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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天台剑炉之中,张衍这一坐,转眼就是二十年。
残玉之中八十余天,外间不过一日而已,二十年下来,他等若在此道上浸淫了一千六百余载。
炼化剑胎之法门在他反复推演之下,已是把其中关窍了解通透,对每一个步骤皆已烂熟于心。
元婴修士寿有千载,但若单论在门法诀之上所耗费的时日,他已是远远胜出那些少清同辈弟子了,若无意外,此回祭炼清鸿玄剑已是十拿九稳。
他把心神自残玉之中退出之后,查看了一番四周禁制,见并无异状,四处也无任何少清中人来过迹象,便就不再耽搁,决定正式着手祭炼剑丸。
心下一催,剑胎倏地飞出,悬于鼻尖之前。
他目光稍稍一下移,心神一转,把法力灵机往里转入,便就不疾不徐祭炼起来。
倏忽间,又是十载流逝。
剑炉之内,张衍祭剑已是到了最为关键一步。
他身亲肃穆,双目神光闪动,看着身前已是闪烁夺目的剑丸,按照祭炼法门连打了数十法诀上去,那剑丸轻轻一颤,铮铮铮铮数声连响,再是急骤旋动,其所在之处,仿佛成了一处涡眼,周遭灵气不停往里灌入进去。
到得最后,那一团剑光忽然直住不动,而后一股强挣之意传来,似欲挣脱飞去。
张衍笑了一笑,先是以法力将之稳稳镇住,待其驯服,不再躁动之后,这才放开。
剑丸被强压了数日,此刻束缚一去,顿时发出一声欢欣鼓舞的鸣响,这一刹那,剑炉之中发出呼啸之声,所有灵气似被一齐抽吸了过去,而后只闻一声响彻天穹的剑鸣,一道清气如练,轻易刺破禁制,轰然冲去云霄!
清鸿宫中,婴春秋将手上书简文牍放下,目光望向宫外,沉吟道:“溟沧使者在剑炉之中已有三十载了吧?”
冉秀书虽是坐在案下,但却已是昏昏欲睡,他本心不愿来打理这些俗务,奈何身为婴春秋门下大弟子,每日皆需来此听候吩咐,此刻听得师父问话,强打精神应付道:“门中长老祭炼剑丸,至少需用十余载,张真人非我派中人,怕是用时更为长久,徒儿以为,只少也要六十七载,便是百年,也不稀奇。”
婴春秋点点头,这番推断还是有些根据的,张衍非是剑修,任凭如何天资过人,初次炼剑,上来定会有几次失手,三十年恐是只够其理清头绪的。
他沉声道:“若能成,那是最好,近年来魔修又是蠢蠢欲动,未来数十年中如他再炼不成剑丸,怕就无有机会了,”
冉秀书听得此言,心下动了动,低声问道:“恩师,可是那魔穴即将出世了么?”
婴春秋看他一眼,也不隐瞒,道:“掌门近来观气感应,已能断定,第一处魔穴至多再有三四十载便会现世。”
冉秀书脸上顿时焕发神采,魔穴一出,那无需多想,六大魔宗必会遣出人手将其护住,不会再如先前一般飘忽无踪,啊正是出手剿杀其等的大好时机。
他好一阵兴奋之后,才静下心来,想了一想,道:“如此,那位张真人所余时间,确然是不多了。”
张衍身为十大弟子首座,无法久居于少清门内不说,魔穴一旦出世,那必会被召回溟沧门中,要是到时炼剑未成,那么此来等若就是白跑了一回。
非但如此,自此使不得飞剑,对即将到来的玄门争斗来说,绝然称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冉秀书开始还对张衍有几分信心,可此刻却是有些怀疑起来。
婴春秋正想说话,这时忽然心生感应,咦了一声,站起身来,朝一处方向望去,那处正是别天台所在之地,他看了一会儿,陡然闻得一声长空剑鸣,咻得一响,一道如虹剑光腾起,如星高悬,放出清亮光华,照耀虚空。
冉秀书望得此景,不觉惊异,咋舌道:“这,莫非张真人已是把剑丸练成了?”
婴春秋瞧那剑光弥沛天际,清濯澄澈,正是清鸿玄剑无疑,心下也是吃惊,不由感慨惋惜,道:“溟沧派中竟有如此英才,在剑道上有此等天资,却为何不是我少清弟子?”
那剑丸飞出时一通声势,非但是他们,连带不少少清弟子也被惊动,因张衍来门中求剑之事少有人知,他们多还以为是某位门中长老炼成上等剑丸了。
婴春秋这时似是想一事来,忽然一皱眉头,道:“秀书,你速去传我谕令,若有人问起今晚之事,就言是薛长老在祭炼剑丸,不可说是溟沧使者。”
冉秀书心念一转,便就猜到这是为了何故,站起身,拱手道:“弟子这就去传命。”
伏魔峰上,张衍朝着天穹一招手,那枚剑丸立时收了灵光,化一道如水清虹往下投来,须臾落在他掌中,顿有一股奇异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此物与自己心神相系,血肉相连,过去手中剑丸虽也有这等感觉,但却远不及眼下强烈。
再是细细感应,觉其好似在慢慢呼吸吐纳,有如活物一般,他顿时知晓,这一刻,此枚剑丸已是重焕新生。
过有一会儿,那那其内又传来一阵阵躁动,似是在催促他立时行功运剑。
他正待顺其意愿,可待要起得法力时,却眉头一挑,蓦然觉得,眼下似是缺了点什么,还不完满,仓促运化恐有不妥,因而又把动作放下,想一想,收了剑丸入体,把袖一挥,撤了周围禁制,步出剑炉。
那名执事道人正守在门口,三十年不见,他两鬓微白,面目是苍老了不少,而张衍外貌却是丝毫未有改变,他颇是羡慕地看了几眼,上来一揖,道:“尊客出关了?”
张衍笑道:“我已炼就玄剑,当日一炉出了七枚剑胎,现在剑池中留有三枚,那是赠与贵派,以谢此番相助之礼。”
炼剑需自家以心法淬炼,方可神意相通,但剑胎却是无需如此,若不是少清门中并无清鸿玄剑剑胎,他早就拿过直接用了,此刻留下三枚,权当还了用药人情。
执事道人忙道:“小道必当如实告知门中,不敢妄取。”
张衍微一点首,就乘动罡风出了伏魔峰,甫到外间,抬眼一眼,就见一名青衣道人正站于悬云中,便一稽首道:“荀道友有礼。”
自张衍炼剑后,荀怀英每日皆会抽时来此转上一圈,方才见得剑光飞起,哪还不知是其已把剑丸炼成,是以立刻便就驾遁光赶来了,也是一稽首,道:“道友炼剑三十年,终得功成,可喜可贺。”
张衍笑言道:“若无道友相帮,也无这般顺遂。”
两人在此处言说几句后,张衍本待回馆阁之中,荀怀英却将他拦住,道:“且慢,道友不妨先去我洞府住上几日。”
张衍知其中必有缘故,稍一转念,起手一拱,道:“那便叨扰道友了。”
荀怀英洞府距剑炉不远,两人只行一刻,便就赶至。
张衍眺目观去,见这座剑台之上山壁峭削,好如刀剑劈凿,一道气势不凡的水瀑奔腾落下,因此瀑极宽,远望好似一片珠帘,顶处有五六丈大小的一座石坛,形似漏斗,底下有一一架悬梯斜挂而下,看去好似牵一飞鸢,坛上薄雾琼晶,寒崖冷峰,积雪如玉,下方却是草木繁茂,巉石古藤,欣欣向荣。
台中剑光一闪,一名五官俊秀的少年自里驾遁光飞出,到了两人面前,对着荀怀英一礼,道:“恩师。”
荀怀英点点首,对张衍道:“此是我徒儿方鳕。”又对那弟子道:此是乃溟沧派张真人,吾之好友,你当唤一声师叔。”
那弟子赶紧一礼,道:“张师叔安好。”
荀怀英一挥手,命其退了下去,带张衍到得剑台中,入得洞府内安坐下来后,道:“半月前有传书来,说是玉霄有使到得门中,听闻此次正使乃是周沆,最迟明日便至。”
张衍目光一闪,心下恍然,难怪少清如此安排,在斗剑法会之上周轻筠曾为他所斩,不提周族私下与他的过节,只明面上看去就是不合,少清这是怕两者皆在仪馆之内宿住,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他笑了一笑,道:“未知我那苗师兄与那几位长老现在何处?”
荀怀英沉声道:“冉师兄已有安排,不会与玉霄门下照面。”又正色道:“道兄炼剑三十载,想是要亟需筑气凝练法身,在此间放心修行就是,荀某就先不打扰了。”
言讫,他起身一礼,就步向门外。
张衍微笑一下,起身相送,他所成就的乃是元真法身,阴阳合和,内外如一,外间厉气难磨,就算在这极天之上行走,也不会亏损,不过这却不必说出来了。
他回了榻上坐下后,却是陷入沉思之中,心下思忖此回玉霄遣使来此目的。转了几个念头,心下已是有了些许猜测。
不过这毕竟不是大事,眼下关键,是尽快习得剑诀真传,好在魔穴现世前多一分手段,是以他很快就把此事放下了,盘膝坐定,呼吸吐纳起来。
很快一夜过去,他精神奕奕出得洞府,与荀怀英打声招呼,便就乘起罡风,往清鸿宫来。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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