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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是我在门口发现的。”Shirley杨伸出手,掌中放着半块形状不太规则的红色固体。我拿起一看,发现是蜡烛熔化后结成的蜡块。
我随她来到门口,看见地上各有两块燃蜡的痕迹,一处是白蜡,一处是红蜡,正对着门档两侧。根据空缺的形状来判断,都是高烛粗蜡,是中国人习惯在红白喜事中使用的那种。
“明显有人祭拜过,或者说是某种仪式。”我想了想,日本人连炸药都用上了,肯定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开坛膜拜,那么这扇门应该就是王浦元走的路。但紧接着问题又出现了,从时间逻辑上讲,日本人在王浦元的队伍后边进入墓室,他们必然也会遇到选择上的难题,如此显眼的线索放在面前,他们为什么不跟在后面走,偏要去选其他的门?
“你别忘了,他们行迹匆忙,显然受到了袭击,我推想当时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排查线索,慌乱中随便选了一道门就闯进去了。”Shirley杨丢下手中的蜡块,指着眼前的门洞说,“走这条。”
李教授还在纠结阴爻之数的问题,我说横竖还不是咱瞎猜的,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既然这里有前人探过路,就算真有危险,咱们也好防备。可第六号门就不一样了,何必非钉死在一个“六”字上,秦始皇又不是缺心眼儿。
他面有疑色,又问道:“那另外一条路又怎么说,你查到点儿什么没有?”
“那条路倒真是奇怪,蛛网被人拦腰截断了,从地上的痕迹看,对方采用了跪爬的方式进了那扇门。至于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用这种奇特的姿势前进,我还真想不出来。您觉得呢?”
“这的确古怪。”李教授思索了一会儿,缓答道,“根据我的了解,秦人有大跪磕首叩安的习俗,你看这个人会不会跟烧蜡点香的那群人是一伙的,也想通过某种祭拜行为来请罪,借此逃过墓室里魑魅魍魉的纠缠?”
胖子说:“嘿,说到底不就是遗风陋俗?咱们可不怕它们,挥起工农红军的铁锤,敢与一切牛鬼蛇神做斗争!”
我说:“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是人家的坟头,咱们属于外来入侵者,虽然扛着‘打倒封建君主’的旗号,该给人家面子的地方还是要给。礼多人不怪,情到深处鬼也感动。”胖子说:“你最近怎么越来越矫情了,果然吃多了洋面包,连说话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酸味。”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再贫嘴了。”Shirley杨叹了一口气,“分开走肯定不现实。咱们目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烧过蜡的南二号门,剩下的就北一号门。王清正反正晕了,不作数,其他人举手表决吧。”
“同意南二的举手。”
我和Shirley杨、胖子三个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手。欧文呆呆地看着我们说:“条条大道通罗马,说不定那几扇都能通到主墓室。”
胖子摇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咱们老祖宗的墓里头从来不会出现没用的东西。换句话说,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的理由。没你想的那么天真。”
欧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举起手说:“少数服从多数,我跟你们走。但是希望少爷醒过来之后你们不要再动手。他是我的雇主,我必须对他的人身安全负责,如果再有下次,我不能假装没看见。”
李教授虽然还有疑惑,但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他收起工作日记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我不反对并不代表我就同意你们的选择。”
我知道他对学术上的问题固守己见,不会那么容易低头,眼下顺着我们的意思走完全是迫于形势,所以就开口为他铺了个台阶:“您老的专业知识谁敢怀疑,不过眼下我们时间不多,只能按照概率……”
“好啦好啦,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东西。既然选好了路,走就是。我老头子还跟你们计较吗?”
他说完便拧开手电,大步跨进了南边最中间的那扇门。我们几个不敢怠慢,纷纷套上背包紧追上去。欧文背着王清正走在最后,胖子疑惑道:“老胡,你下手忒毒了点儿,那小子还不醒?别不是敲傻了吧?”
我当时一心想着让他消停下来,倒没有太在意手中的力道。王清正晕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醒,似乎真有点儿不对劲。我心虚道:“哪那么容易死人,估计就是下手有点儿重,再睡一会儿就好了。”我不禁后怕,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王浦元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到时免不了又要大闹一场。我偷偷地看了一眼,默默地祈祷这小子赶快醒过来。
南二号门中间的通道与之前在一号娘娘坟中所见的砖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边的取材要更加精细,砖石经过仔细打磨,表面上透着一股冰寒的精光。李教授介绍说,这是秦人特殊的锻造工艺。
“秦国工匠对水与火的利用是其他民族不敢想象的。战国时期,各国都在冷兵器上下足了功夫,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赶超秦人在锻铁造铜上的工艺。这里的‘铁’当然不是指真正意义上铁,而是一种合金,又叫作青铜。一般来说,是由铜锡按比例合成的,而这个比例问题正是秦剑锋利无比的原因之一。我曾经主持过一个秦剑复原项目的工作,集合了全国诸多著名的冶金专家,始终无法破解秦剑中的金属比例问题。后来我就在想,也许在先人的锻造过程中混入了某种未知的材料,所以才会造成后世破解无方。眼前的这些墓砖同样出自秦人的手艺,你看,不管火把贴得多近,墓砖自身的温度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简直就像天然的冰箱。”
我伸手轻触墙面,发现的确像李教授描述的那样透着一股寒凉之气。胖子特意将火把凑到墙上微烤了一下,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Shirley杨说:“低温密封是保护尸体的一种方式,前人利用这样的手段与自然做抗争,渴望死后尸身不腐,这既是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对永恒的渴望,可以理解为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
我说:“爱冷藏还是风干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跟咱们关系不大。可要是尸体变成了粽子,那可就由不得它们逍遥自在,必须掐死在摇篮里。”
“咱这一路走得还挺顺,看来这门是选对了。不过,我忽然有点儿好奇,其他几扇门通到什么地方?老胡,你说小鬼子会不会已经……”胖子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先别高兴,你忘记神道里的事了?万一再整一条两万五,那就够呛了。”
胖子脸色微微发黑,不再说话,估计是想起了之前吃的苦头。Shirley杨举着火把一路走在前方为我们打头阵。我回头看了一眼欧文,他扛着王清正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丝毫不敢松懈,看来同伴的死亡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我过意不去,提出要跟他换班。欧文很爽快地将他家少爷放了下来。我抬起王清正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指微微地抽动了几下,估计快醒了,就顺势将他摆靠在砖墙上。Shirley杨凑上来看见这情况,默默地掏出了水壶给我。我拍了拍小王八的脸,含了一口水喷了上去,他大叫了一声,瞪大眼睛跳了起来。
“我在哪儿?我在哪儿?”他慌忙左右环视,最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揉了揉脖子,恶狠狠地瞪着我,张口就骂。
我懒得跟他计较,将水壶递给他,关照说:“自己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咱们已经进墓道了,很快就能找到你爷爷。”
他喝了半口水,随即又吐了出来,拉着我问:“什么墓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胖子故意笑话他:“你这一觉睡得多轻松,有人背,有人扛,连走到哪儿都不知道。”
王清正的脸色连闪了几下,迅速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大喊道:“蠢货,快跑!这里不对!”
第九章 散魂孔
我当他睡糊涂了,又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大少爷,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这是去主墓室的路。”
“主你个鬼!”王清正哆嗦了一下,用一种近似哀求的眼神看着Shirley杨,“这里就你脑子最清楚,听我的,快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这条路不对。”
Shirley杨问他怎么会知道,小王八跺脚道:“爷爷说过,到了地方会给我留记号。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条路干净得过分吗?这不是给人走的,是给……”他话还没说完,地面忽然发出了类似于打雷一样的巨响,那声音从地下传来,直透过砖土,震得我们跟着晃动起来。
王清正一把推开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跑,欧文一看那架势,招呼也不打,跟着他迅速地消失在墓道的另一头。地底的震动越发明显,我甚至能感觉到头顶上的墓砖开始缓慢地向下移动。
“跑!机关!这个地方要封闭了。”
电光火石间,四壁和脚下的砖石就像活过来一样,纷纷朝我们身边簇拥。我一手顶着墙壁,一手拉起几乎昏厥的李教授,喊道:“大爷您现在可别晕,祖国需要你!”
李教授已经陷入混沌的状态,脚下像踩了棉花糖,一连跨了好几步,可跑了半天几乎还是在原地打转。我们周围可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到最后,我只好将他一脚踹了出去,自己半蹲下去,像螃蟹一样横着移动。我忍不住在心中骂娘,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王八蛋设计出来的害人玩意儿,墙壁会动也就算了,怎么连地板和屋顶也跟着凑热闹,明摆着不给人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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