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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因准备闭关,此次时间或可能很是长久,是以想要将诸般俗物都处理妥当。
他默算了下时日,距离下一回门中大比还有五年,但若不出他意料,门中格局应无太多变动,去与不去都是一般。
如今门中后辈,尚无人能他这一辈十大弟子相较。
世家势颓,而师徒一脉中倒是人才辈出,诸如冯铭,墨天华等人,虽也相继传来化药凝丹的消息,但限于功行未固,较之他们还远远有所不及。
只有一名岳重阳莫测高深,无人知其确切底细,他虽不是哪位洞天真人门下,但却有神物择主来投。
数十年前,他曾与黄复州并称双秀,成丹之期尚且早于张衍。
但此人行事低调,只是醉心修行,常年闭关,甚少露脸,似乎无心争位。
至于琴楠,她与刘雁依一般,虽已到烧穴一关,但还未化药凝丹,这是彭真人刻意打磨其根基之故,方才放缓了进境。
不过她便是在这剩余几年之中得以迈入化丹之境,可用来争斗的手段也是不多。
张衍当初承诺彭真人,日后助琴楠成为十大弟子之一,但此举却不必太过急切,他自身力量尚还不足,若是等他迈入元婴之境后再行其事,那么把握就大很多了。
他深思了一会儿,便提笔而起,写了一封飞书发去了守名宫。
未有多久,一封飞书回来,正是彭真人回书,他拿来启开一看,微微一笑,将其放在一边。
诸事已了,他正要转回小壶镜修行,却察觉阵法有些异动,用心一察,神色微动,便挥袖开了禁阵,放了一道符诏进来。
接入手中一看,竟是掌门真人手书,讶然拆开看了看,不禁摇头微叹,道:“原来是此事,还是不得闲。”
前次掌门和他曾说过,三十年内,要收得一名弟子,承继那瑶阴一脉,如今却是时机已至,秦掌门算定那人在大魏国巩州地界,是以只要他将其收入门中。
只是掌门这信中内容却透着些许古怪,非但只给他一月之期,还言明不可主动去求,要对方自来拜师,若是届时等不到,那便算是错过机缘了。
张衍虽不明其中深意,但既然掌门传下法旨,却也必须要去走上一遭了。
他嘱咐镜灵把守好洞府,便起身飞纵,出了洞府,往东南方向飞遁而去。
连行十余日,便到了魏国巩州,这里多是丘陵山地,风光秀美,大小湖泊星罗棋布。
他在云头之上转了数圈,几次掐算之后,看定了一处阡陌交通的村落,为避免惊世骇俗,是以到了山林之间降下云头,自山野小径之中走出,往那村庄中去。
他方才入村,便听到犬吠之声,只见一群脏兮兮的孩童在那里互掷泥块,追逐嬉戏,吵嚷打闹,大的有十五六岁,小的不过七八岁。
其中有一个眉浓皮黑的少年,与数个身强力壮,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扭打在一处,其余大孩童旁侧都在起哄大叫,
这黑皮少年倒也有几分勇力,只是架不住人多,没一会儿便被打到地,被人把手脚按住,在那里大喊大叫。
这时走过来一个穿着绸布衣衫,公子哥模样的少年郎,也只有十三四岁,他皮肤白净,嘴角有两撇淡淡绒毛,身边还跟着两个长随,应是乡间富贵人家出身。
只听他道:“宋三儿,你前日用粪水把本公子的新衣泼脏了,今次打你一顿,给你长个记性。”
黑皮少年脸涨得通红,只是被人死死按住,翻不起身来。
那公子哥模样的少年学着大人丢下几句狠话后,便得意洋洋的去了。
张衍站在远处,目光在其中巡弋,只是看了好一会儿,却也未曾看出一个是有修道根骨的。
不过若真是寻访起来这么容易,掌门怕也不会限下一月之期。
但这却难不倒他,寻思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看那名坐在地上的黑皮少年,便有了计较。
张衍走上前去,笑道:“你这少年郎,看你也是身体粗壮,怎得会被人这般欺负?”
那黑皮少年乍然见到一个陌生道人过来与自己说话,有些愣怔,不过他见张衍和气,倒也不惧,争辩道:“王三郎他们耍赖,这么多人打我一个,我当然是打不过的。”
张衍摇了摇头,道:“那却未必,人多不定管用,你可曾听说,战阵之上,有百人敌,千人敌,乃至万人敌的猛将么?”
黑皮少年也听乡间落魄的文士说过那些志怪传奇,演义轶事,见张衍说起这事来,立时忘了疼痛,嚷道:“听说过,听说过,道爷考不倒我,听村中夫子说,我魏国开国功臣里有一个叫左功常的,就有那什么万夫裤裆之勇。”
张衍笑了笑,道:“那是万夫不当之勇。”
“是,是,布裆,布裆!”那少年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地笑着。
张衍见他憨笨,也不去纠正,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我问你,此法你想不想学?”
少年愣了愣,随后一下蹦了起来,拽住张衍衣角,连连晃着,急切道:“道长教我,道长教我。”
张衍笑道:“你且附耳过来。”
黑皮少年着急,连忙把头拱了过来,张衍不以为意,小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口诀,随后起手在他脑后一拍,喝了声道:“去吧。”
这少年不禁打了激灵,迷迷糊糊沿着田垄走了出去。
张衍望着他背影一笑,随后步履轻盈走上山去。
到了半山腰,他寻了一处早已破败不堪的山神庙,往蒲团之上一坐,就耐心等候起来。
那黑皮少年回了家中,不禁想起那道士说的口诀,说来也很是古怪,他从未读书习字,可张衍适才只说了一遍,却已牢记在心,想忘也忘不掉,且无需领会,其意自明。
他照着那口诀运功,一夜过来,他从床上一跃而下,只觉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
大喜之下,就兴冲冲跑出去找那王家公子的晦气,
路过池塘之时,见有两只水牛挡路,心中一动,跑上去一掰牛角,那水牛哞哞两声,就被他拽翻在地,这一下更是兴奋。
跑出去了没有一里地,就瞧那王三郎带着一群少年在那里拿着弹弓打雀儿,他大喊一声,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就动手。
这一回,他却是轻而易举就把十几名少年给掀翻在地,竟无一人是他对手,那王三郎更是被他按在地上一顿好打。
但奇怪的是,尽管他下得手重,但却并无一人受伤,就是连磕破蹭破也未曾有。
似这等孩童之间玩闹,都没什么仇怨,事后那王三郎问道:“宋三儿,你怎么一夜不见,就学了这一身本事来?”
黑皮少年憨直,又是少年心性,嘴上把不住门,便带着炫耀将遇到张衍传法之事一说。
王三郎暗暗记下了,嘱咐长随去寻昨日那道人下落。
张衍在山神庙中打坐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午时,他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便睁眼看去,见冲进来数个青衫带帽的小厮,都是汗湿湿的,喘息不停,其后又走进来一人,正是那日见过的公子哥,上得这山来,也是同样脸红气喘。
王三郎看见张衍,眼前一亮,上来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道:“见过道长。”
随后他一摆手,身后长随端上来两只盘子,一只盘子中放着一盒蜜饯,另一只盘中放有几卷红绸包好的铜钱,还有两枚私铸的银锭。
他偷眼瞧了瞧张衍,随后一揖到底,道:“请道长笑纳。”
张衍看了他们几眼,微笑道:“你是来求法门的。”
王三郎一脸惊喜,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张衍颌首道:“这却容易,你附耳过来。”
王三郎却急道:“且慢。”
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张衍,道:“道长,在下求教一句,不知道长这里可有长久的法子,而不是,而不是只得那两三天的。”
那黑皮少年兴奋了没有两天,却发现身体里那股气不知不觉就漏了,再也没有前些天那力大无穷的感觉,随后任他怎么回想,也记不起那日的口诀来。
王三郎家中出过举人,见识可比那黑皮少年高太多了,他在心中琢磨那道人不会无缘无故传人道术,那定是在求什么,有数天的法门,会不会有数月的法门?乃至数年,数十年的?
他越想越是心动,暗中先鄙视了一番宋三儿没见识,错过了高人,便去请教了家中主事,随后又打听得张衍下落后,这就寻上门来了。
张衍哦了一声,道:“你是想求一个不漏气的法子。”
“对,对,没有两天那气便泄了,那又要来何用?”
王三郎连连点头,神情激动,听这道人语气,似是的确有这法子,那他以后还用得着读书么?有了这身本事,去武卫投军,待杀得几个胡儿大将,不定也能求一个封妻萌子,光宗耀祖。
张衍微作沉吟,道:“这却也容易,你知道十里外坡上那座土地庙么?”
王三郎未曾反应过来,怔道:“土地庙?”
身边长随立刻凑上来,道:“小爷,就那是蝠王庙。”
听得“蝠王庙”三个字,王三郎浑身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蝠王庙本是座土地庙,在本朝兴元初年的时候,听说有个道人带了数百个童男童女在那里炼法,说是镇什么魔气,结果一夜之间,腥风大作,包括那道人在内所有人俱都不见,自此再也无人敢去。
便是如今,过路人半夜里还隐隐听闻其中有琴音传出,传闻有女鬼妖精出没,吃人喝血。
王三郎有些惊惧道:“道长提这鬼庙作甚?”
张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自今日起,每夜子时,谁来这蝠王庙中见我,我便将那法门传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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