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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正午,新丰县城内的气氛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小小的县城内,竟已变得拥挤不已。
站在县衙的一处角楼上,泥靡等人,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成千上万的汉人,几乎人人狭弓背剑,围聚在县衙附近的街道。
更要命的是——这些汉人,身材高大、健壮,孔武有力。
而且,大部分看服饰,都只是些寻常的平民而已!
这可就要命了!
“难怪汉人自诩天、朝上国……”泥靡咬着嘴唇,轻叹着:“仅仅是这些百姓,便足可窥见一斑!”
其他使团成员,都是低下头去,陷入了深深的迷思。
汉朝连平民身高都普遍在七尺以上!
就这身高,便已经碾压了包括乌孙在内的,大多数引弓之民。
这对乌孙的震动,甚至还比曾经见过的铁器生产还要强烈。
没办法!
这个世界上,强者为尊!引弓之民尤其如此。
而所谓强者,精兵利剑而已。
汉朝,却两者皆具。
而且,无论是哪一项,都是吊打了引弓之民。
比精兵?
汉朝的平民,都能在身体上秒杀大多数乌孙人!
论武器?
乌孙人装备的青铜兵器,连给汉朝的铁制、钢制兵器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乌孙与汉距离上万里!
即使从楼兰出发,汉军也需要走三个月,才能抵达乌孙国土。
加之,还有匈奴盘亘在中间,故而乌孙还能高枕无忧。
但将来呢?
现在,每一个乌孙人都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未来,何去何从?
泥靡更是认真的考虑起了自己昨日的念头:“或许,为汉一藩,保全子孙富贵,也是不错……”
………………………………
而此时,县衙外的围观群众,却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为汉家的大业,建下了功业。
人群中,无数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此番,张侍中选将,阵仗可真大!”一个穿着青衣的汉子,背着长剑,轻声的感慨着:“从昨日开始,就有许多贵人,涌入县城……怕是自太上皇他老人家驾鹤仙逝后,新丰还是头一遭有这样的待遇!”
“可不是!”
“也不看咱新丰的县尊是谁?”
“那可是张蚩尤!张侍中!”
“我与汝等说啊……我那三大姨的同产弟在宫中做事,曾在建章宫里亲眼目睹张侍中眉心绽开一目,绽放神光,为天子搜查奸佞,一夜之间,就将盘踞在太子身边的贼臣、奸小,一网打尽!”
一个套着褐衣,头戴帻巾的男子,得意洋洋的炫耀着自己听闻的八卦。
立刻便引得无数人都吸了一口气,目光中流露着得意、骄傲的神色,为自家能迎来一个如此好的县尊而骄傲。
半年来,新丰的变化,人人都看在眼中的。
修渠道、铺桥梁、建道路。
又指导人民,种植宿麦,传授种种技术,甚至准许百姓假农具、耕牛。
更提倡多子多福,打击溺婴。
仅仅是过去数月,新丰各乡亭的新生儿数量就比往年增加一倍还多。
近乎家家都有婴儿啼哭声。
又平抑物价,假民公田,打压豪强,扶持弱小。
今天的新丰,周遭县乡,那个不羡慕?谁不嫉妒?
往年,新丰人去临潼、万年等地走亲戚,总是遭人白眼,以为是穷亲戚来占便宜了,满脸嫌弃。
附近县乡的小娘,更是死活也不愿意嫁来新丰。
认定嫁过来,肯定要吃苦受罪。
以至于不仅仅余子,就是有着土地的百姓,也很难娶到媳妇。
但现在呢?
大家出门去走亲戚,一路上,只要听说是新丰来的,谁不是侧目以待,高看几眼?
而原本嘴脸丑恶的亲戚们,现在更是舔着脸的巴结。
想着从自家这里借件新丰官府的农具回去,甚至于,请求自家去教导一下对方耕作。
而新丰的男子,便是余子,如今也不愁没有小娘娶了。
方圆百里的人家,只要听说是新丰人,便不计较什么聘礼、家境了。
若是新丰县城的人,便是一个过去的穷汉,连落脚地都没有,只能靠着做游侠才能勉强饿不死的男子。
现在也有着外县的地主,想要结亲!
为什么?
还不是如今新丰发展的太快?
以至于,如今新丰县城里的余子,只要不懒,都能找到一个足可让一家温饱的工作?
不管是去工坊园里做工学艺,还是自己在县城里做点小买卖,都能养活一家,甚至是接济亲戚!
这些人中,就有着过去是游侠,只能吃些残羹剩饭,勉强度日的余子。
但如今,却已经是有家有室,甚至妻子已经怀孕,有了未来希望的人。
故而,在这些人心里,新丰的那位县尊和长孙殿下,真的是大救星,有再造之恩。
对他们来说,再怎么吹捧张侍中,也都是应该的。
便是其他人,如今,也都是满意得不行。
新丰不断发展,带来的财富,即使只是漏出了一点点,也足以让全县都吃的满嘴流油。
故而,人民心中难免会下意识的去神话带来这一切的人。
…………………………
而在吃瓜群众之外,从长安而来的贵族、官员们,此刻则端坐在一个个豪宅内,静静的听着自己下人们的报告。
“主公,这新丰的工坊园,真的是赚钱啊……”
“下人已经打听的清楚了,就陈广那等破落户,四月前就投了五十万钱,派了十几个家臣来新丰,如今居然已经赚了三百万落袋了……”
听着家臣的报告,端坐在上首的一位贵族,猛然睁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陈广?就那个隆虑候的遗腹子?”
“那等人,居然也能用四个月赚回六倍?”
“汝可不要欺我!”
“小人岂敢!”那家臣立刻磕头:“主公若是不信,随便去找人打探便是……”
贵族听着,放下手里的酒樽,站起身来,忍不住的摩挲着双手。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神色,狠狠的道:“陈广,算什么东西,也敢占此好事?”
老陈家四十年前,大约还能阔的起来。
彼时,那可是皇亲国戚!
但现在嘛……
丧家之犬而已!
连个爵位都没有了,甚至已经沦落到市井中去了的渣渣,何足为惧?
“唯有德者,方能有福!”贵族厉声道:“汝去将此话,告知那陈广,命其好自为之!”
这就是要摆明了摘桃子,强买强卖了。
但那家臣,却不敢领命,闻言立刻磕头,拜道:“主公息怒,此地乃是新丰啊……”
贵族听着,猛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醒悟过来,这里是张蚩尤的地盘!
那张蚩尤的凶狠,可不是他这样的小家伙担当的起的。
他的威名,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无数的事情,都告诉了人们——不要去招惹他,千万不要!
而两个月前,长安城的腥风血雨,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只是……
那陈广靠着五十万钱的投资,四个月翻了六倍的事实,又让这人心痒难耐。
自古财帛动人心,汉室尤其如此!
在汉室,钱可通神,能让鬼推磨乃至于磨推鬼!
有钱就好办事!
无论是脑袋、官职、爵位,皆可买卖!
武功爵更是明码标价。
更有着孔仅、卜式这样的榜样在。
所以,上至王侯,下至庶民,人人都对财富有着狂热的追求和迷恋。
富贵两字,在汉室是人民公开议论和追求的事情。
所以,这贵族岂能舍弃这样的好事?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耐,也就只能奈何得了兴安君这样的人物。
再高级一点的,就是别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但奈何,这新丰是那张蚩尤的地盘。
在张蚩尤的地盘,他不敢去赌,那个凶星会不会准他伸爪子。
若一个不好,引得张蚩尤注目,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来回的踱了好几步后,这贵族猛然睁眼,吩咐道:“我与汝书信一封,汝去拜谒陈广……”
“便说,吾闻公有麒麟儿,允文允武,不才恰有不肖女弟,待字闺中,欲与明公结秦晋之好!”
说完,这贵族就得意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可真是万全之策。
嫁一个女儿过去,给那陈广之子,以陈家今天的家世,与他结亲那是高攀。
既然是高攀,聘礼就得给足!
而陈家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不就是这新丰工坊园里的作坊吗?
如此一来,就是两厢情愿,任谁都挑不出刺的事情。
至于陈家会不会同意?
在这贵族想来,陈广那厮,遇到这样的好事,岂能不同意?
一定会巴巴的将那作坊,拱手奉上!
至于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后,会怎样?
这与他何干?!
………………
类似的事情,如今上演在新丰县城的许多角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再次成为真理。
一时间,许多小作坊主,真的是人在家里坐,亲从天上来。
一位位大人物的拜帖,纷纷上门。
拜帖上和颜悦色,夸奖不已,让人看的心花怒放。
然而,隐藏在其后的真实,又令人胆寒不已。
若只是一个人这么做,那也就罢了。
关键是,有作坊主,甚至在半个时辰内就接到了七份来自不同级别的贵族官员的拜帖。
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闻公豪杰,欲以女妻之或者,闻公有麒麟儿,吾有凤凰女,可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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