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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川摸了把光头,站起身,冲着后堂嚷嚷:“钱掌柜,人呢?茶水呢?咋就这么慢!”
钱掌柜远远地应了一声,从后堂中跑出来,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拎着竹篮,里面满是花生干果,边跑边嚷道:“来了来了,郑大爷久等了。”
钱掌柜麻利地摆了一桌,给众人倒茶。郑大川也不客气,拿起花生啪啦捏开了就吃,问道:“钱掌柜,你后院里住的客人,是练家子吧?”
钱掌柜应道:“这个我真看不出来。”
郑大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问:“几男几女啊?我看外面可是拴着六匹马的。”
钱掌柜只好说道:“五个男的,一个女的……”
郑大川“哦”了一声,说道:“行了,钱掌柜,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放心,我不想对你的客人怎么样。其他吃的呢?快点,饿死了。把茶壶放这,不用你倒了,快去快去!”
钱掌柜把茶壶放下,赶忙又退到后堂。
郑大川哼了声,对赵烟枪等人骂道:“你们几个,再去后院看看,我倒想看看这破店里住着哪路神仙!”
赵烟枪连忙起身,点了点头,叫上了万狗子等人,五六个人张牙舞爪地又向后院寻去。
钱掌柜刚想进后厨,就见贾春子疯了一样地奔过来,脚下绊着杂物,硕大的身躯一个翻滚,滚到钱掌柜面前。
钱掌柜正想张嘴骂,却看到贾春子神色极不寻常。钱掌柜扶住贾春子,闷声喊道:“小声点,怎么了?”
贾春子瞪着一双牛眼,跪在地上,张着大嘴,指着自己跑来的方向,舌头也不利落了:“钱……钱大爷,那那……那里!”钱掌柜一巴掌拍在贾春子脑门上,骂道:“慢慢说!”
贾春子咽了一口口水,说道:“鸽子,鸽子!鸽子,飞回来了!”
钱掌柜“哎呀”一声,捏住贾春子的面颊,瞪着贾春子的双眼,低声吼道:“你看清楚没?是不是鸽子?”
贾春子被钱掌柜捏着腮帮子,努着嘴,仍然卖力地说道:“是鸽子!是鸽子!是以前飞走的鸽子,白白的!”
钱掌柜松开手,从贾春子身边越过,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钱掌柜跑出屋子,来到院子一侧,果然看到一个破败不堪的铁笼子顶上,正停着一只雪白的信鸽。
钱掌柜奔到鸽子面前,一伸手将鸽子抓住,从鸽子脚上取下一张纸条,将鸽子放进铁笼子里。他小心翼翼把纸条展开,正要阅读,贾春子又是磕磕绊绊地冲了过来,嚷道:“我说是鸽子吧。”
钱掌柜一巴掌拍在贾春子脑袋上,骂道:“小声点,你再嚷嚷就不让你吃饭。”
贾春子赶忙闭嘴,轻轻说道:“哦,我小声,小声。钱大爷,我等了一年了,终于见到鸽子了。这鸟是干啥的?”
钱掌柜也不说话,把纸条展开,细细读着。贾春子凑在一边,他不识字,只能干瞪眼小声嚷嚷:“写的啥?写的啥?”
钱掌柜眼睛一眯,唰的一下把纸条捏入手中,脸上的神情再也不像一个开店的生意人,而是颇为严肃。钱掌柜沉声道:“张四爷,你终于想起我了!”
贾春子在旁边嘀咕道:“张四爷,谁是张四爷?”
钱掌柜转身冲着贾春子呵呵一笑,神情古怪,说道:“贾春子,我们去做一件有趣的事。”
贾春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跟着钱掌柜快步离开。
钱掌柜刚一走,从旁边房檐上哧溜落下一个人,正是水妖儿。她用脚钩着房檐,倒挂在空中,双手叉着细腰,纳闷道:“怎么回事?这店老板有问题啊!难道被猴子猜对了,这是家黑店?不好,这开店的定是张四的手下。”
水妖儿一翻身从梁上跳下,无声无息落了地,贴着院子外侧,向火小邪、严景天他们歇息的房子跑去,打算去和严景天他们商量。
水妖儿从房后绕到房门前,左右看了看,拉开门就钻了进去,低声叫道:“严大哥……”她马上就感觉到严景天等人并不在屋内,没有再喊,往里屋一看,只见火小邪被拴在桌子上,正靠着炕边呼呼大睡。
水妖儿跳到火小邪跟前,狠狠捏了火小邪的脸一把,拽着火小邪的脑袋左摇右晃。火小邪喝了酒,也不知道疼痛,只是醒了,眼睛也不睁,嘟囔着说道:“别动,别动,睡一会儿就好。”
水妖儿把火小邪眼皮子拉开,骂道:“你这臭猴子!严大哥他们人呢?”
火小邪愣头愣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睡着了。”
原来水妖儿自己钻到外面,先是碰到万狗子鬼鬼祟祟地寻来,便仗着本事,让万狗子踩到耙子,自己把自己打倒,水妖儿顺便也补上了一记重击,把万狗子打昏。然后她在万狗子身上摸索,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见上面盖着古怪印章,封得严实,就偷了去。
水妖儿正想打开信封看,看到有人从大堂中出来,赶忙躲起。见他们找到了万狗子,大呼小叫一通,把万狗子拖了回去。水妖儿跟着他们,潜伏到大堂一侧的角落,听郑大川一通废话,正觉得无趣,就看到后厨一侧贾春子发了疯一样四下乱跑。她十分好奇,赶忙跟了过去,目睹了贾春子、钱掌柜的古怪一幕。
而水妖儿去跟踪钱掌柜的时候,严景天他们还坐在屋里。严守震从进屋来就不停地骂骂咧咧。骂到最后,严景天也觉得有些窝囊,刚好从窗口看到赵烟枪又带着人来寻,便再也按捺不住,把火小邪用牛黄绳拴在桌子上,他们四个人走出屋外,在后院正中和赵烟枪他们撞了个满怀。水妖儿此时正隐在角落,聚精会神地观察钱掌柜的动静,由于相隔甚远,又有房屋挡着,也没有注意到严景天他们已经出门了。
赵烟枪和严景天他们碰面,一见对方是四个大汉,看架势也不好招惹。赵烟枪心眼多,没有立即和严景天冲突,而是笑眯眯地问道:“哟!四位兄弟,幸会啊!你们可是住店的?”
严景天一见赵烟枪他们几个人,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笑道:“这几位兄弟,幸会!山高路远,我们在此歇个脚。”
严守震可不讲什么客气话,瞪着眼睛骂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想找死啊?滚一边去,好狗不挡路。”
赵烟枪脑门上青筋直冒,也还能强忍得住,但跟着一起来的几个人可忍不住。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是横行无忌惯了,被人指着鼻子张口就骂,哪里受得了,顿时眼睛一瞪,也不回嘴说话,撸袖子就要上前。俗话说得好,真有心打架的哪有工夫和你耍嘴皮子。江湖中实实在在闯荡的,往往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打不赢再说。
没啥大本事的市井无赖、泼皮混混等好吃懒做、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之徒才又叫又吼,先骂遍十八代祖宗再呼喊“有种你来”,然后才一顿王八拳互相乱抡,鼻青脸肿不分胜负。要么就是仗着人多势众,举着利器一拥而上,打个稀里哗啦,碰到个愣头青拿着刀子没长眼,乱扎乱捅伤到命门,被人捅死也只能怪自己倒霉。所谓江湖,到现代的二十一世纪,早就没以前那般彪悍纯正,多是些阴谋小人变着花样折腾。
赵烟枪毕竟是郑大川的狗头军师,见严守震上来就放出狠话,摆明了就想打架,倒留了个心眼,伸手把身后人拦住,绷着脸说道:“哦!几位兄弟听口音是陇西人?是不是要去大堂喝茶?我们请了,交个朋友如何?”
严景天知道严守震乱骂人就是故意找事,此时也不想拦着。他们一路狂奔不息,严景天心中其实也一直压着火气。严景天见这帮跑信镖的偷摸着探他们的旺儿,摆明了要欺负他们,如果他们真是软柿子,被这帮人谋财害命也不新鲜,心中实在不悦,想道:“还能让这帮跳辫的小丑看扁了?让你们见识一下火家人的厉害!”
严景天这样思量着,反而轻松了一些,说道:“也好,咱们去大堂坐坐!”
赵烟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边人互相瞪着,都快步走回大堂。
郑大川喝着茶水,本还跷着二郎腿,哼着黄色小调。这小调乃是旧社会二人转中的《十八摸》中的一段:“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十八摸词曲不同地方有不同版本,说是极为淫秽,尽管现代人看来只是一般,并没什么色情之处,但当时已经是挑战道德底线,不登大雅之堂。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
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
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伸手摸姐小鼻针,攸攸烧气往外庵;
伸手摸姐小嘴儿,婴婴眼睛笑微微;
伸手摸姐下各尖,下各尖匕在胸前;
伸手摸姐耳仔边,凸头耳交打秋千;
…………
郑大川本哼得起劲,听到脚步声密集,不禁余光一瞥,见赵烟枪和严景天他们走入大堂之中,唰地变了脸色,立即坐直了身子。赵烟枪飞快跑到郑大川身边,在耳边低语道:“后院的人就是他们,看来有点底子,引他们来了,听老大发落!”
郑大川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顿时他这边的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只等郑大川一声吆喝,上前对严景天他们动武。
严守震一看屋里,不过十人,哼了哼,在严景天耳边说道:“只要他们不动枪,我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收拾了,严堂主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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