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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如不由望着刺史府的方向很是忐忑,记忆中的夺嫡与国战都已经提前,那丈夫还能不能成为一品大将军顺利归家?
这锦州是西南地区最为富饶的州府,其刺史也是皇族中人,与永安王是异母兄弟,两人年纪相差很多,今上已经登基后这位王爷都还不及弱冠之年,因而他们早年也没发生过冲突。
如今肖阳登门刺史自然客气接待,并且取了地图详细告知了此刻的多方情况。
“西戎几十万兵力绕过了定西都护府所在的军城,放弃玉门关,直击陇右道南面的凉州,据悉,沿途已多处城镇失守,”定越郡王指着凉州区域的一个边镇苦笑道,“此刻,戎寇已经往西北地区的重要关隘西平郡而去。”
“若是西平失守,下一个关口则在兰州!”肖阳咬牙用手指点着行军图狠狠一戳,“此处之后便是一马平川,距离京城不过一千里。”
“肖将军如何打算?”定越郡王看着肖阳询问出声。
他是奉命回京城述职的边将,无旨不得擅离固定路线,如今,自然是没法指望京城能传出什么正常的旨意。
若是寻常时刻改道去西北便有谋逆的嫌疑,此刻虽是外敌入侵的紧要关头,事急从权无可厚非,可谁知登上皇位的人会不会秋后算帐?
不变路线只是走慢些,在蜀地多逗留一下,却是无碍。
定越郡王心知肖阳带了一队骁勇善战的军士,本又是一员猛将,换在没什么赫赫有名大将军的蜀地,他甚至能算得上是帅才。
若是肖阳能逗留在锦城,那他就无须担忧戎寇打入大齐腹地后自己辖内会不会被侵袭。
肖阳却根本没这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的打算,哪怕是要被秋后算帐也得先将戎寇撵出大齐,总不能等到国破家亡了再来奋起反抗?
他只是在犹豫,自己是应当往西北赶在戎寇围攻西平之前去救援,或是往东北去京城守护外公、母亲和嫂嫂侄儿等人?还有婉如和瑾娘又该怎么办?不论去哪里都不方便带着,留她们在锦城他更是无法放心。
思来想去,还是民族大义在他脑海中占了上峰,肖阳决定派人暗中回京保护家中老少,婉如带上女儿和奴仆退回昆岭,自己则直接奔赴西北
而后,他谢绝了定越郡王的邀请,正色道:“这戎寇入侵,每每掠男女为奴、奸杀妇人、烧毁村寨,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惨不忍睹,身为将领,我没法站在这里等他们打上门。”
说罢,他即刻放了飞鸽传书昆岭,让人火速押运所有已生产完毕的炸药、火器到前线,而后安排了少许精兵潜回京城,又指点了定越郡王几处布防事宜。
忙完一切后,肖阳这才回到驿站房间向婉如辞行,让她带上女儿回昆岭去。蜀道虽难,但已经走过了两次不会有大问题,总比留在此处的强,纵观历史少有外敌入侵会打到西南夷区去,排除他们跟风内乱的可能后,反倒最为安全。
“你披上战甲就打算出发了?”婉如无语苦笑。
“……是,”肖阳愣了愣,而后颔首点头,又无奈道,“如娘,对不起你们,但这是我的责任。”抵御西戎是肖家军的责任,无关皇位上究竟是谁,无关是否有人下令。
婉如也是一叹,进一步问道:“我是说,你什么都不带空手去杀敌么?”
“准备带上现有的霹雳弹,原就准备献给今上的,每样都带有一大箱,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说起他的研究肖阳不由挺直了腰杆,成竹在胸的回答,“虽少,凑合着也能打西戎个措手不及,后续的再让他们送来,必叫戎寇有去无回!”
“我是说粮草和军饷啦!”婉如以前在西北时后勤军需不用他操心,如今突然说到要上战场,精明如肖三郎竟也犯傻了么?
随身只有些许干粮,一路上让将士喝西北风去么?没有军饷又如何刺激普通士兵奋战?
肖阳本想说肖将军的军饷常事后再发,没人会有意见,忽地他又想起了别的可能,赶紧闭了嘴,一脸讪笑望向妻子。
却见她指着墙角的几个小箱子昂首道:“那是咱们家近年来积攒的金锭,拿去用吧!方才我已派了人去做饼子和肉干,你先整甲缮兵去,等一切都弄好了再出发——磨刀不误砍柴工不是?”
“好!”肖阳看着那与自己相比丝毫不缺乏勇气和智慧的爱妻,眼圈一红,不由屈身给了她一个用力的拥抱,恨不能将其揉入自己胸口,化为一体。
婉如轻轻抚着他的脸,爱意浓浓的呢喃:“阿阳,放心的去,我和瑾峥会好好的等你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
待到次日清晨,肖阳带领一干将士整装待发,饮了饯行酒后,他慷慨激昂的高声喝道:“人生在世,百年岁月瞬息而过,总要做出一番事业才不枉此生,如今国难当头,短短一月沦陷数州,各处火光滔天、杀戮四起,眼看即将国破家残,我们能坐视不管吗?!”
“不能!”千余将士同时应答,喊声震耳欲聋。
“说得好!”肖阳说罢,扬臂呐喊道,“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众将听令——出发!”
他声音浑厚而又凝重,目光坚定而无所畏惧,浓浓的爱国热情溢于言表,就连那离去的挺拔背影也叫人不由心生崇敬。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伴着低沉却又斗志昂扬的战歌渐渐远远,朝阳中,肖瑾峥被阿娘抱着手中目送父亲出征,她懵懵懂懂的含着拇指细声细气呢喃:“打仗罗,驾!”
“嗯,打仗,打跑敌人爹爹就回家。”婉如轻轻拍着闺女儿的背,不由潸然泪下。
孩子还小,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离别的意义,只以为父亲是在与她做游戏。
婉如却知道,肖阳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或许妞妞将会有个大将军父亲,或许,她们从此就是孤儿寡母了。这便是将门之人所必须面对的现实……
稍后,婉如领着女儿和一干仆人返回西南,肖阳则快马疾驰往西北而去,没走到五日便遇到了衣衫褴褛的难民,其中不乏青壮年。
肖阳骑在马上命人寻了个看起来像是这群人头领的中年男子,详细寻问他们从何处来,路上行了几日,是否遭遇敌人,以便借此信息估摸戎寇的位置与规模,修正自己的行军路线。
正如他先前所料,七天前戎寇已经大举进犯侵袭了西平,并且人数比预先的更多,却不知该城究竟能熬过几日?
了解了这些必要信息后,肖阳俯视着那面上还带有血痂的汉子,忽然问道:“你们欲往何处去?”
那人显示有些茫然,想了想之后才回答:“京城。”
他们原本只想逃离西戎侵犯之地,并没多想究竟去哪里,肖阳一问他反倒有了主意,想必京城一定是安全的,却不知那里究竟会不会给他们打开城门?
“你们走偏了,此地是甘南,你们应当是从西平到定西然后再至天水去往京城,从甘南到天水绕行了不止百里,”肖阳摇摇头,而后告诉他京城此刻已经许出不许进了,又叹道:“再者,此去近千里,壮年男子可行,老弱妇孺又该如何?”
这中年男子也是个能识文断字的乡绅,他在肖阳反问后,拱手行礼客客气气地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他虽不知道肖阳是谁,只见其身穿耀眼的光明甲,姿容不俗,领着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驻足说话时属下却鸦雀无声,可见御下严谨,必然是个值得信赖的英雄人物。
便很是乐意听他一言。
“我可修书一封让甘南守将容你们在外城落脚。我乃定西都护、威武侯三子,肖家三郎。”肖阳如此回答。
因怕有奸细混在乱民中,战时若非必要不开城门是惯例,不驱散他们已是宽待。
而后,他又让人打开了一匣子金锭,使其高高展示在流民眼前,并扬声说道:“传我令——就地征兵去往西北,预支军饷,若能立功再给厚赏!”
与其让他们四处奔跑逃难造成更大的混乱,还不如聚集起来一同抗敌。
“呃?”中年男子先听得肖阳报自己名号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又闻征兵一事顿时呆愣当场。
“逃得一时能逃得了一世?我们同为大齐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当敌来犯,为何不能同仇敌慨、同生共死?”肖阳跨骑在黝黑高头大马上,一抖猩红斗篷抬臂指着身后便高声问道,“看看,在我们身后,是中原广袤的良田,在我们身边,是家中父老妻儿。我们若退缩,谁来保家?我们若退缩,谁来卫国?!与其背井离乡寻人护佑,不如打过去,夺回自己家园!”
在旁围观的人群中忽有一个热血男儿随着肖阳的号召,扬声应道:“没错,打回去!我愿意跟随将军打回去!”
“对,打回去!家可破,国必保,身可杀,志不挠!”有一人起头回答,便有一群人响应。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书生,在面临破国之境也会热血澎湃,也会有铮铮铁骨。
没有国,又哪来的家?逃,还能逃多远?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不如奋起抗争,让戎寇止步与西平!
即便是身死战场,军饷也够家小嚼用几年——那可是金锭!
“好!诸位壮士便与我同去!”肖阳派人带了部分火器作先锋奔去西平救急,自己则沿途收拢流民,教导必备的应敌之法,组成了一只虽无战袍却也斗志昂扬的队伍。
他们或举棍棒、或拿柴刀,嘴里唱着慷慨激昂的从军曲,互相勉励、互相鼓劲,以满腔热情与英勇献身的精神为动力,雄赳赳气昂昂奔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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