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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旭将手指搭在洛川的内关穴上,静静地输送真元,替他疗伤。
天行帝鱼死网破的一击实在不容小觑。
即便已经过去数日,其蕴含的道则影响依旧存在于洛川的身体中,不断阻碍他伤势的愈合,甚至还在持续造成新的伤口。
原本负责照看洛川的,是精通医术的上官槿。
然而,她很快发现,洛川的伤口刚刚长出新的血肉,立刻会被太阳之火烧焦;经脉刚刚恢复,立刻会被太阴寒气冻结……
于是顾旭不得不亲自出手。
毕竟,只有他的“颠覆”之道,才能够彻底消除天行帝留下的道则影响,确保不留下任何隐患。
对于顾旭而言,帮洛川疗伤的过程,可以视作一场与太上昊天无声的切磋。
他可以细细地研究太上昊天的权柄,研究它们的特性,它们的运作方式,它们的强势之处,以及它们存在的缺陷……
半个时辰悄然流逝,疗程算是告一段落。
顾旭从榻边起身,准备离开洛川的府邸,返回紫宸宫处理事情。
此刻,洛川似乎从深重的昏迷中缓缓苏醒,眼皮微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稀捕捉到了顾旭即将离去的背影。
他努力聚起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地说道:“抱歉,帝君……这段时间,老臣身体抱恙,无法再为您分忧了……”
“你好好休息,切莫胡思乱想,”顾旭回头,语气温和地说道,“尽快把身体养好,才是你当下最重要的任务。”
洛川此刻所居住的,正是他昔日担任大齐驱魔司司首时的旧宅。当顾旭迈出宅邸大门之际,上官槿恰好迎面而来。
她今日依旧身着浅绿罗裙,长发被精致地挽起,素面朝天,未施粉黛。
一双柳叶眼如镜面般清冷,倒映着外界的喧嚣与纷扰,却丝毫不见内心的波澜。
“见过帝君!”
她左手握拳在内,右手在外,依循规矩,一丝不苟地拱手行礼。俯身的角度精准而得体,不多也不少。
顾旭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两人擦肩而过,未再多说一句话。
…………
近日顾旭一直住在紫宸宫中。
不过他并没有住在历代大齐皇帝的寝宫乾阳殿,而是住进了乾阳殿西侧的绛云殿。
这里位置不正,并不在洛京的中轴线上,面积亦不算宽敞,却胜在布局精巧,装饰朴素而不失雅致。
前殿明亮开阔,适宜处理国事;后殿温馨舒适,足以安寝休憩。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赵嫣处理完军队中的事情,总会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与他共度良宵。
“你真会挑地方,”她曾经躺在他怀里,如是评价道,“这院子的布局,跟凉州知府府邸很像,有家的感觉。”
不过,这并不是顾旭放弃奢华华丽的乾阳殿,转而选择这间小巧院落的最重要的原因。
乾阳殿里残留着太多天行帝的痕迹。
特别是前段时日,天行帝一直在殿内折腾献祭阵法,使得乾阳殿里总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森森的感觉。
此时此刻,顾旭正坐在绛云殿暖阁的书房中,手持朱笔,低头批阅奏疏。
黄昏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斑驳地洒在书桌上,给他专注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辉。
屋里一片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翻页声和笔触声。
尽管他脸上保持着平静,但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却让他内心倍感烦躁。
缺少了洛川这个得力助手,他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处理国家事务,每一件事情都需要他亲自权衡利弊,做出决策。
眼看登基大典日益临近,顾旭对“皇帝”这个职位却愈发感到厌倦。
实话说,他压根儿没想做过这个皇帝。
这并非因为他视名利如浮云。
而仅仅是因为他天性懒惰。
穿越之前,他最大的梦想便是实现财富自由后,过上无忧无虑的躺平生活。
穿越之后,若非为了延续生命而不得不刻苦修炼,他恐怕早已通过给时富婆天天做饭,成为了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暂且不提他肩负着大荒芸芸众生的深重期望。
单说他手下那些人,都是以他为旗帜,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他们热切期盼着他能够早日登上帝位,以便能够尽快分得胜利的蛋糕。
倘若他流露出一丝不情愿的念头,那么明日一早,便会有人为他披上一件金灿灿的衣服。
顾旭也曾考虑过,是否应当效仿天行帝,将这些纷繁的世俗事务交付他人处理,自己则当个清闲自在的甩手掌柜。
但当他将麾下臣属一个个地在脑海中仔细审视后,却遗憾地发现,在洛川受伤休养的这段日子里,自己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担此大任——
王坚志虑忠纯,却有时会过于迂腐、不知变通。
徐曼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一种——拿剑砍了。
赵家父女皆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但在政治智慧方面却稍显欠缺。
觉明大师早就跑回灵山寺里清修去了。
上官槿是个很好的执行者,但她不擅长做决策,而且最近跟他的关系有些微妙。
沈丘则容易一不小心就钻进钱眼子里,成天想着如何给国库攒钱,却往往忽视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
也只有洛川,仅凭寥寥数语,便能洞悉顾旭的深意,并代他处理那些纷繁复杂的大小事务,做出让他满意的决定。
这无疑得益于在上界时,紫微大帝日复一日的言传身教,使得“人人如龙”的理念,深深地烙印在了洛川的心中。
正当顾旭心情烦躁之际,一双冰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脑袋,为他舒缓着紧绷的太阳穴。
顾旭无需回头,仅凭那熟悉的触感,便知是赵嫣在自己身后。
只听见她轻笑道:“我的陛下看上去很憔悴啊!”
顾旭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手指轻敲着桌面上的奏疏,无奈地说道:“登基大典在即,诸事繁杂,超乎我的想象。而且这些奏疏,写的实在是啰嗦冗长,其中大部分都是歌功颂德的废话,看得我心烦意乱,头疼不已。”
“需要我帮忙吗?”赵嫣问。
顾旭尚未作出回应,她却已走近并坐在了他的椅子扶手上。
她的黑发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身体微微前倾,鲜红的裙子紧贴着她浑圆的臀部,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顾旭清晰地嗅到了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她轻轻地从桌案上拿起一份奏折,开始为他朗读其中的内容。
她读的不是冗长的原文,而是经过她精心提炼的精简版,每一份奏疏都能被她概括成几句简洁的话语。
她的声音宛如潺潺流水,悦耳动听,让顾旭心中的烦躁情绪被慢慢冲散,甚至让他觉得批阅奏折成了一种享受。
他提起朱笔,在赵嫣读过的奏疏上仔细做着批注,两人配合默契,效率瞬间提升了许多。
桌角处,一个纸盒子静静地放着,里面装着紫色的葡萄。
赵嫣纤白的葱指不时探入盒中,轻轻抓起一颗,然后用真元将紫色的外皮剥开,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要么放进自己口中细细品尝,要么调皮地塞进顾旭嘴里。
待到盒中最后一颗葡萄被赵嫣轻轻取出,太阳已经悄然躲进了山的那一边,留下了一片渐渐黯淡的余晖。
宫殿中,随着夜幕的降临,一盏盏明灯被点燃,一盏盏明灯相继点燃,暖黄的光芒如同溪水般,流淌至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赵嫣目光转向顾旭道:“我已经根据你的要求,将洛京城的降军全部整编完毕。其中,大部分精锐力量已被打散,并分别编入夏军的不同部队中。而那些临时招募的人员,我也已妥善安置,让他们转而从事耕种、建造等生产工作。”
“做的不错。”顾旭赞赏道。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对治军一窍不通的君主,顾旭能娶到赵嫣这样的妻子,着实为他省去了不少烦恼。
然而,赵嫣似乎对他这句简简单单的夸奖并不太满意。
她转过身,伸手轻轻撩起顾旭鬓角的一缕头发,秀眉微蹙,佯装嗔怪地开口道:“陛下,如今大夏的军队,可都是臣妾在辛苦地打理着呢!您不封臣妾做个大将军也就罢了,怎么连夸奖臣妾也这么敷衍了事呢?”
说话时,她微微眯起眼睛。
眸中波光潋滟,宛如一池春水被微风吹拂,泛起万千情意,令人心醉。
顾旭凝视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此刻,他终于深刻领悟了“媚眼如丝”这个词语所蕴含的深意——那是无尽的妩媚与柔情交织而成的绝美画卷。
他站起身,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大将军辛苦了。朕今日专门写了一句诗,赠给将军。”
听闻顾旭特意为她写了一句诗,赵嫣的双眸顿时亮起,心中充满了期待。
自她得知顾旭在元宵擂台赛上为时小寒赋了那首“众里寻他千百度”后,虽嘴上未曾表露,但心底却暗自生出了几分嫉妒之情。
身为顾旭明媒正娶的妻子,赵嫣心中一直期盼着能拥有一首属于自己的诗。
然而,顾旭低声吟出的那句诗,却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顾旭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赵嫣整个人打横抱起,朝着隔壁的卧房健步走去。
赵嫣嘴上虽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句“登徒子强抢民女啦”,但双臂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了顾旭。
顾旭将她放在宽敞的大床上,熟练地解开了她的红裙。
赵嫣精致的脸颊泛起红晕,黑发如乌云般在枕头上铺开,在火红色肚兜的衬托下,她的肌肤白得晃眼。
她抬起一条雪白的长腿,慵懒地放到顾旭的肩头。
她的腿并非纤细无肉的筷子腿。
相反,出于自幼练武的缘故,她大腿圆润饱满,小腿匀称紧致,触感光滑而极具弹性,柔韧性更是远超常人。
顾旭常常爱不释手。
…………
夜色已深。
赵嫣的身体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如同快要散架一般,懒洋洋地靠在顾旭怀里。
胸膛挨着胸膛,双腿相互纠缠。
“陛下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赵嫣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此刻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感觉,让顾旭联想到被狂风暴雨吹打后散落一地的蔷薇花瓣。
“刚刚是谁一直在喊加把劲儿?”顾旭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
赵嫣轻哼一声,仿佛在耍赖。
顾旭低下头,吻了吻她娇艳的嘴唇。
赵嫣睫毛微颤,目光迷离。
“谢谢你。”
唇分之后,赵嫣脑袋埋在顾旭的肩头,如梦呓般轻声说道。
顾旭并未回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他知道,她是在感谢他杀了天行帝,替她死去的母亲报仇雪恨。
这些年来,赵嫣一直在暗中追查母亲死亡的真相,筹划着复仇的大计。
如今大仇得报,她心中的那个结终于得以解开。
…………
洛京府尹——准确来说,是前朝洛京府尹杨炯,正躺在一张破烂的草席上。
牢房内漆黑一片,仅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狭窄的窗缝,斑驳地洒在粗砺的石墙上。墙壁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上面布满了青苔,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湿与腐朽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是汗味、霉味与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偶尔,还能听到老鼠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穿梭。
牢房角落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孤零零地放着,那是犯人解决生理问题的唯一去处,桶壁上沾满了污秽的痕迹,令人不忍直视。
杨炯已被关入洛京大牢整整两日,但他依旧未能适应这昏暗而压抑的氛围。
身为京城的最高长官,昔日他总是将犯人送入牢狱,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沦为阶下囚,身陷囹圄?
在过去的岁月里,杨炯的生活可谓极尽奢华。
每日的餐桌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无一不是精心烹饪;他的衣衫,皆是绫罗绸缎制成,金丝银线交织其中;他的住所,更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尽显尊贵与气派。
然而,这一切在杨炯被押入洛京大牢的那一刻,瞬间化为乌有。牢房的简陋与肮脏,与他昔日的生活形成了鲜明刺眼的对比。
每日的伙食不过是清汤寡水,粗茶淡饭,对于食量一向大的杨炯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他尝尽了饥饿的滋味,短短两日,他便感觉自己的体重锐减,瘦了好几斤。
“顾旭,你特么真是个不分善恶、不明是非的暴君,”杨炯盯着天花板,嘴里骂骂咧咧地嘀咕道,“我杨炯真是瞎了眼,以前还以为你是个谦恭俭让的年轻人,没想到你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一肚子都是野心和狠毒。
“大齐朝廷给你的恩德,你转眼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恩将仇报,真是个无耻至极的家伙。
“你简直比野兽还残忍,比恶鬼还可恨!口口声声说什么仁义道德,却连前朝臣子都不放过,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你的统治,注定是一场灾难,你的新朝,不过是个建立在血腥和谎言上的短命王朝。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却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王朝,注定会二世而亡,你的子孙后代,将会为你的罪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杨炯骂得正欢的时候,那扇破旧的牢门突然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一阵冷风裹挟着牢狱特有的潮湿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杨炯缓缓从草席上坐直身子,眯起眼睛,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中捕捉到来人的身影。
只见那人手中托着一支蜡烛,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为他的脸庞勾勒出一层朦胧而神秘的光影。
随着那人走近,杨炯终于看清,原来这是一个年纪不大、面容白净的宦官。他穿着一件大领大襟、阔袖带水的长袍,胸背间绣着精致的团花,显得华贵而不失庄重。
“你刚刚在说些什么?”年轻太监微微一笑,但他的目光却很冰凉,没有半分笑意,“直呼君主名讳,那可是‘大不敬’之罪,你可知道?”
杨炯被这一问吓得打了个哆嗦,心中暗自懊悔。
他迅速调整情绪,脱口而出:“我刚刚在说,大夏王朝千秋万代,吾皇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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