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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中军,帅台。
庾悦紧紧地咬着右手的指甲,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喃喃道:“坏了,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穆之摇了摇头:“庾公,稍安勿躁,不过就是燕军甲骑入阵而已,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谈不上坏,再说,我们自有应对之法!”
庾悦摇了摇头,一指前方,沉声道:“那些箭楼都给燕军拆的烧得差不多了,我军的后军骑兵反突不成,冲出阵后也是有去无回,反而是大队的燕军骑兵开始入阵,只怕檀将军和刘将军他们凶多吉少啊。大帅,我们真的不应该把骑兵就这样派出去的!”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相信我的骑兵不会就这样给燕军消灭,他们还会在关键的时候派上大用场,庾参军,不要急,这战场上的形势变化,强弱转换,未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说到这里,刘裕扭头看向了王镇恶:“王参军,你怎么看?”
王镇恶的眉头一皱:“虽然庾公的担心有些夸大,但我军现在后军那里的情况确实不好,驰道之上,三千中军后备步兵正在跟敌军甲骑接战,暂时算是顶住,但是正面方向,燕军的甲骑解决了我们的箭楼,现在吴地轻兵跟这些下马的甲骑步行战士接战,武器和装备上相差过大,虽然勇猛轻快,但是手中的兵器难以对其构成致命的威胁!”
说到这里,他一指前方的战局,这会儿战线已经被反推到那些给填平的血坑附近了,离刚才突击时的距离足足给打退了三百多步,这三百多步中,尸横遍地,前阵战死的甲骑和吴兵的尸体,左一堆,右一堆,很多尸体都是紧紧地抱缠在一起,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甚至是用手指插进对方的眼眶,甚至去咬对方的喉咙的状态,自己的身体却是被刀剑大戟所贯穿,可见两边的战士在死前经历了如何惨烈的搏斗!
一边的胡蕃也摇头道:“大帅,后面入阵的那是敌军甲骑的主力,他们不仅人马俱甲,甚至还带了刀盾大车入营,我都想不到,居然甲骑还能拉车而战。”
刘裕点了点头:“我们低估了甲骑俱装的机动力,这支应该是他们的王牌部队,而那飞虎旗下的大将,想必就是甲骑俱装的统领慕容兴宗了,慕容兰曾经提到过,他在甲骑军中效力多年,战功赫赫,而这些大车,是用两匹副马拉动,冲到战斗位置,再装上刀盾的,所以,这飞虎师是一人三马,比起寻常的俱装甲骑,还要多出一马。”
说到这里,刘裕的眉头一皱:“世人皆以为燕军的甲骑俱装是靠了无坚不摧的攻击力来打破步兵方阵,可又有几人能想到,他们往往是中军布下刀盾大车加上铁甲连环马,引诱敌军的精锐中央突破,靠了这些防守阵势最大程度地杀伤和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等到敌军疲惫之时,再两翼精骑突击,一举将强弩之末的敌军冲垮,因为,重装步兵在全力进攻时,很难保持开始的防守阵形了,甚至无法结阵!”
王镇恶的脸色一变:“难道,当年冉闵和桓温的失败,就是这样输的吗?”
刘裕叹了口气:“我当年曾经去请教过参与廉台之战的田洛将军和刘牢之将军,他们对于燕军中军的铁甲连环马和刀盾大阵,记忆犹新,当冉闵带着他们拼尽全力,最后只剩几百锐士冲破五道连环马阵,杀到燕军中军帅旗下时,却发现有上百辆这样的刀盾大车在等着他们,那种所有希望破灭时的空虚与绝望,即使过了几十年,我也仍然可以从他们的眼中看到。”
王神爱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刘车骑一直防守反击,不主动出击,就是要等这刀盾大车出来?难道,这才是燕军真正的杀招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他们的杀招不止这一个,应该还有至少一个,甚至更多,容我卖个关子,现在还不说破,但至少这刀盾大车出现,说明后军那里的甲骑部队,已经动用全部力量了,而那慕容兴宗,想要的就是一鼓作气,从正面突破后军的防守,直冲我军帅台。”
说到这里,只听到后军那里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密集的手锣之声,伴随着三声刺耳的号角,正在与吴兵们列阵格斗的甲骑们,突然停止了刺杀,转而倒退着向后,他们的人群之中,钻出了百余名持弩的箭手,指着对面的吴地轻兵们,却是引而不发。
顶在最前面,早已经杀得浑身上下如同血人一般的沈田子双眼圆睁,高高举起了沾满了鲜血与脑浆,尽是被红白之物所染的大锤,大吼道:“盾牌手上前!”
几十名顶着一人多高大盾的力士们赶紧冲到了前面,掩护住这些赤膊上阵,满身鲜血的轻兵剑士们,刚才还在格斗的双方将士,渐渐地这样掩护着本方阵线后退,拉开了三十多步的距离,而双方所处的空间中,已经成为一片修罗地狱般的惨景,血流满地,尸块散得到处都是,让人几乎每一脚下去,都要踩在尸体上或者是浸泡在血水中。
沈田子抹着脸上的血珠子,喘着粗气,一边的沈林子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辛苦了。”
沈田子喘着粗气,把自己左手的一把早就变了形状的砍刀扔到地上,落地的一刹那,扭曲的刀身“叮”地一声,从中折断,而十余个刃身上的小口子,也迅速地变大,一块块的钢片,纷纷崩落,沈田子咬着牙:“奶奶的,这是今天砍坏的第四把刀了,还是这锤子好使,不会坏!”
戴着两只护耳的沈庆子在一边摇着头:“这些燕狗个个重甲,刀剑难入,你砍坏了四把刀,但也起码杀了二十多个,够可以了。”
沈田子哈哈一笑:“只是他们在占上风时就这样退了,我看,会有什么阴谋,对吧,二哥。”
沈云子一直站在他们几个兄弟的身后,眉头深锁,他的身上倒是跟几个兄弟不同,一直干干净净,因为他没有上前直接搏杀,作为主帅,在后方指挥才是最重要的事,听到这话,他缓缓地开口道:“恐怕,到了我们要撤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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