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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听到过什么可疑的声音或看见什么可疑的事情?”
四季葱摇了摇头说:“没有。”
“有谁能证明你昨晚在房间里?”
“我晚上睡得比伙计们早,我进房门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
“程长官。”突然有一个警※察跑进屋来。
“讲。”程涛头也不回的说,可他等了半天后面却没有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进来那个警※察正张大嘴巴看着四季葱。
“有什么事快讲!”程涛提高声音喝道。
那个警※察这才回过神来,他慌张的说道:“哦,哦,那个,那个,程长官,你的警卫带了个小姑娘来,非要去看现场,我来问你哈要不要放他们进去。”
程涛一听就知道谁来了,他本是叫梁九凤过来帮忙的,但是他看过现场以后已经不打算让她参与这件事了,现场太惨了,女孩子不应该看到。
“先拦着他们,我马上过去。”
“请等等。”程涛走到外面后四季葱突然叫住了他,他回过头看到四季葱正站在房门口,她伸手摘了朵玉簪花拈在手里说道:“王安石有首咏玉簪花的诗,我记得前两句是瑶池仙子宴流霞,醉里遗簪幻作花,请问后面是什么?”
程涛冷冷的说:“不好意思,我在执行公务。”说罢就大踏步离开了。
四季葱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她嗅着手中的玉簪说:“不如你来告诉我吧。”
“我不喜欢王安石,我更喜欢黄庭坚的那句:玉簪堕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回答他的是站在香气馥郁的花丛中的行瘟使者,他扯下一把花放在溃烂的鼻子下嗅着,那把花儿立刻就枯萎了,他抬起头闻了闻说:“好浓的血腥味啊,妙哉,妙哉。”说罢,就晃晃悠悠的飘走了。
四季葱勾起嘴角笑了下说:“程涛,真是比瘟神还无趣啊。”她用手抚弄着洁白的花朵轻轻说道:“再忍忍,天黑就放你出来。”
微风拂过,一丛丛玉簪花轻轻晃动,在花朵下似乎隐约传来细微的呻口吟声。
☆、鬼怒川
九眼桥处是南河水面最宽水流最急的地方,碧波荡漾的南河水流至此处变成了灰色,从河面上刮来的烈烈江风也带着些凛冽的凉意,河心湍急的水流中卧着一头石牛,这石牛不知从哪朝哪代起就卧在南河里,很多人认为那首妇孺皆知的藏宝歌谣里头一句“石牛对石鼓”指的就是这头石牛,还真有人来这里挖过宝,但除了破铜烂铁什么也没捞上来,不过这并不妨碍成都人在茶余饭后谈论这只和张献忠的巨额宝藏有关的神秘石牛。从这里再往前一点就是成都最大的水码头,从那里驾船能一直通到长江去,经常会看到跑水路运输的船只从九眼桥圆圆的桥洞下驶过,但这些船却从来不走九眼桥最中间的那个大桥洞。
说来也怪,九眼桥下并排的九个桥洞中,唯有中间那个桥洞下水流特别急,凡船只从此过必会翻船,成都人管那个桥洞叫“海眼”,认为此处可通大海,所以水势才会如此湍急。
九眼桥往下一点水势稍平的地方就矗立着望江楼,这座高枕锦江凌空吊起的酒楼今天看上去格外的没神采,平日里弥漫着饭菜香气的望江楼今日被浸在浓浓的血腥气里,连那喜庆的红柱子看上去都像是一滩凝固的血。
发生碎口尸案的小屋紧挨着酒楼,小屋的门掩着,窗户也用黑布遮了起来,门底下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一阵阵血腥气和尸臭混合的味道不断散打出来,看管现场的几个警齤察也都站的远远的,神色慌张不安。
梁九凤就站在离小屋不远的地方,本来看守的警齤察不认识她不放她进入现场,但焦阳在旁边一口咬定是程涛叫她来的,于是警齤察允许她靠近些,另派人去请示程涛了。案发的小屋紧挨着河边,南河在这里刚好拐了个弯,这使得这间小屋正对着九眼桥下那个水流湍急的海眼,梁九凤站在这里能清晰的听到从海眼传来的哗哗水声。她望着海眼心里暗想,如果这事真是鬼做的,那个恶鬼总不能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吧?
只有这城里的阴差才知道,那个桥洞根本不叫海眼,而叫做鬼怒川。人死后鬼魂去城隍爷那里报道后,就会接到城隍发的路引,凭着路引就可以通过鬼怒川,从这里潜下去可直通地府,鬼魂在那里接受审判转世轮回。有些被压在地狱深处不得转世永受煎熬的恶鬼从冥府逃脱后,也会来到这里妄图进入人间,但此处鬼魂只能入不得出,那些被困住的恶鬼就兴风作浪掀翻往来船只,这就是船只不能通过此处的原因。唯一能出入此桥洞的活人就是阴差,锦官城的阴差持有两块令牌,一书“无拘幽冥”,一书“冥银万两”,执此令牌可唤来鬼怒川下的梦寻舟,每年的七月十五鬼节这一天,城内的阴差就会乘着梦寻舟到鬼国京城去,在阎王殿里述职陈情,听候发落。
梁九凤小的时候最喜欢听她爹讲他通过鬼怒川前往地府的见闻,每当讲到鬼怒川凶残的恶鬼时梁九凤都会缩进她爹的怀里害怕的问:“爹,那些鬼要是跑出来可咋个办哦?”梁老六就会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九凤可是我老六的女子,有啥子好怕的,爹给你起了个好名字,你怕了就喊自己的名字,就啥子都不怕了。鬼怒川里的恶鬼是不会跑出来的,除非。。。”
梁九凤凝望着鬼怒川耳边回响起了小时候和父亲的对话,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案发的小屋正对鬼怒川,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父亲说过的事情应验了呢?
“你想啥子呢?”旁边的焦阳用胳膊肘捅了捅梁九凤。
梁九凤回过神来,掩饰的笑了笑说:“没想啥子。”她凝视着散发着血腥味的小屋心想,一定得进去看看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左右看看,发现守卫的警齤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便凑近焦阳耳边压低声音说:“小孩儿,我进去看看,你帮我看着点哈。”
焦阳赶紧摇摇头说:“程长官还没来呢,万一他不让你进可咋个办哦。”
“就是怕他不让我进,我才要现在进去嘛,你帮我看着点,我就看一眼。”说罢她就踮着脚走到了那扇小门前。
走到近处空气中那股血腥味直冲梁九凤的鼻子,门板下面还不停的往外渗着血,她不禁有种想作呕的感觉,她暗想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竟发出这样的味道?她定了定神,伸手小心翼翼的推来了掩着的门,一股腥气立刻扑面而来,她差点当场就吐出来,屋里光线暗,她从门缝里只隐约看见门边的地板上全是粘稠的血,她大着胆子想把门缝推大些仔细看看情况,这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程涛捂着她的眼睛说道。
“里面到底是什么?”梁九凤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没什么,尸体而已。”程涛说着伸手关上了那扇门,他带着梁九凤走的离小屋远了些才松开了手,他一转头发现焦阳正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程涛脸一沉说道:“焦阳,你看什么呢。”
“回长官,我、我看天气噻,今天这个天气直叫个好哈,你看这个天哦,万里乌云的。。。”焦阳一边说一边转过了身,装模作样的欣赏起了灰沉沉的天空。
梁九凤在一旁看着焦阳不由噗嗤一声乐了:“真是个瓜娃子。”
程涛扳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低□子看着她说:“这可是命案现场,谁让你自作主张进去的。”
梁九凤看着凑近自己的程涛微微红了脸垂下眼睛说:“我也是着急嘛,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鬼做的。”
“那你看出来了吗?”
梁九凤摇了摇头说:“没有,但我情愿不是鬼做的。”
“为什么?”程涛问道。
梁九凤咬了咬嘴唇说:“这个真的不能告诉你,我爹交代过谁问都不能说。”
程涛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说:“那你就守好你的秘密吧。”他用生着一层薄茧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毕竟他已经骗过她一次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梁九凤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是在为案子着急,她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说道: “程涛,我知道在望江楼附近有个老住户,搞不好昨天晚上他看见什么了,我们去问问他好不好?”
程涛一听她的话不由微微笑了,他就知道梁九凤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法子,他拍拍梁九凤的肩说:“好,我先回去把军装换掉,然后我们立刻去。”
梁九凤听了他的话开心的拉住他的手就想走,程涛却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说道:“我现在穿着军装,不能这么在街上走。”梁九凤脸上立刻现出些失落的神色,程涛笑了下把臂弯伸给她说:“你可以挽着我走。”梁九凤甜甜笑了下,就挎上了程涛的胳膊。
焦阳在后面偷偷看着前面这一对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他英明神武的程长官咋个就能被这种女人降住哦。他挠了挠脑袋,转身看着那间散发着腥气的小屋,心里不由好奇了起来,那里面到底是啥子情况,为啥子程长官不让进去看呢?焦阳看旁边的警齤察没注意他,就偷偷的跑到了那扇沾血的小门边,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稍稍犹豫了下,但他最终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推开了那扇门。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黑暗的光线,他看着里面整个人突然像筛糠一样从头到脚抖了起来,片刻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如同牲口般的嚎叫。
被黑布蒙着窗户的小屋里墙上溅的全都是血,地板也被泡在粘稠的鲜血里,就在小屋中央的地上躺着一堆模糊的血肉,那勉强能认出是个人头的东西上整张脸被齐齐切了下去,肚腹被剖开,里面的内脏被挂的满屋都是,在正对着门的墙上,粘着那张被切下来的脸,那被扯烂的嘴角看上去竟像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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