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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能预见这期间将遇到多少困难,遭遇多少不测?更重要的是,这份地图是章炯笙独立团进山的指南,但工兵连随后改变了线路中部分走向,因此电脑分析如同废纸一张。谁掌握变动后的线路?吉耿阳无疑是知道的,不过他躲着我们,在山里想抓他很难。现在只好退而求之找陈长老,虽然他没有真正进入过首领墓穴,毕竟从琛哥嘴里知道一部分情况,比电脑分析的强多了。”
章蔼和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先抓陈长老?”
方舟笑了笑:“至少陈长老看到我们不会躲,因为他自恃有一把手枪。”
钱伯斯认真考虑后,采纳方舟的建议,一行人从橘子林折回,以望溪坪以中心展开搜索。
说也怪,前一阵像影子般跟着我们的陈长老反而没了踪迹,琛哥也不在小木屋,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分五裂的桌椅也被修好,看不出几天前曾发生过人虎搏斗。漫无目的地转悠了两天,章蔼和、瑟曼有些失去耐心,不时在钱伯斯面前嘀咕,含沙射影指责方舟故意误导拖延时间。林春晓则痛惜采下的草药不及时处理将变成干草一堆,尹师兄逗她说只要找到首领墓穴,你得到的奖励能开十个大药铺。她嘟囔说那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凭自己努力换来的。噎得以善辩著称的尹师兄无言以对,私下对我说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很有意思。
第三天傍晚,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一行人在马鞍峰附近兜了一大圈,插到泥潭沼后面返回,离望溪坪上的小木屋还有三四十米时,走在前面的钱伯斯突然卧倒,并示意我们趴下。借灌木掩护朝前方看,只见远处陈长老和琛哥推推搡搡押了个人直奔小木屋,被绑者头上罩着黑布,全身被一大块亚麻织布裹着,无法辨认其身份。
“戴眼镜的就是陈长老?”钱伯斯问。
我们点点头。
尹师兄靠了上来:“等他们进屋后再动手?”
钱伯斯皱眉道:“木屋的结构便于防守,强攻势必要有伤亡,不是理想的结局,在室外动手,他们更熟悉地形,又擅长山间奔跑,一旦逃脱再抓就困难了……”
“先杀掉后面那个,”瑟曼不知何时伏到我身边,杀气腾腾道,“被绑架的肯定不会跑,我们全力对付陈长老就行了。”
我心一寒,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女人竟这么狠,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钱伯斯点点头,手一挥,和尹师兄、瑟曼、章蔼和从不同方向包抄上去。
“看出瑟曼的厉害吗?”我问方舟。
“嗯,身手不在钱伯斯之下,如果单打独斗,我未必是她的对手。”
“这么厉害?”我惊道,“你是正宗警察学校毕业,又受过专业擒拿格斗训练,一对一较量琛哥也落在下风,竟会打不过她?”
他耸耸肩:“我是谦虚的人吗?还有个问题注意到了没有,瑟曼与钱伯斯不像父女关系。”
“什么?”
他回头看看十米外抱着武器包裹的林春晓,说:“女儿受伤,父亲会是什么表现?父女同心,这一点古今中外都应该一致吧,可回想一下那晚钱伯斯的表现,他更在意袭击者是谁,对瑟曼的伤口,伤到什么程度,疼与不疼毫无表示,更无嘘寒问暖的感人场景,你想想看,这像父亲吗?”
我茫然道:“伪装成父女?他们不过到中国找60年前的财产而已,顶多算有盗墓嫌疑,只要不涉及刑事犯罪,不杀人放火,就算被警方抓到大不了遣送回国,有必要搞得如此复杂吗?”
方舟摇摇头指着前面,钱伯斯等人已形成合围之势,只等陈长老接近小木屋便动手。
随着对方三人一步步靠近,钱伯斯、瑟曼分别从石堆后伸出长长的枪管,身体纹丝不动。
“他们的枪有点特别。”我说。
方舟道:“枪管前部装了消音器,后上方是瞄准器,标准狙击手作风,我早说过他们很专业,像钱伯斯的出枪速度,说他是海军陆战队出身我都信,当然,尹师兄和章蔼和有点外行,拿枪的姿势就不对。”
离小木屋还有十多米时被绑着的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琛哥回头将他提起来,顺便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这一来两人反落到陈长老后面。陈长老扶扶眼镜四下张望,陡然,他停了下来,看着小木屋发呆。
“屋子那边有问题吗?他发现什么了?”我问。
方舟疑惑道:“我们仅在里面睡了三宵,外面的东西一点没动,屋里也尽量保持原状……莫非他留过特别记号?”
话音刚落,陈长老突然回头冲琛哥嚷了一句,然后撒腿就跑,琛哥愣了一下,心有不甘地看看被绑之人,跺跺脚随陈长老而去。
钱伯斯一跃而起紧追不舍,瑟曼、尹师兄也从侧面包抄过去,章蔼和跑了几步摔倒在地,自嘲地笑笑,坐在地上揉腿。
无奈陈长老和琛哥善于在山路上奔跑,两人以独特的步伐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
瑟曼第一个冲到被绑者面前,伸手揭开蒙在他头上的黑布,一看之下顿时愣住了。
吉耿阳!
吉耿阳居然落到陈长老手中,又居然被我们黑吃黑截了下来!
第十八章 正确线路
今天第四轮进攻结束了,联队伤亡惨重,战壕里的担架全部用上还不够,草野队长非常生气,把几个分队长叫过去训斥一番,还打了三队长两个耳光。一起进入湖南的十四个联队,只有我们这支被挡在永埠,其他都完成预定集结方案准备进攻长沙。
不单是士兵们,包括支队长和草野队长都很困惑,不知道眼前这支中国军队怎么回事。一开始怀疑他们准备实施打援战术,后来证实永埠周围没有中国军队调动的迹象,又怀疑负有掩护县城重要官员逃跑的任务,可通向后方的通道都被我们攻占,无路可走。更奇怪的是明知我方兵力、火力都优于他们,却不撤到县城后面大山里,非在这边拉开战线跟我们硬斗……这几年和八路军打过,和国民党中央军打过,和地方军阀打过,还有游击队、土匪等等,从没碰到过这么奇怪的打法。
……分队长得到情报,我们的对手是章炯笙独立团,以前在河南战场交过手,黄埔军校毕业生,是条硬汉子,也能打仗,经常被派遣在重要战场的关键位置,联队长私下很佩服这个人。可这次他采用的战术让人不能理解,至少违背一个指挥官应该掌握的基本常识,不过支队长们说章团长一定有他的用意,只是我们暂时看不透……
我们在县城里的情报员带来消息,十多天前独立团有一小股部队开进了长晖山,各个入山口一直处于封锁状态。难道章团长在山里修建永久工事准备跟我们长期对抗?若是这样他就想错了,永埠县城不是湖南地区主干道,进攻这里只为了防止大本营计划中的中国大通道受到袭击,我们根本没有多余兵力进山打消耗战——事实上从后来战争进程看,我们连县城都无暇顾及,只能集结兵力固守主要城市和交通要道。
……连续几天强攻,对方伤亡很大,有些地区火力点明显减少,由于永埠周围城市都被我军控制,独立团无法补充兵力,部队越打越少,但仍然没有后撤到长晖山的迹象。草野队长已失去耐心,计划发动一次总攻解决战斗……
在指挥所,我们见到章团长的尸体,他死在自己人枪口下,支队长分析我军强攻前指挥所里曾发生激烈争执,也许就因为他采取的奇特战术引起下级军官不满,这种打法似乎是让整个独立团送死,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应当这样做。大家站在他尸体周围很久,最后根据草野队长的命令为他单独下葬……
我揉揉眼,眼睛太疲劳了,剩下的章节留作以后慢慢看,遂将电脑笔记本递给一旁等得心焦的章蔼和,他迫不及待地开始阅读。
望溪坪离山口最近,各种信号强了许多,方舟终于打通手机,才说了两句就被钱伯斯板着脸制止,要求他为了大家的安全交出通讯工具,方舟很爽快,立即挂断双手奉上。幸亏章蔼和的电脑笔记本能无线上网,我收到了那位神秘网友发来的第四封邮件,长篇日文纪实小说:《战之悔——一位侵华日军老兵的回忆》。
作者叫武官正夫,长崎人,参加过日军发动的豫湘桂战役,后来在独山战役中受伤被遣送回国疗养。这本书早在十五年前就完成了,迫于日本国内右翼分子压力,直到临终前才交付出版,即便如此,此书发行后他的家人还是受到一定冲击。尹师兄也调阅过其中部分章节,但没找到全文。
一场局部战争,打得连对手都莫名其妙,并把真实意图掩盖得天衣无缝,章炯笙果然是个人物!
然而神秘网友发这个邮件仅仅让我从侧面领悟章炯笙的高明吗?感觉没这么简单。这四封邮件应该彼此关联,而且是阶段式推进,只是我没找到串起它们的重要引线。他应该是熟悉内情的人,说不定很早就知道章炯笙在长晖山的秘密,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或讲得透彻些,非让我费尽心思琢磨呢?
屋子另一侧钱伯斯、瑟曼和尹师兄正与吉耿阳耐心地周旋,吉耿阳参与盗墓多年,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又坐过牢,可谓混成了精,想撬开他的嘴,不是简单的威逼利诱就能达到目的。这方面方舟是行家里手,可他担心说着说着露出职业嘴脸,干脆躲到灶台边和林春晓一起专心致志劈柴、烧炉灶。
双方已磨了两个多小时,吉耿阳除了详细说出被陈长老伏击的前后过程,其他均推挡自如,把自己说成与首领墓穴毫无关系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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