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当残损的先知，也不要当健全的奴隶；宁愿要一个有责任感、 正常、温暧的单亲家庭，也不要一个集中营一样的婚姻地狱。
收手吧，摄心吧，这样干下去，先身败名裂的是你。而且，必、然毁 掉你的孩子。
连岳
2003年3月10日

就戧造新的
连岳：
男友最近要出国留学，他信誓旦旦说学成回来就和我结婚。这个世界上的变 数太多了，连正经夫妻都经不起留宁的考验，更何况是一场毫无保陣的恋爱。我能 相信他吗？
双鱼
你的邮件没有说清楚男友“学成”的时间是多长。按照知识学的规 律，学成一件东西，至少得个三五年，如果你指的是这种时间段，我建 议你最好出去陪他读书；你出去有困难的话，得要求他经常回来。爱情 这东西，就像网球比赛，一定要两个人才能成局，或者像相扑，一定要 两个胖子抱团扭打，才有看头。相爱中的两个分开太长时间，造成的后 果就是一个人站在网球场上，或者一个胖子站在相扑台上，显得孤单并 且滑稽，想坚持下去都难。如果你的男朋友是按时下流行的“虚荣学” 规律，去“学成”某件东西的话，交点钱，短则半年，长不过一载，就 可以像方鸿渐老师一样衣锦还乡，这样就不太成问题了，一年时间，咬 咬牙就过去了，现在通讯如此发达，越洋电话也便宜得很，视频聊天也 可以让他们跨越时空，现在情人之间确实有相当多的沟通手段，多联 系，也许有利于维持感情的温度。
抛去时间这个问题不谈。恋爱中的男女，据说再怎么优秀，都会陷 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失去自信。因为你爱一个人，你就会觉得他天下第 一，相貌比强尼丨戴普酷一些，品位比阿曼尼髙一些，文章比王小波强 一些，武功比东方不败棒一些。这样的人，怎么偏偏选中了我昵？以自 我怀疑为出发点，就会不断去寻求稳定感。这充分说明了人是很没有安 全感的动物，在情爱之中，尤其如此。
在哪里才找得到确立不移的地方，让我们有坚硬的安全感，像穿上 了防弹背心一样，再也不怕无常的流弹？
没有这样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防弹背心。多么无慨可击的人，都 会有沮丧得不想要有明天的那一刻破碎。
知道了这样的立足点，不知会让你感觉如何。恐怕不少人会长出一 口气：原来我得到的这些，有可能一点都得不到。接下来，油然而生捡 到便宜的快感。强烈推荐你有这种感觉。这样，无中生有的满足感，火 中取栗的成就感会笼罩着我们。
这个世界变数确实是非常大，别说一年了，在一天之内，我们自己 情绪的起伏都有可能变幻莫测。在佛家的情绪训练中，教导人如何控制 怒气，一个方法是，带一个空瓶子，抓一把豆子〖为了使这个实验更具 现代感，你可以将之改为带一把巧克力豆），你每次起了怒气时，就往 瓶屮放一粒，一天下来，你会吃惊地发现，瓶子装得如此之满。这个训 练契合了世界的一些本质，每个活生生的人，每件事情，都时刻经历许 多变数。知道这点，就能接受许多“无常”的事情，对突如其来的打击 也能更快地调适。无中生不了 “有”，也只不过是“无”，火中取不了 栗，那就烤烤火吧，天气那么冷。
所以，你出国留学的男朋友，变化的可能性也很大。可是，这并不排除他不变化的可能性，如果出国留学一定变心，这么确切，这个问题 就没有了讨论的必要。如果爱情只有变化，没有相对的稳定，那爱情也 不存在了，大家都必然可以接受“-一夜情”。事实并不如此。他说不变 心，你就姑且相信他，将来真的不变心，当然最好。他不幸变了心，也 只能说明他只是个平常人，忍受不了太长的寂寞，人之常情，不必太责 怪他，自己也不必太伤心。
我知道，这个答案显得牵强，对你的优虑好像没有在意。事实是， 你只能接受这种两边都押宝的答案，因为你只能这么做，你难道希望他 在机场说：别等我了，这个世界上的变数太多了，连正经夫妻都经不起 留守的考验，更何况是我们这一场毫无保障的恋爱，再见了。这么说， 倒是干脆了断，也和你想的一样。我敢担保，你还是不希望这种情境出 现，还是希望给你们的未来一些机会。 对，给他，给你们，都留一些机会吧。
也许，谈论爱情，用一种凄楚惋惜的语气更能让你在是与否的两种 选择中决定。我还是更愿意人有一种可有可无的随意，可是可否的从 容，失去一个爱人，再去找一个爱人，挽救不回一段爱情，就创造新的 一段爱情。
连岳
2003年3月17日

让“聚合”的力量大过“拆散”的力量
读了你的文章《你要的“健全”，不过是“健全”的冷酷而已〉以后，慼慨 颇多。
因为人性的复杂导致的家庭问超十分袜手，一时间很难断定究竟是谁的对和 错，快刀斩乱麻是一个比较痛快的事，但家庭问題如同一个毒瘤而不是一块庳肉， 生成绝非一天两天，切除之后，仍旧有很大的隐患。一个孩子成天生活在父母的怨 很当中是一种伤害，对他的身心造成了很大的摧残；有一个放荡的父亲更是一种不 幸，加上这个父亲疯狂地爱上的竟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自己的母亲史是“忍辱偷 生”。所以无论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认为，这样的男人是不配父亲这个职分的，给 去务姻和家庭蒙上了耻辱，那么还等什么呢？不如一休为快！
男人让他去醉生梦死；女人可以再嫁，不过她必須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不要 安安分分地做贤妻良母，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应该有点花头，否則抓不住男人 的心；孩子在一个单亲或者重新组合的家庭里乖乖地长大：男孩，不那个负心 汉；女孩，要睁大眼晴好好地嫁人。
时间是一帖医治创伤的良药，慢馒地一个家庭可以恢复正常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逻辑，或许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一个只有拆散的力 量而没有聚合的力量的社会。
她的大脑一片黑暗，这时候需要有光照进来，就是有一个公正的声音告诉 她：你也大错特错了！
随着这世界的声音告诉你是本是忍，这都不对，即使帝着这样一个“受害 者”的心理进入第二个婚胡，只是变得更加脆弱了、更加敘感了、更加萆木皆兵 了，因为再嫁，也不可能^^圣人，所有的凡夫俗子，内心的深处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丑恶；女人真正的坚僅，不是一而再、再而三走进妹拥的坚任，而是能够面对 自己内心的坚强；不是变成悍妇数算男人罪恶、将其一极子打死的坚3，而是对付 自己的缺憾。因为找来找去，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男人：世人都犯了罪，无论外表 他掩饰得多么好，都是无花果树的叶子，经不起道德的审判；女人也同样如此，因 为都是迷失的人，迷失的人根本不了解自己，何况一个和自己同床共枕十来年的 男人！
人只有拆散的力夤而没有聚合的力量，人追求完美却不知道不完美的恰恰是 自己，人类滥用了自己的理性功能只知道论断别人，却不道应该怎样正确地评价 自己，其实寻求“健全”不是错，这是曾经的美好逡求和记忆，人真正的冷酷是死 不悔改。
“一个只有拆散的力量而没有聚合的力量的社会”、“人只有拆散 的力量而没有聚合的力量”，这两句判断说得如此之好，就让我们从此 开始讨论吧。
只有三五个朋友坐在一起闲聊时，为你这两句话喝一声彩以后，恐 怕就不必多加议论了，因为我知道你真正的意思，在沉痛之后的理性思 维。但为了让你的话更具有“聚合”的力量，而不是只有沉痛的“拆 散”力量，请允许我将它完善一些。
在所有的感情当中，从青涩之恋到黄昏之爱，从露水的一夜到磐石 的永恒，两个人要亲吻、相拥、做爱，他们就需要彼此吸引的“聚合” 力量^暂时的或长久的、微弱的或强大的。我们有时如此深爱一个 人，无论他的肉体变得如何糟糕，还是会爱他。
哥伦比亚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后写了部被称为“我 们时代的爱情大全”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阿里萨少年时爱上了费尔米纳，费尔米纳却离他而去，阿里萨放纵、堕落、逢场作戏，无休止地 写情书，打发漫长的一生。53年后，他们相逢在一艘船上，阿里萨轻抚 当年的如花美眷，“他鼓足勇气用指尖去抚摸她那干瘪的脖颈，像装有 金属骨架一样的胸部，塌陷的臀部和老母鹿般的大腿”，想到航程结束 时要分离，阿里萨“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痛痛‘决快地哭了一场，一直 哭到流尽最后一滴眼泪。只有在这时，他才有勇气承认他曾经是多么地 爱她”。
你看，这就是伟大的“聚合”力量，容颜老去、时间流逝都不能消 减丝毫。可以想象一下，阿里萨若是幸运一些，年轻时就得到了费尔米 纳，那么，他有可能像所有的情人们一样，要面得到以后的厌倦，熟 知之后的无知。他恐怕不能对一个年老的女人如此痴狂热烈。因为得不 到，“聚合”的力量一直在持续，所以爱情的迷醉可以持^53年。我不 是说，爱一个人要得不到她才好玩，那样一点也不好玩。而是，得到了 以后，不要停止自己的“聚合”努力，要不时记住，为了得到，自己花 了多少心思去“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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