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小说:匣心记作者:伍倩字数:3507更新时间 : 2017-07-31 04:3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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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奢仍是毫无拖泥带水地把头一点,“差不多。”


第220章 碎金盏(8)

王正廷冷不防把手挥起,齐奢一下遍体紧绷,却发现对方不过是捻住了脖梗上的一只虱子,放入口嚼着,又吐掉,嘻嘻地笑,“你能收买他,我不惊讶,但禁军世代都在我王家手中,我想知道你收买他们花了多少钱?”
齐奢也淡然一笑,开诚布公:“不便宜,光领头的尹德全和李林,一人五十万两。”
“呵呵,你可真肯下血本。”
“抄了你们王家之后,稳赚不赔。”
“那两个叛徒,很早之前就已经投靠了你,是不是?”
这回齐奢单碰了碰上下眼皮,“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早。”
“难怪,当年你大幅撤换湘军、鲁军,却一直对眼皮子底下的大内御林不管不问,原来你换的不是人,而是人心。”王正廷浑身打颤地笑了,朝着天——暗无天日的地牢顶——不胜扼腕,“想我王氏一族,曾出过五位皇后、四代宰辅,辇下权豪第一,人间富贵无双。不想在我手中,全门覆灭。”他放平脸,已昏瞀的两眼射出了奇亮之光,“摄政王,不,表弟,我输给你,是我自己技不如人,黄泉路、转生台,绝无一丝怨念,只求你应承我,别为难我的小妹。她小小年纪就嫁入你们齐家,春花秋月,寡居多年,从未有失妇德,好歹让她在宫中安度天年。”
齐奢将眼眯成微狭,大概也就是一条活路那么宽,“她也是本王的表妹,更是身份尊贵的母后皇太后,没人有胆子为难。”
王正廷点点头,眨眼间,似乎又看到雕梁画栋的家,还是个及笄少女的王氏环佩风清、闲弄筝弦;再一眨眼后,曲终灯残。死牢里,望住了面前唯一的活人,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以善报还摄政王之善行,以一善言告知。”
“洗耳恭听。”
“你要小心——西太后。”王正廷又抓住只虱子,这一次,他用又长又黄的指甲将其掐死,弹开在一边,“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击败你,一定是她。不是因为她比你聪明、比你厉害,而是因为在你们两个间,你才是那个‘妇、人、之、仁’。”
齐奢雍容不迫地应答:“谨记在心。”
王正廷把双膝朝两边一曲,就撇腿坐下地。像因拿不定主意,就拿手,把银盘里的死器挨个抚过。尔后他又撑着身再一次站起,徘徊了两步,“真怪啊,人活着,似乎唯一能够自己决定的事,就是怎么死。”
然后连齐奢这样反应极其迅捷之人都未及反应时,那已蹒跚如不能行的囚徒就掣动了身体,猛向身后的狱墙撞去。头骨碎裂的重响好似整一个时代的丧钟,飞溅在墙上的脑仁血浆用一条流畅的弧线对不远处簇新的死亡之盘,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轻蔑的笑。
鲜浓的血腥气令齐奢咳嗽了两声,他自袖间掏出一块白帕掩住口鼻,并没再多看一眼。回转身,一步一杵地,走出了大牢。
外面是晌午的浅淡日头,日边清风中,飘摇地,擦过了一只孤雁。
7.
暮去朝来,季节荏苒。
距离摄政王齐奢那一场兵不血刃的神秘政变,业已过去了六年。
这六年间,皇帝齐宏只在三节、正旦或万寿之类的大朝会上露过几遭脸,亦不复曾经的翩翩少年,每每一副脸黄黄的病相,以“朕躬总未康复,深恐勿克负荷”起首,过渡到“叔父摄政王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尽善,朕垂拱受成,方切倚赖”,因此再次以恳求叔父继续掌理大政而收尾。长此以往,就有一则秘闻不胫而走:皇帝的缠身痼疾并非源于当初王正廷的下蛊,而是被叔父齐奢下了毒,囚禁了起来,囚禁的地方就在南海里的南台上,三面临水,只有一桥接陆,桥上日夜有重兵把守。
曾有位耿直老臣,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公然要求面见皇帝陛下,以伺真相。摄政王居然也答应了。改日就有太监带着老臣直趋西苑,进了正殿后一处高阁,指了个方向就让进去。老臣进了屋,不一会儿却掩面而出,原来里头竟是个洗头沐浴的宫女。要知道内廷中各宫殿布局、宝座安设皆不相同,外臣入觐该往哪里走、到哪里停、朝哪里跪,事先都要打听好,失了召见的仪注都还事小,像这样一脚踩错了地方,就是私闯内禁的不赦大罪。其实事情明摆着是有人指使太监捣鬼,但后来替老臣求情的同僚们却对此节略去不提,大脚趾都想得明白,如此诡诈促狭是哪位的主意。老臣最终蒙恩免死,杖责、革职、永不叙用。自此,再没人提起要单独面圣的话,但流言就随之愈演愈烈。而处于流言中心的几个人——摄政王齐奢、皇帝齐宏与东西两宫太后,则如处于风眼一般,静至静止。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圈外人将事情拉偏了轨道,把所有人都重新卷回了大漩涡。
这个人,这一刻,身穿一套青黑号衣,立于某座宅院正中。
“张华!”
有谁在唤他,这张华伸长了脖子,“先生?”
先生头顶青色阳明巾,身着白布衬里的青丝罗衫,脚蹬白袜,外穿黑帮浅口布鞋,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年纪,像是一位气质脱俗的硕儒,只满脸竟没有一根胡须。细认一认,就认出了,这是乔运则。
他并没有怎么变,依然是俊郎的五官与修长的身姿,年月流逝带给他的是一种更微妙的变化,令他整个人的质地都变得阴柔而黏腻,仿佛皮肤随时会融掉,化成黏液向下淌。但他的手,从前温柔灵巧的洁白双手却刚硬、结茧,干枯到假如被一张纸轻轻划破,皮肤就会向两边爆裂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他把这爪一样的东西向前递出,“把醒酒汤给我吧,我给吴义少爷端进房去。”
仆役张华头大身矮,唇上寥寥几根须。他将手内的托盘一晃,“不成不成,哪儿能劳动先生,还是老仆送进去吧。”说着就稳步前去。
此处是慈庆宫大总管吴染的家,因吴染常年随东太后被软禁在宫中,其养子吴义便成了家中的男主人。吴义也已娶妻生子,今日是孩子周岁,府中刚办完酒宴。吴义身为人父,自然多喝了几杯。
张华把醒酒汤送了来,吴义却拖手拉衣地扯住跟仆人一道进来的乔运则,“老师莫走!”
“少爷喝多了,坐下来歇一歇。”乔运则把吴义搀扶去桌边坐下,一面把脸转向了门前,“张华,来喂少爷喝汤。”
吴义却别过头,又将手臂一抡,“我好好的,清醒着呢,张华你出去!”
吴义有功夫在身,力气过人,随意一推就把张华推得一屁股仰跌去地上。
就在这瞬间,乔运则的目光无意间从哪里掠过,猛然一亮。他回身递出手,把张华从地下拉起。张华苦笑着拍了拍屁股,去地下收拾打翻的汤碗。
吴义又伸脚朝他肩上一蹬,“听见没有?叫你滚出去!”
张华歪了歪,赶紧把几块碎瓷片捡去了托盘里,佝偻着腰身出去了。
乔运则盯着房门合起,便扭回脸来转盯住吴义,细长的睫毛垂罩于他的瞳仁前,犬牙交错。“少爷,我有话和你说。”
“不,我有话和你说!”吴义早不再是目空一切的青葱模样,人发福了,两边肩膀被多余的肉隆起,把脑袋夹在中间,动作笨重地拍着桌子道,“老师,我心里不痛快!自打六年前魇镇之变,王家全族覆灭,只留下母后皇太后一个孤家寡人,名位虽在,却再不复当年。连她身边的所有近侍也一概被软禁,若非老师只是个干粗活儿的火者,怕也不能出慈庆宫一步。我都多久没见过父亲了?父亲从前是人人争相巴结的大红人,现在却像人人躲避的瘟神一般。若搁在几年前,慈庆宫管事牌子的孙儿做周岁,送礼的只怕要踏破门槛,你却看看今天!妈的!算了,那些个拜高踩低的小人们,难道还指望他们不成?只是我一干习武的师兄师弟,亏得以前那样要好,居然连我儿子周岁这样的大事也不上门来贺一贺。老师,我心里难受哇!”
乔运则在吴义的背上拍一拍,仿佛要把那份悲伤掸落在地,“少爷喝多了,你且听我说一句话——”


第221章 碎金盏(9)

“我没喝多!”吴义打断他,把脊背一耸,“老师,父亲当初请你来教授我课业,是想叫我也跻身仕途。六年前恩科,我位列会试第三十八名、殿试三甲第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这份功名原是东太后亲口允诺我父亲的,是我拿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换来的!可还没等放官,就又被以科场舞弊之罪革名。如今,文和武我是一无着落。就连我老婆也瞧我不起,说生了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和我一样窝囊废一个?”吴义捏起了两拳,咯吱咯吱响,“不该这样的,我吴义这辈子不该这样的!我原应尊贵风光,替我吴家,不——邱家!光、宗、耀、祖!”
乔运则的目光微微地僵住了,吴义的舌头却前所未有地灵活,不停地卷动着:
“老师,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我不姓吴,我姓邱,我叫邱志诚,我生父的名讳上若下谷,你听着可有几分耳熟?你一定听过他,他不是太监,他是条万里挑一的好汉子!当年他不惜三族尽灭,单枪匹马刺杀摄政王。我,他儿子,在六年后绕过一整支卫队,把摄政王的心肝宝贝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劫走那姓段的不是慈宁宫的赵胜,是我。我,让摄政王和西太后交恶成仇,把整个紫禁城都闹了个天翻地覆,我是窝囊废?妈的,我他妈是大英雄!”
乔运则目不交睫地听着,一脸莫测。
吴义自始至终耷拉着脖颈,两腮、两眼全被酒焚得火红,“不该这样的,我这辈子不该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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