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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曲江宴时看着不论学识还是姿容都不如自己的同科进士被贵胄争闹着榜下抢亲,看着别人欢欢喜喜娶了世家嫡女,他一日胜过一日的难受。
若崔萍是个如余初晴一般性子好的或许夫妻间还不会闹得针尖对麦芒,可她偏偏一心想嫁豪门,对寒门夫君诸多嫌弃。
崔萍愤愤然记恨害了自己的崔文远,又埋怨丈夫考前为何要给了他诗词看,想着若没有这回事,说不定自己已经嫁了襄阳公主家的温七郎?
寒门书生却想着若没有她,说不定自己在中了进士后还能有更好的姻缘——谁乐意娶一个身份不高又成天耷拉着脸的妻子?婢生子,多丢人!
等崔婉兰一事爆出后,寒门书生更是黑了脸,崔萍岂止是身份问题,这家教还更有问题!连她家嫡出的娘子都遭了采花贼,那庶出的女儿是否还清白?
崔萍在襄阳公主家的斗花宴上大放异彩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她在婚后也曾与人之前讥讽丈夫家境贫寒,顺带回忆自己往日的风采,为标榜自己压制夫君崔萍话里话外带上了她从前很受人追捧的意味。
原本只是虚荣之言,却被书生当了真。
他甚至开始回忆新婚夜时妻子是否清白,悄悄翻出那夜的帕子左右细看,不由又想起了曲江宴上妓子的戏言:“有了鸡冠血,夜夜做新妇。”
疑神疑鬼后再观崔萍言行举止,书生心里越发觉得确是如此,疑邻盗斧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越是怀疑越是坚信自己的猜测。
以至于又一次爆发争执后,他怒气冲冲的写了休书摔在崔萍脸上,她也是个受不得气的,当初被张氏搓磨了许多年压抑着脾性,如今被寒门之人打脸又怎么想得过?
一面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家一定能为自己做主,一面又觉得自己年轻美貌,若没了他也不见得不能改嫁到更好的人家,而后又满腔怒火的想要找崔婉兰和崔文远算账。
于是,崔萍又羞又恼又哭又气的回了崔家,向祖母哭诉一番后她便说要去拜见嫡母,袁氏以为崔萍只是于礼节要全了孝道,也没拦着她,只吩咐道:“在外面磕头便是,不用进去。”
卢氏得了消息匆匆赶到正院时,她已经从另一处小道去了偏院,没有见着面,深知崔萍禀性的大伯母却没袁氏这么乐观。
她只是去磕头问安?被坑得这么惨还能有如此好心?别是三母女对骂吧?
卢氏满腹疑惑却也不想再去旁听,崔萍去找张氏、婉兰发泄总比她缠着自己要求做主的强,正头疼呢,不想再见到二房的人,也不想管他们的破事儿。
因而,卢氏只吩咐了得力奴仆过去看看,别出了乱子,自己则满身疲惫的又回了院子歇气。一盏茶都还没喝完,便有贴身奴婢一脸惊惶神色的奔了过来,立在门口等候召见。
“说罢,又怎么了?”卢氏觉得她此刻已经身经百战了,即便是来人通知她先前吐了血的张氏被庶女气死了也能淡然处之。
婢女喘着气,一脸的惊恐扑倒卢氏脚边急道:“二房的三娘子刺伤了二郎君,那一位还,还自缢了!”
那一位,哪一位?张氏还是崔婉兰?
卢氏猛然站了起来,很想问一句“死透了吗?”却又马上改口道:“谁?!救下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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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敬请期待……
88、恶有恶报
自缢的当然是崔婉兰,并且如大家所愿她死得不能再死,还很好心的留下了两句绝笔,自称:虽无奈被冤枉却不想带累家人,唯有以死证清白。
这下她自己做了决定,大家也都不需要纠结了。只是,每个人心中都犯了嘀咕,她怎么就舍得去死?
崔承祖匆匆赶来看着婉兰尸身上耳后清晰的勒痕,顿时无语长叹,他初入仕途时曾经在刑部待过,很清楚的知道自缢而亡的死状和被人勒死的状况绝不相同。
崔婉兰这绝不是自杀,是他杀!至于凶手……还能有谁,也只可能是那个在他与妻子走后来探望母亲、姐姐的崔文远。
他在舞弊后原本前途暗淡却还有一线希望,若再加上姐姐的污点那就是导致前程破灭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如此绝境,换成正人君子只会淡然处之,沉淀磨砺自己,待五年、十年此事被人淡忘之后再突然崛起一鸣惊人。
而心思歹毒之人,却会选择铤而走险搬除眼前的阻碍,哪怕她是自己的同胞姐姐。
面对此情此景,崔承祖不由觉得一阵阵心寒,果然如崔婉兰所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么?为何这一家子人都是如此没脑子又没德操的行事?究竟是张氏有问题还是弟弟长歪了?
崔承祖不做犹豫立刻叫人封锁了西厢,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只暂且停放崔婉兰尸身,又请夫人卢氏约束下人不许多嘴多舌。
而后他便一脸怒容的问起了侄子:“崔萍和文远呢?!”
“三娘子晕了,被送回去休息……二郎君受了伤,在东厢,医治。”奴仆喏喏回答,生怕自己触了主子霉头。
晕了?怕是为了躲避问责装的吧?这两兄妹怎就这么巧在院子门口一进一出的巧遇,而后争执,继而出手伤人……乱,真是一团乱!
崔萍的问题稍后再说,肩负族长之责的大伯只快步走进东厢房。
恨恨然想看看这亲手勒死姐姐的畜生究竟是何等模样。身为长辈的他与父亲都觉得若因家族利益逼死侄女是一件难以启齿的难事,会觉得良心难熬而踌躇着不愿下手。
崔文远这念了十年圣贤书的少年却能为自己的利益狠心对同胞姐姐下手,这等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畜生若是有朝一日位居高处,将会是何等惨事?
全家都得胆战心惊的陪他望着头顶不知及时会落下的屠刀——就算不是他对家人出手也可能因为过于狠辣而得罪于人引来报复。
进房之后,只见崔文远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血泪满面,衣襟污浊不堪,眼睛愣愣的望着锦帐,虽是睁着,却瞧不见一丝神采。
“他如何了?”崔承祖不便当着众人训斥侄儿为何行凶,只能压抑着怒火佯装关切。
“不太好……”医师遗憾着摇了摇头,说崔文远伤在了脸上,尖锐发簪划出的口子既长又深,即便是医好了也会留下永生无法消除的疤痕。
也就是说,他仕途之路算是彻底断了,身有残疾根本就没参与春闱的资格,更何况出仕为官?
崔承祖面容扭曲的一拍大腿,吓得医师赶紧退出了东厢,怕主家暴怒之中胡乱发泄,殊不知,他却是在强忍笑容与那差点就脱口而出的“好”字。
“抬回去,好生看护。”他大手一挥出了厢房,又私下吩咐心腹要守着崔文远别让他胡乱走失,万一他魔怔了乱说话更不得外传。
只能好好关起来,崔家嫡出之子杀了亲姐姐,这事情可不能外传。嗯,外面还得好生打点一番,大理寺那边……唉,麻烦。
满腹心事的崔家大伯一五一十向父亲禀报了此事,回屋后又忍不住对妻子感慨,这或许就是天意吧——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家子内斗着把所有事情都给解决了。
卢氏虽不知杀人一事,却眼睁睁看着崔婉兰死了,崔萍袭击弟弟彻彻底底毁了他前程,崔文远木楞着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这番变故气得张氏吐血半瘫,卢氏也是胆战心惊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该分家了,否则二房不知还会出什么岔子。
“不妥,高堂皆在如何分家?等文康婚事办好再说吧,他们兄妹却是好的——还得和余尚书家通气,崔婉兰这一死,婚事还不知会不会有变故。”崔承祖嘴上虽是否定了妻子的提议,心里却觉得这做法很有道理。
夫妻俩一夜无眠,次日又各自为二房操碎了心,办丧事、寻余尚书说情、去大理寺澄清婉兰一事……忙得马不停蹄。
因婉兰是在家中自杀身亡又没人报官,因而也无需仵作探查,就算是大理寺的人来寻问,凭崔家权势也能将其拒之门外,给出那张崔文远伪作的便条便能结案。
他既然能将其写出来,自然确信它与姐姐的字迹有八分相似,寻常人看不出端倪。
因而,外面的流言在人刻意引导下竟变成了崔氏女子贞烈无比,崔婉兰自缢,被牵连的崔萍自请求去,落发入了庵堂吃斋念佛——这家人规矩甚好,甚好啊!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普通人难以触及的角落,哪怕亲眼看到都无法得知真相,更何况道听途说,这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身处其中的崔家人却是人人心里都梗了一根刺。
崔修德反思自身认为是自己为了官职忽略家中儿孙教养问题,肩负兴家大任的大房揪心烦躁恨不能一脚踢了二房出门,三房对所有事情避之而不及怕自己受了牵连,袁氏老夫人则怀疑家中是否有不好的东西作祟,她甚至请人做了法事,常常抹泪哀叹:“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而崔文康则忧心忡忡,流言瞒得住外人但更多的权贵却是心中有数,起初余尚书就暴怒破口大骂登门致歉的大伯,严词指责崔家二房的家教,婚事已然遇到波折。
如今崔婉兰身亡他身为同父的兄长是需要服丧的,又怕有庶妹伤了崔文远之事传出,不由更是担心自己怕是娶不到余初晴了……
远在西南地区的婉如却丝毫不知此事,只幸灾乐祸着婉兰的霉运,隔三岔五的为哥哥、夫君祈福,她很是确信自己的至亲不会遇到大挫折与磨难,好人有福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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