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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原大叔自顾自地回答。
“太好了,下次送红豆饭给你。”
“我不要那种东西。”
牧子阿婆也是玫瑰公寓的老住户,跟野原大叔一样,在我搬进来之前,她就在这里住很久了。
那两人还在自顾自地聊些什么,我假装没听到,带着冬绘走进电梯。
“这栋公寓只有两层楼,却有电梯耶。”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租下这里,结果遇上那群奇怪的家伙。”
我们步出电梯,走在坏了一半日光灯的走廊上。
“咦,那里也有扑克牌……”
冬绘一眼就看到用胶带贴在侦探事务所门上、已褪色的红心K。
“刚才杰克的黑桃J我懂,但为什么你是红心K?”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东平在想什么。我猜只要是人头牌,什么都可以吧。”
“人头牌?”
“花牌。那些花牌的人头全都用头发遮住耳朵,对吧?我总是用耳机、帽子之类的东西盖住耳朵,你不觉得很像吗?”
我说谎。幸好冬绘并没有怀疑,双手交抱胸前,点头说:“原来如此”。
扑克牌表面用铅笔画的大叉,在风的摧残下已经褪色了。然而,每当我看到那淡淡的X,胸口总是一股闷痛。其实,我老早就想撕掉这张牌,但总是没办法付诸行动,脑海里一浮现出秋绘的脸,就怎么也下不了手。
这时候,隔壁大门被用力打开,我同时听见两个声音。
“三梨大哥,你好。”
“漂亮姐姐,你好。”
“这次换你们啊……”
我不由得叹气。从203号冲出来的是糖美和舞美,一对长相酷似的孪生姐妹,今年就要上小学三年级。
“有什么事?”
“别那么冷淡嘛,三梨大哥。”
“我们只是想打声招呼而已。”
光看脸,我到现在还分不出谁是糖美,谁是舞美?
“刚才,野原大叔从他家窗口叫我们。”
“他说你带女人回来,叫我们赶快过来看。”
两个小女孩并肩站在一起,仿佛连体婴。
“带女人……小孩子别那么讲话。”
“人家在学野原大叔嘛。”
“美男子带女人回来了。”
“要学就学更伟大的人……好了,快回家。”
看到我挥手赶人,糖美和舞美同时嘟起粉红色的小嘴,露出无聊的表情。两人一起转身,走进门内。但不知道哪一个,又突然把头探出走廊,说了一句“姐姐,三梨大哥就麻烦你啰”之后,又缩了回去。不久,门的彼端传来嘻嘻笑声。
“真的很抱歉。”
我向冬绘低头道歉,终于打开了202号的门。
“我回来了。”
门后面就是柜台,那里算是侦探事务所的接待处,负责接电话的帆坂坐在柜台后面托腮打瞌睡,就像漫画里的人物。他的脸很白,而且很长,就像迎风摇曳的豆芽菜。豆芽菜的前面总是打开一张日本全国地图,只要他坐在这里,就一定会看地图,有时候是全国地图,有时候是区域地图。据说这是他唯一的兴趣。
“让他睡吧!”
我和冬绘悄悄从柜台旁经过,打开后面的门,里面是我的工作场所兼居住空间。
“你辛苦了。”
背后传来招呼声,我们一起回头。看来是吵醒他了。
“啊……”
发出轻呼的是冬绘。她一看到帆坂,便捂住嘴巴。
“怎么了?”
“没有,那个……没事。”
冬绘慌张地摇摇头,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另一边的帆坂,眨着圆形镜片后面的眼皮,一边伸出食指,嘴巴像鲫鱼般一张一合。
“三……三梨先生,这人该不会是……那……那个吗?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就是那个……”
“冷静一点,帆坂,你不是第一次看到女生吧?我来介绍一下,她就是来工作的冬绘小姐。”
“我是夏川冬绘,请多多指教。”
“我……我是帆坂。”
帆坂低头致意,下巴都快碰到胸口了。
我带冬绘进去。
“里面很脏乱,别介意。”
不过,冬绘似乎很介意。一看到房间里面,闷哼了一下,脸色很难看。
“你到那边的沙发坐吧。”
“沙发?在哪里?”
“在报纸下面,只有那里比其他地方高,也比较柔软,很容易找。”
冬绘花了十秒钟才找到沙发。她将旧报纸及旧杂志堆在旁边,战战兢兢地坐下。
“这里根本不像房间,比较像巢。”
“没办法啊。”
自从秋绘离开以后,这七年来我甚至没想过还会有年轻女孩踏进这里。
“地上这堆东西是什么?”
冬绘将手伸到脚边,捡起一块两厘米平方的基板,一脸讶异地皱眉。基板上约有四十条被拦腰切断的各色细电线。
“废弃零件。像是制作昨晚给你的工具时,总会出现一些废弃零件。”
“根本没丢啊。”
“我想或许还有机会派上用场,所以没丢。”
也不知道冬绘是否认同,她耸耸肩,换了个话题。
“文件之类的东西,你放在哪里?”
“什么文件?”
“跟客户签订的契约啦,还有各类文件啊。”
“你说那些啊,那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有好好保管。不过我对自己没信心,所以都交给谨慎的帆坂处理。”
“打扰了。”
谨慎的帆坂用托盘端茶进来。他一边端茶给我们,一边不时向上翻动眼珠子,窥探冬绘的表情。一看到冬绘对他堆起笑容,他的脸就像煮熟的豆芽菜那么红。不对,豆芽菜煮熟了也不会变红,或许他是特殊品种的豆芽菜。
喝了两口茶,冬绘站了起来。我以为她想上厕所,结果她说“我也该走了”,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要走了?”
她来这里还不到十分钟。
“是啊,家里还没整理好。”
我说要开车送她回家,她对我摇摇头。
“谢谢,不过我要顺道去买点东西。”
“这样啊。”
“不好意思。”
冬绘就这样离开侦探事务所。我不知所以然地搔着后脑勺,听着她的高跟鞋声逐渐远离。
她究竟来做什么?
“……这么讨厌这里吗?”
还是整栋玫瑰公寓呢?我已经事先警告过她别惊讶了呀。
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也无济于事,为了转换心情,我翻了翻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录像带。这些都是我所敬爱的意大利电影导演卢西奥-弗尔兹(Lucio Fulci)的作品,我的收藏品。我从里面选一支,放进录像机。像现在这种心情,当然要看《生人回避》(Zombi 2)。弗尔兹的电影多半有许多残暴的画面,其中以这部的血腥度最高,内容也很荒诞,是最具代表性的一部。
“三梨先生,冬绘小姐怎么这么快……啊!”
帆坂从门的彼端探头进来,还发出尖叫。他非常讨厌血腥与暴力。
只有大小不同
隔周的星期一晚上,我一如往常,算准其他员工下班之后,靠近刈田的办公桌。
“抱歉,目前我还无法掌握类似的证据。”
我每天都很认真地窃听黑井乐器大楼的情况,然而完全没有收获,我开始有点焦虑。事成之后的报酬,写在契约上的那个金额,我怎能放过!
刈田哼了哼仿佛堆了三个沙包的鼻子,抬起那颗秃头,瞪着我看。
“才一个多月,这也无可奈何,你就花一年好好找吧。”
“对谷口社长的中间报告……”
“我会跟社长说,你向我报告就可以了。”刈田这么说,又迅速补上几句,“万一让哪个员工撞见侦探向社长报告,事情不就闹大了?”
“是啊,那可不好……”
不过,其他员工又不知道我的来历,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心里这么想,却嫌麻烦,所以故意没说出来。
“那么,我改天再向您报告。”
“嗯,交给你了。”
我走出空荡荡的办公室,按下电梯钮。当我打算走进电梯时,门的彼端又走出会计部那个姓牧野的女人,跟上次一样的香水味,看到我就皱眉的表情。她穿戴整齐,但那又如何呢——每次看到这种人,我总会这么想。
回到玫瑰公寓后,冬绘就站在杰克的狗屋旁,杰克乖乖地坐着,居然还摇着尾巴。原来这家伙还会摇尾巴呀!
“冬绘——你怎么来了?”
“给老板送吃的啊。”
冬绘将印有超市商标的白色塑胶袋高举到我面前。
“吃的?在这里吃吗?”
这七年来,我不记得在家里吃过晚餐。
“有屋顶和地板,应该就能吃饭吧?”
“也不是不行……”
话虽如此,但她上次不是匆匆走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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