它道——
冤枉相思,吾当言之。
如何“冤枉”?为谁“相思”?
吾当言之?几千年前被一块玉压着舌头的一个死者,有话要说?
说的是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抑个人冤屈?
为什么这个神秘包揪会落到梁俭的背上?
——他不要知道!他情愿根据自己的意愿安排他的下半生。梁俭拎着恐怖的,他明白这是奇异的宝物,无价的预言。
要不要保留住?等它揭盅?谁知到时要付出什么代价?关乎人命吗?这回连铁算盘也算不了。
要等一年后、十年后、廿年后……
远虑近忧,机关算尽,谁知蓦地发生什么意外,措手不及?他仿佛听到远古飘忽的蝉鸣,或那含糊的舌音:
“呜——当——耶——吱——”
雨夜
凌晨三四点钟。雨已下了很久很久,还不肯停,像哭了一宵……
一辆的士在微凉的无目的地驶着,一直没有客人,经济不景气,市况很淡,大家都不上街,何况是鬼月?
的士胡乱地在东区逡巡,雨刮在寂静中律动,划破了前路。车内车外都一片模糊。
司机看看表,不觉已五点多了。夏末秋初的早晨,曙光早应惺忪照射大地。不过——
“看来今天不会出太阳了。”
在太古城路口转角处,一个女人招手:“的士!的士!”
长发披面的她持一把红色的伞,独个儿等着。
伞是缩骨遮,刚才风猛,已向上翻成一个兜,勉强挡着雨。司机一瞧,皱眉,不想答理。女人半个身子拦在车头,非上不可。“你想拒载吗?”她板着脸。
司机有点无奈开了门,女人一上车,便把那伞扔掉。他眼角瞅着那废弃的破伞,说:
“破伞总比没伞好。”
女人一脸冰冷,完全不与他作眼神接触,所以他没多言。只问:
“小姐,到哪儿?”
“赤柱。”声音虚弱。
“赤柱?”
“监狱。”
他发觉女人有些颤抖。奇怪,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大概是探监吧?他默默开车,往前驶。
不经意地抬眼望望倒后镜——
女人不见了!
他心头一凛,马上转过头去,原来她弯下身子,抹鞋的动作,车子一颠,他马上定一定神,好好把方向盘。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