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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看着这名年轻修士,其人名唤陈昭亭,乃是造化性灵托世之身。
其人在凡间成长了十余载后,就被这里崇奉造化之灵道法的修道人寻到,送到这处总坛之中修道。
在半是逼迫半是劝诱之下,陈昭亭不得已走上了这条道路。
他终究是造化之灵,短短数百年时间,就轻易修行到了凡蜕层次之中。
然而到了此等境界,再修行下去,随着逐渐靠向道法,属于自我的部分也将越来越少。
虽然总坛中人人都言如此方能寻得大道,从而得以永恒常在,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肯彻底投向那里。
而此间修道人见他心有抵触,再加上他入道年月着实短暂,所以也没有紧逼于他,只是不断在他面前提及大道之妙,希望他有朝一日能自己醒转过来。
张衍清楚其人心中所想,现在既不愿屈从道法,又不敢完全违背那些长老言语,只能这么拖延下去。
他曾经想到,演教虽然传播道法,使得诸多造化性灵归入认同他之道法,可是同样,因为受限于此,去到演教之外,便再无认同之人,所以这便失之于狭隘了。
而若是诸世性灵,哪怕非是演教教众,也是同样认同他之道传,那么找寻缺失之道将会比原来更是容易。
造化之灵之道法乃是违背人性的,至今所见造化之灵托世之身,没有哪一个是真正愿意舍弃自身的,便是表面上如此做,也不过是想借用一下,而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道法成就之后再将之摆脱。
故是从这方面看,其实每一个造化之灵碎片的托世之身都不约而同在与自身道法对抗着,只是所用方法不同罢了。
以往遇到此辈,若不是由演教自小教导的,不是除灭,就是抹去识忆,而现在,却不妨换一个办法。
而这等事他之所以亲身来做,不是交托给弟子,也是为了做一个验证。
他问道:“你为何修道?”
陈昭亭不知道面前这一位来历,但是本能感觉到,在其人面前自己还是老实回答比较好,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修道,最早是为了吃饱穿暖,能有一屋之安,后来到了总坛之内修了道法,便想着超脱尘世,长生不老。”
张衍言道:“可以我观之,你欲要长生,那必得遵从道法,而泯灭自身,届时你连自己都做不了主,又谈何超脱?便是长生不老,也不过是道法囚奴罢了。”
陈昭亭怔了片刻,随即再是拱手,试着问道:“道长既如此说,是否有以教我?”
张衍道:“是何选择,乃是道友自己之事,只是道友自身又是如何想的呢?”
陈昭亭仔细想了一想,无奈一叹,道:“总坛之中长老对我言说,造化之灵道法乃是先天至上之道,我若与之合二为一,那么不难窥望大道之境,可正如道长所言,若是舍弃自我,我也并不情愿,但是对于坛中长老,我又无力抗拒,如之奈何?”
张衍道:“你可想过,道法能将你吞并入内,那为何你不能反过来吞夺道法?”
陈昭亭心中不由一震,又是吃惊又是犹疑道:“我,我可做得此事么?”
张衍道:“我来问你,可愿入我道门么?
陈昭亭迟疑道:“道长,我莫非还能转修他法么?”他虽然不敢继续修持下去,可要自己废除原来道法,也是不情愿的。
张衍笑着摇头道:“修法只是修身,修心才是修道,我道传下如你这般人物也不在少数,可从来都是自主己身,故问道不在于修持何法,而在于你心中认同何道。”
陈昭亭先是不解,随即咦了一声,他忽然想到,总坛那些长老,可以说完全没有了半分人性,假使说外面那些向道之人行尸走肉,那么这些长老又何尝不是傀儡?不止是他们,甚至一些寻常弟子也是如此。
反而他自己,虽也修习一样的道法,可不正是因为自己心中不肯与道法合同,才能使他始终保持着本心本性么?不然他此刻便是另一人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话有道理,明明修得是同一种法门,可认知不同便就造成了结果不同。
最重要的是,这说法与他心中所愿很是贴合,既能维持自身现下状况,看去又能助他摆脱眼前的困境。
他不觉诚心言道:“道长说得极有道理,只是依我自身之能,怕是难以坚定己身,不知道长可能指点迷津?”
张衍伸指一点,一枚玉简出现在了前方,道:“你看完这些,自便知晓该如何做了。”
陈昭亭欣喜接了过来,随即小心问了一句,道:“道长为何要助我?”
张衍淡声道:“我非是助你,乃是相助众生,而助众生,亦是助我。”
陈昭亭并不很是明白此话之意,但他能感觉到,面前之人轻易可以拿捏自己。所以若要把他如何,根本不必如此复杂。
而对方所予之法若是真的可以免去自己被道法吞夺的下场,那是最好,就算不成,结果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他当即把心神投入到了玉简之中,不一会儿便看得入了神。
这里面有一套演教道法,但因为并没有叫他改换道法,所以他匆匆掠过,反而里间有许多演教治下的场景,看得他惊奇不已。
他不过入道百年,就修到了极高境界,拥有了万载之寿,
而且来到总坛之后,便一直在修道之中,从来就没有出去过,所以心性其实仍然停留在少时,十分不喜枯燥无味的修持,向往各种美好巧趣之事,而这一切在演教治下似乎都能寻到。
这些种种,却与现在他所在界天之内的一切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本是以为人世本来就是如此,因为他自出世之后便是这般,可现在却是不同了,心中油然生出了一种改变这些的想法,同时不自觉对演教行止多出了一丝认同。
这一念生出,他顿时觉得自己距离造化之灵道法远离了一些,可自身法力也是因此衰弱了一分。
他不由心中一惊,虽然他同情世人,可也知道自身修为才是依仗,若少了这些,那么自己什么都不是。
可就在这时,玉简之上却是出现了一篇蚀文,看有一眼,这里面却是给出了解决之法。
他想了一想,因为方才少去的法力并不多,所以试着照此修行了一下,却是惊喜发现,没有多久,自己失去法力又回复过来,而且完全是受自己控制的,并非是像以往那般,好像只是他人寄托在自己身上的。
他不由睁开双眼,以期冀目光看来,诚心言道:“道长,你之道法果然有用,只是我怕如此下去,会被总坛那些长老看出破绽来,不知道长可否助我将那些总坛之中的长老俱都扫平?”
总坛之中,他功行并非最高,此间还有不少长老早已斩得过去未来之身,他十分怕自己所为暴露出去。
张衍道:“此事只能由你自家来做,我并不会插手此中。”
他对于陈昭亭要求早有预料,每一个意识独立的修道人,都会天然抗拒造化之灵道法合同自身,何况其人心中现在另有了道法寄托。
为了保持自我,其与那些崇奉道法之人是天然对立的,所以不用他去催促,其人也会主动敌视此辈。
不过在追逐造化性灵背后道法时,他是不能直接使动自身伟力的,甚至不能插手具体事宜,不然他何必如此麻烦,直接扭转世人意识岂不更加简单?
陈昭亭喃喃道:“那看来唯有我自家来做得此事了,”他仍是躬身一礼,道:“还望道长能时时予我指点。”
张衍颌首言道:“我一时半刻不会离开此处,你若有疑问,可随时前来问我。”
陈昭亭得他一言,顿时信心大增,他琢磨了一番,结合那枚玉简之中的内容,想到了一个办法,在稍作安排之后,便对外宣布闭关。
这一次修行,他不再像以往那般应付了事,而是完全为了自身,所以把全副心神都是投入其中。
由于去了心障,属于造化之灵托世之身的潜力也是完全显现了出来,修为在很短时间内节节拔高,很快就修到了斩得过去未来之身的层次之中。
总坛之中众长老闻听此事之后很是高兴,以为他已然是醒悟了,然而此刻他们又面临一个难题。
他们发现,就算陈昭亭修炼到了这一步,可是没有周还元玉,也绝无可能再往上走了。
这些长老修道久远,隐隐约约能从道法之中窥看得来一些传继,知道要助陈昭亭成就大道,还需要一样东西,但是元玉从未在此方依附造化之地的现世中出现过,所以他们也是无从知晓。
正在苦恼之时,陈昭亭却是提出,得益于道法启发,他预感到有一物可以相助自己,只是要引得此物入世,则在于因果争杀,似他们修道人,需得杀戮妖魔异类,才有可能。
众长老起初对此有所怀疑,可是合力以推算之法算了一下,虽然只有模模糊糊的感应,却发现这等说法当是正确的。
他们以往对那些异类并不关心,只要不来妨碍自己就懒得去多看一眼,现在在知晓此事后,便立刻对此辈发动了清剿。
陈昭亭此举并非全为了元玉,也是为了借此削弱总坛之中的力量,等到两败俱伤之后,他就会出手将这些人都是铲除,再接下来,就会效仿演教之法,彻底改造整个诸天万界。
张衍这具分身则是在旁静静看着,要是他此番设想得以验证,那么下来找寻那缺失之道的进程,或许就能再度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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