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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秋天的气候不再像夏天那么反常,时不时的小地震没有了,莫名其妙的怪病也没有了,成都又恢复了平静。夏天里那些热闹一时的话题也渐渐没人提了,人们的生活有了新的关注点。在望江楼的废墟上,一座新的酒楼拔地而起,新酒楼叫做枕江楼,主厨是从扬州请来的圣手师爷宋驼驼,圣手师爷和枕江楼立刻风靡了成都。春熙路那边建起了新的大戏院,全省的清音名角儿都去登台表演,那里的表演每天都红红火火。如今只有恋旧的人偶尔才会谈起曾经的望江楼和在那里唱曲的成都第一美人四季葱。
川西的战火也平息下来了,刘湘在这场战事中一败涂地。国民党的几十万大军最终没有拦住红军,他们巧渡金沙江进入了川南,向茫茫大雪山和草地挺近,而那里恶劣的自然条件已经不允许国民党大规模的围追堵截了,过了这茫茫雪山草地就是陕西的延安,中国未来的格局因为这场战役被改写。刘湘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败的如此彻底,但真正让他备受打击的事情是他的女儿刘月如离家出走了。
她走的很突然,据家里人回忆那天早上她还跟没事人一样,下午就突然不见了,她随身只带了点钱和金银细软,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拿,所以才走的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她只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信:
“ 爸爸妈妈:
成都这个盆地太狭窄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另,告诉弟弟要听话。
儿:月如”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娇小的女孩会有如此大的决心,他们忘了她毕竟是“巴壁虎”刘湘的女儿。
刘月如出走那天刘湘捏着她留下来的信在她的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天,天黑了他才走出来对家里人说,随她去吧。 这位纵横巴蜀的刘莽子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是真的老了。
不过虽然这次川军大败,刘湘的下场却不像王家烈那么惨,蒋介石并没有以此为借口大规模派中央军进驻四川,因为他有更头痛的事情。华北五省在日本人的策划下发表联合自治声明,这实际上就意味着华北也成了沦陷区,中华民族的危机空前高涨。在这个民族危亡的关头,跟自己人斗了一辈子的刘湘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他能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当南京政府还在主战主和中犹豫不决时,刘湘是全国第一个旗帜鲜明抗日到底的,虽然南京政府很排斥他,但这并不影响他抗日的决心,和自己人斗了二十几年的四川各路诸侯在他的号召下奔赴浙江和日本人血战到底。刘湘1938年年初就在汉口病逝了,有人说他是被蒋介石暗害死的,但历史的真相已无法还原。他死后被葬在了成都,但是□期间墓被砸开,开关曝尸,虽然后来得以重修,但尸骨已经找不到了,一代枭雄和他的传奇就这么陨落在了历史的尘烟中。但是在他“敌军一日不退,川军誓不还乡”口号的感召下,八年抗战四川所出壮丁占到全国五分之一还多,但战火其实并未烧到四川境内。一寸山河一寸血,那些鲜红的热血永远记得这些人。
华北五省自治运动的幕后策划者正是土肥原贤二,这个前段时间还被天皇勒令切腹的人现在又春风得意了,因为沈阳那场传染病最终被证实和泉镜花没有任何的关系。原来在镇压泉镜花妖力的神社附近建有日本人的秘密细菌实验室,实验室对细菌处理不当污染了附近的水源,附近的水不仅供给神社,也供给当地日本高层军官的日常饮食,那些驻扎当地的高层军官当然都和泉镜花睡过觉,所以才闹出了泉镜花复仇这样荒唐的猜想。土肥原又变成了日本高层中的红人,不过他不会得意的太久,任何人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谁也不能例外。
虽然这次的传染病被证实和泉镜花没有关系,但土肥原仍心有余悸,他下令关闭了超自然能力实验室,有关实验室的一切记录统统被销毁,包括泉镜花的资料,土肥原自信满满的以为他的所作所为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但他忘了他曾给过罗琳一份泉镜花的档案,而那份档案又辗转到了刘湘的手里,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刘湘渐渐忘记了那份档案,可那份档案却不曾消失,他一直存在在某个地方,这份编号246的档案记录了一个可怜人悲惨的一生。凡存在过的,永不会被磨灭,凡受过苦的,永不会被遗忘。
姚汉宁几乎被所有的人遗忘了,既然他最终被证明并非有意暗杀陈布雷,南京对他做出的最后结论是意外身亡。他的尸体被运回南京火葬了,骨灰被他的哥哥领走。但有一个人却没有忘记他,陈布雷始终惦记着他从程涛那里听来的关于他和罗琳的故事,他辗转从他的哥哥那里要来了一点他的骨灰,然后交给了自己英国的朋友,他嘱咐说,把这捧骨灰撒在英格兰的霍华德封地上,不要问为什么。尽管身处权利中心,但陈布雷始终跟那些政客不一样,他心中永远存着当年还是个报人时的那一份赤子之心,他也一直在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和对长官的忠诚间纠结着,这种纠结在1948年11月13日的晚上彻底终结了,在国民党战败撤退台湾的前夜,陈布雷服毒自杀,永远的留在了他的故乡大陆。
程涛投共叛变的罪名已经坐实了,没人去追究他到底是否叛变,他牵扯进了太多的秘密,刘湘因为女儿的事情也恨他入骨,与其说是他按律当斩,不如说是南京那边觉得他还是死了比较省事。蒋介石知道了程涛逃婚的事情,为了安抚刘湘,他没有把程涛押回南京执行枪决,而是留在成都留待秋后问斩。
大牢里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程涛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秋天的阳光透过铁窗照在他的脸上,他这一个月没少遭罪,刘湘快恨死他了,吩咐狱卒只要弄不死他,就尽量折磨他。他瘦多了,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满身都是被鞭打的伤痕,那些伤痕和他的衬衫黏在一起,有些已经开始溃烂了。但即便如此他坐在那里腰板依旧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 今天是他执行枪决的日子,他平静的坐在那里等着最后的时刻。
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向牢门口看去,心想怎么这么早。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来的并不是狱卒,而是小警卫焦阳,他没穿军装穿了一身便服,手里拎着个食盒。
“你怎么来了?”程涛问道。
焦阳嘿嘿一笑说道:“程长官,我来送你一程噻,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要死也不能饿着上路嘛。”他说着打开了食盒,把里面喷香扑鼻的饭菜摆了出来。
程涛用筷子夹了口回锅肉尝了尝微微一笑说道:“好吃。”
焦阳笑呵呵的说:“好吃吧,我妈做的,程长官你可能不晓得,我家是开馆子的,其实就是个路边摊啦,但是好好吃的。”
程涛一边吃着菜一边问道:“你怎么没穿军装?”
“我都被开除了,穿个锤子军装哦,程长官,你不晓得,你出事以后,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都被处分了,像我这种直接就开除了。”
“开除了好,”程涛笑了下说,“你不适合当兵,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懒的兵。”
“就是噻。。。。。。等等,程长官,你这不是在夸我吧,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咋个你要死了还这么不留口德哦。”
程涛哈哈笑了起来,他夹了几筷子菜后突然说:“焦阳,虽然你不是个好兵,但你是个好人。”
焦阳听了他的话微微怔了下,从铁窗射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即便在牢里的恶臭中依然能闻出饭菜扑鼻的喷香,程涛夹了一口送进嘴里说:“真香啊,果然是妈妈做的饭。”
焦阳的眼眶突然红了,他嘴角咧了下一拍大腿说道:“我说你不要搞得这么煽情好不嘛!老子就是来给你送点吃的,又不是来给你哭丧的,你搞啥子嘛!我说你这个人简直了!反正都要死了,大家开心一点好不嘛!”他转过头去抹了把鼻子摆着手说:“算了,算了,老子回去了,不跟你讲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他站起来抽着鼻子对程涛说:“程长官,你保重。”
“你也是。”程涛对他微微一笑,焦阳嘴角抖动了一下一扭头走了。程涛一个人慢慢的品尝着面前的饭菜,这是他一个月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他细细咀嚼着口中的美食,嘴角浮上了一丝微笑:这么死,值了。
下午的时候狱卒来了,他们蒙上程涛的眼睛把他带了出去,程涛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了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室内,他心中不禁有些纳闷:不是应该在室外枪决么?难道是要上电椅?
当眼睛上的黑布被扯下来时,程涛不由愕然了,他竟然是在刘湘的办公室里,脸色铁青的刘湘坐在办公桌后恶狠狠的看着他,潘文华立在一边。程涛还没搞清楚状况,刘湘一拍桌子站起来破口大骂道:“程涛!妈勒批的!老子操口你妈!老子操口你全家!。。。”
程涛一言不发的听着刘湘的谩骂,虽然刘湘从不是什么文雅的主儿,但这样不堪入耳的谩骂程涛还真是头一遭听,他想他是想骂自己一顿后亲手解决掉自己吧。
刘湘终于骂不动了,他气喘嘘嘘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程涛平静的说道:“刘军长,我知道因为月如的事情你恨死我了,你杀了我吧,我没有怨言。”
“你确实该死!你他妈的该死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你该被扔进油锅里炸!”刘湘一拍桌子又激动的骂了起来,“确切的说,程涛你现在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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