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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她看向母亲的目光温柔起来,“妈,等我结婚了,我和姜大哥商量商量,你搬出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回冶南时,姜尚尧也提起这个话题,“下午看的房子合不合意?我想着你喜欢的话,两套都买下算了。小的那套给咱妈住,虽然不是一层,但也比现在这样好。”
庆娣想起晚上妈妈迟疑的脸色,重复了一遍她妈说的话:“没有女婿养丈母娘的道理,何况我爸爸……”
“谁规定女婿不能养丈母娘?半子的叫法是哪来的?至于你爸,我上回瞅他肤色不正常,还想跟你提呢,总忘记。我看你爸该去医院看看,像是慢性酒精中毒。”
庆娣瞥他一眼,没出声。
“别不以为然,像你爸那种常年泡酒精里的,脸上皮肤那颜色,又长酒疹,真该注意点。”
“不是不以为然。”庆娣忽然意识到他这个做女婿的真敢把老丈人丢医院里长期疗养,深究出他的动机,不由好气又好笑,“你现在好坏!一肚子坏水!”
他无比坦然,“有病就该治,天经地义。”看她抿嘴偷笑,忍不住就去揪她耳朵,“一肚子坏水的是谁?心里骂我什么呢?不老实了吧,耳朵又红了。”
“你开车呢,小心点。”拨开他的手又被他紧紧攥住,庆娣瞟见后面跟随的那部车,嗔怪说,“你也不怕伙计们看见笑话。”
他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嘴角扬起,“伙计们……这词真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以前老票号的大掌柜。”
“那该怎么称呼?我不想把你形容成那种人一样。”庆娣睨他一眼,转头向车外。
玻璃上映出模糊的光影,隐约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她有些遗憾地怀念起当初他刚出狱不久,站在学校石墙外,转身相向时的笑容。眉目清朗,夕阳洒在他肩上,那眼中的笑意,让世界光亮。
“庆娣,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端详她,靠向路边。
“我没事。”她努力地笑。
“你最近情绪不太对头。”他眼里皆是研判的意味,不容她躲闪。“是上次的事情吓着你了,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喜欢?”
“没有,你很好。”她极力摇头,“我只是有时会突然发觉,你有点不像你。”
下午看房子时,他站在阳台许久。看起来是在注视楼下街景,可她知道他游离在记忆里。他眼神凝于一处时那种冷漠与阴沉似乎于周围筑起一堵无形的墙,生人勿进。
她不喜欢那一刻的他。
“我不像我。”他低声重复她的话,笑得微苦,“庆娣我做错什么让你不喜欢我了?下午看房子时就见你提不起劲。”
庆娣没料到他心细如发,居然感觉到她紊乱的思绪。她再次摇头,想说话却被叩窗的声音打断。
“姜哥……”车窗滑下,外面的人意识到什么,止住问话,“嫂子。”
姜尚尧说没事,示意他离开。庆娣的视线跟随着那人,直到他消失在后面那部车里,才转向姜尚尧,心想他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默不作声,低头凝视掌中她的指尖许久。庆娣怔怔注视他的脑袋,几欲冲动地抚摸他的头发,将他揽入胸怀。
这两年虽说不知他除了矿场之外还做了些什么,但是他从不怨天尤人,努力与勤奋是她亲眼所见的。即使他奋斗的方向与她以为应该走的路出现了偏差,可他终归是她爱了十多年并且将会继续爱下去的人。
不道怨憎苦,无畏行路难。爱他,嫁他,厮守一生,难道不是她期待的?为什么在下午被那道无形的壁垒隔绝于他心灵之外时,她会产生一丝动摇?
“可能是有些不同,可是我保证,有些事是一定不会变的。对你的感情是其中之一。庆娣,不要讨厌我。”他抬眼望向她,眼中一片真挚。“再答应我一次,愿意嫁给我?”
那次是在壶口,他从背后拥着她,站在龙洞里一起眺望那似是从天而来的黄河水,然后吻她的头发,在她耳边求婚。他当时说的是:“我们过完年结婚吧,庆娣。”顺理成章地,她红着脸怀着欣喜点头允诺。这次他以这种惶恐的眼神望着她,祈求她答应,庆娣不由有些心酸,“我没说不嫁给你,不结婚,我只是有些担心,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你别这么紧张,就当我莫名其妙吧。”
他目光审慎,然后像是终于认可了她的说辞,释然地吁一口气,低声问:“听说有什么婚前综合征,还是大姨妈来了?”接着懊恼起来,“这么快就来了?我们……才几天?”
言下之意是:我还没吃两口就撤席了?!
庆娣无可奈何,只能拿眼瞪他。
车进了矿场,直入两道门,刚停在办公楼前,就有一条黑影如闪电般蹿过来,把牵绳的刘大磊扯了个踉跄,险些摔阶梯上。
庆娣稍推了一下车门,那只傻狗兴奋难耐地半直起身,门又被它撞回来,大舌头狂舔着车窗玻璃。
“喜疯了?”姜尚尧下车就问刘大磊,“不是说再养几天?”
刘大磊使劲把福头拉回去,庆娣这才得以推门出来,福头一见娘亲,更是猛摇尾巴,呜呜地低吼。
“那也要人家肯啊!这都快一个月了。你们早上才走,兽医站就打电话让我们去领人……领狗。说它活蹦乱跳的,天天在站里偷鸡摸狗,惹得其他的病号精神紧张。人家医生说,再不领回来,明天请我们吃红焖狗肉。”刘大磊被福头扯得站不稳,干脆丢了狗绳,向庆娣诉苦,“嫂子,好歹我也当了一天的保姆,又是洗澡又是喂饭,你也关心关心我吧。”
庆娣正蹲着揉福头脑袋,闻言嫣然一笑,“辛苦了。”
刘大磊见如此敷衍,悻悻地嘀咕:“挨了一刀成爷了。”
这头姜尚尧将车钥匙丢给后面的手下,老凌带了几人也迎了上来,“姜哥。”
姜尚尧见他这个时候还在办公室,料到是有事,当下拦阻,“等会儿进去说。”目光转向老凌身边的严关,“事办好了?”
严关部队当兵回来后在王霸龙的车队开了几年车,姜尚尧看他办事沉稳牢靠,要来矿场当保安队长。他素来不苟言笑,回姜尚尧问话也只是略一点头而已。刘大磊想补充两句,被姜尚尧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看向庆娣,立刻闭上嘴。
庆娣眼角余光瞥见他们这一番做作,猜到又在谋划什么隐秘事,搓搓福头脑袋,说:“走了,我们先上去。”
姜尚尧待她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面色郑重地问严关:“还顺利?没人看见吧?”
“他出来后在对面车站等车,我喊歪棍开了部大卡从门口经过,错车时挡住门岗视线,绝对保险。”
姜尚尧拍拍严关肩膀,“漂亮。”
刘大磊不待他发问,自己先汇报,“人在老矿坑里丢着,现在去看看?”
姜尚尧望向二楼,自己住的那套屋子已经亮了灯,他心头莫名一紧,率先踏上台阶走进办公室,边走边交代:“夜里过去,你们先招呼好客人。”
“那还用说?”刘大磊笑得挤眉弄眼的,和严关转身离开。
老凌拿了姜尚尧和自己的杯子泡好新茶,顺手将办公室门关上。姜尚尧掏出烟,递给老凌一支,直接切入正题问:“本来就老相,再愁眉苦脸的,怎么讨老婆?说吧,什么大事?”
老凌不由苦笑,“姜哥,我这是为你犯愁,你倒打趣我。下午去乡里缴管理费,乡委会确定今年要提高管理费用,幅度还不小。神情和说话语气都不大妥当,我琢磨了下,晚上跑去老乡长家喝了顿酒,顺便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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