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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了行吧?”徐夏子婶下炕要去煎药,嘴里却又嘟哝着:“你个贞子呀,性子比你妈还犟!犟也好,我要是你,就跟那个骚狐狸精去争争试试!我就不信,你们一起过了那么多年,有儿有女,鹏程就定准能让那个狐狸精争了去?”
“妈,你说么嘎?”淑贞一骨碌翻身坐起。
“好好!你妈该死,你妈该死!”徐夏子婶连忙找出药铫子,进厨房去了。
……跟那个骚狐狸精去争争试试……不信……鹏程就定准让那个狐狸精争了去……
徐夏子婶的话带着强大的电磁波,蓦然打开了淑贞封闭、沉闷的脑壳。是的,为什么不去争呢?岳鹏程是自己的丈夫,丈夫被人抢走了,为什么不可以再争回来呢?
争!淑贞呆坐片刻,一个主意便在脑子里形成了。她下床梳洗一番出门,穿街过巷,直朝建筑公司奔去。
来到建筑公司,淑贞同值班的文书拉了一会儿呱,这才推开了“工程师室”的门。
“哟,曲工在呀。”淑贞走进,朝正在伏案忙碌的曲工递过一个笑脸,“我还以为你们建筑公司没个活人呢!”
曲工是贺子磊大学时的同学,又经贺子磊引荐来到大桑园,两人可谓莫逆之交。
贺子磊与秋玲关系中牵扯着淑贞,他是知道的。
“哦,是徐经理。”曲工带着一种莫名的忐忑,连忙站起。
“我找你们经理有事儿,可好,都锁着门!贺工也上工地啦?”淑贞完全是一副随意的神情。
“嗯……”
“你忙,你忙。”淑贞佯作出门,一脚出门却又站住了:“哎,你们贺工结婚的日子定了没有?”
曲工见问到这件事上,支吾道:“这我可说不好。”
淑贞似作惊讶地说:“你不是跟他是好朋友吗?他跟秋玲谈了半年多,怎么连个日子到现在还没……”
曲工大惑不解地瞟了淑贞几眼,心下反倒平稳了,说:“听贺工的意思,好像是有些不大放心的事儿。
“哦,怪不得呢!这八成又是哪个背后嚼舌头根子啦!”淑贞激愤之情溢于言表。片刻却又不无责备地说:“嗨!你们贺工也真算是个有知识的!他今年多大岁数、么个情况?人家秋玲多大岁数、么个情况?要是我说呀,别说人家秋玲不定有那些嚼舌头根子的事儿,就算是原先有点么个大不了的,只要人家现如今真心诚意跟他贺工过日子,那也是他的福分!你曲工评评,我这话在不在理儿?”
曲工被说得一愣,随即赞许地连连点起了头。
第二十三章
县委大院坐落在县城西北面的山上。说是山,实际原本不过一道土丘;土丘一平,一片高地而已。高地也还是山——西山。西山上如何如何,西山上某某人如何如何;西山就是县委,县委就是西山,县城里的人多少年前就把二者混同了。“文化大革命”小将造反,把国民党邹鲁、谢持等人的“西山会议派”,和共产党毛泽东的“东风压倒西风”的名言同时搬出,经过论证,提出了“砸烂西山各味会(革委会)”的响彻云霄的口号。好在砸烂的不是西山,西山上的县委才得以由那时的可怜寒碜的几排青石红瓦小平房,发展成今天高楼联幢,庄重而又森严的机关办公大院。
大城市里的人讲起县城,每每要在前边加上一个“小”字。小县城,不屑一顾的意思。县城里的官员们也由此遭到褒贬。有部电影竟然把堂堂县令百姓父母,标之以曰“七品芝麻官”,实在可惊可叹!不管大城市里的人如何不屑一顾,不管电影的编导们如何褒贬,在方圆数十百里的数十百万老百姓的心目中,县城依然是与首都大致差不去多少的地方,县委依然是威令四方高可人云的所在。西山上的那个被高墙围起的大院,自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落下几个脚印来的。
岳锐终非寻常百姓可比。走进传达室,通过名报过姓,点出要见的人,不过三五分钟时间,不过百十米距离,县委办公室秘书便带着一辆尼桑轿车来到面前。车停下,县委书记祖远已经在迎候着了。
“岳老,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来,我们去就是了。怎么敢让您向这儿跑哇!”祖远尊敬地扶着岳锐,进到二楼小会客室。他是两天前刚刚从市里开会回来,两分钟前刚刚又从会议室出来的。
“你们忙,不象我如今闲人一个。”
寒暄几句,岳锐拿出肖云嫂留下的那封信。肖云嫂没能实现亲自送来的愿望,他是责无旁贷的。
祖远以最快速度把信浏览了一遍,露出异常感动和惋惜的神情:“一个多好的前辈呀!可惜我来蓬城晚,不认识她,不了解她这几年的处境。”他把信小心地放起来,又说:“谢谢岳老亲自把信送来。这封信我们一定认真研究,并按信上的要求转送上级党委。我个人认为,这封信提出的问题,是跟中央有关两个文明一起抓的精神一致的。一个革命老前辈,临终还这样关心党的建设,我们县委,首先是我,一定好好学习这种精神!”
几句话暖得岳悦心窝滚沸。他回乡后与祖远第一次接触,就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祖远对肖云嫂后事的处理和方才的这番话,使岳锐对这位年轻而文质彬彬的县委书记,产生了一种特别信任和亲近的感情。
他讲起了儿子。讲起岳鹏程如何负情绝义,打击迫害肖云嫂;如何欺骗他,使他几乎误过了与肖云嫂会面的机会;如何独断专行、骄横跋扈,把大桑园搞得乌烟瘴气……他以父亲和老党员的身份,检讨自己无能、没有教育好儿子,要求县委对岳鹏租进行严肃的批评和教育。
祖远认真地听着,不时“嗯”一声、问一句,但态度变得十分谨慎了。
这对于他,不可谓不是一个非常敏感而且棘手的问题。
祖远大学毕业后当过两年中学教师,又在市委机关当了将近十年大头兵,才熬上一个副科长。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谁看出他在仕途上会有多大发展。鲁光明调任市委书记,开始推行生产责任制时阻力很大。他写的一份调查报告,对相对富裕、集体经济相对发达地区实行责任制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进行了论证。一这引起了鲁光明的注意。很快他当上了所在那个部的副部长。蓬城县委书记缺位后,他被派下来。
鲁光明说得很明白:“下去锻炼锻炼,提高提高全面领导工作的能力,以后有机会再上来。”
然而,蓬城的一把手却不是好干的。蓬城在全市算得上“地大物博、人口众多”
的县份。黄公望在这里惨淡经营将近十年,拉起一个相当可观的“统一阵线”。黄公望以市政协副主席身份离开蓬城后,市委从邻县选拔了一位颇有才能和魄力的常务副县长前来接任。这位新的一把手,一上任便大刀阔斧,急于改变蓬城经济上封闭、政治上保守的局面。他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那个由利害关系、亲缘关系,以及其他种种复杂关系结成的“统一阵线”的力量。只干了一年稍多,便不得不离开了事。祖远接受前任的教训,对老干部尊敬有加,处理问题稳重灵活,使“统一阵线”对他无怒可发无冤可申。在这个前提下,他大张旗鼓抓了两件事。一件是开展“文明村”创建评比活动,一件是外引内联“攀高亲”,搞横向联合。两件事一抓,局面大变。在这个基础上,他才十分策略地把几个关键性的岗位抓到自己手里。这样做,不可避免地使他建功立业的宏图大略受到影响。但他只能这样做,只能把更深的心机寄托到“统一阵线”的几名年龄过线的“领袖”体体面面下野之后去。他获得了成功。创建“文明村”活动和“攀高亲”的做法,在全市得到了推广和表扬。稳重、能团结人、有魄力的评价,也由此而生。前几天在市委开会,鲁光明透了口风:准备下一步安排他当市委副书记,已经给省委领导汇报过了。这是个关键时刻。关键时刻又传来了关键性的好消息:邢老从电话上告诉他,大小桑园进行经济改革发展商品生产的经验,已经给省委汇报过了。省委领导很重视,准备作为几种不同类型致富之路中的主要的两种,提到省委农村工作会议上讨论,并在全省农村改革先进经验交流大会上,予以重点介绍推广。这无疑是一件了不起的喜事!不仅对于蓬城县的工作成绩是一个充分肯定,对于他的那个“下一步”,也无异于在省委领导面前争得了一张无可置疑的“王牌”。
偏偏在这种时候,大小桑园闹出一连串风波。先是石衡保告状,惊动了省里领导。他得知石衡保这个人确实是个“惹祸精”、“告状油子”,大桑园态度很不错之后,总算放心了。接下是肖云嫂的丧事。大桑园主张作为一般丧事处理,小桑园则力主按革命功臣对待。他指示民政局和登海镇委提出意见后,反复掂量,又请示鲁光明同意,作出了既不同于一般丧事,又不同于革命功臣的处理决定。事情也总算得到圆满解决。现在,岳鹏程的父亲、蓬城革命的元老,又来反映起儿子的问题来了!
对于岳鹏程的一些问题,对于蔡黑子等人拉帮结派、贪污腐化的一些问题,登海镇委书记向他作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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