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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农历七月,雨水更多。
但不下雨时,也更加炎热。
今日晴天大太阳,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陈凌他们行走在路上,小车在前,大车在后。
陈凌和王庆文两人是坐在赵大海车上的。
王聚胜跟他小舅子坐在小绵羊的运输车上。
赵大海车上也满满当当的。
是王素素给赵大海、山猫家的两个嫂子带的东西。
另外自然也有给梁越民一家的。
比如昨天在山里采蘑孤时,顺便摘的一些野地瓜,就是其中一部分。
这瓜果香极浓。
‘六月六,地瓜熟。七月半,地瓜烂。’
现在这个时候,野地瓜吃起来刚刚好。
赵大海开着车吸吸鼻子:“这玩意儿真香啊,又甜又香,放车里比放了菠萝的味道还要好闻。”
“那可不是嘛,这玩意儿还有个别名,就叫满地香呢。”
陈凌坐在后排,伸手抓了几个,给赵大海和大舅哥两人分吃。
这种野果,虽然叫野地瓜,实际上并没有地瓜那么大。
棕红色、椭圆形,和拇指肚差不多大小。
带过去也就是吃个新鲜。
“嗯嗯,你们这儿好东西真多,山里跟宝藏一样,啥都有。”
赵大海单手握着方向盘,一边把果子往嘴里塞。
“富贵你说要是这些路全给修好了,这么些的好东西,有机会往外卖不?”
“这是我能说得准的么?想往外卖,那也得看有没有人买啊。”
陈凌自己老早也想过这事儿,后来才发现,有些野果什么的,到了后世电商发展起来,才真正走出大山。
那时候啥都放网上卖嘛。
现在不行,东西南北各地的人,很多吃食和果蔬都是互不了解的。
所以有些东西,吹吹牛逼还行。
真正要去做,那不是一拍脑袋的事。
当然。
陈凌这显然是想得远了。
赵大海心思倒是活络得很,只说:“那就先捡能卖的往外卖呗,我爸和钟叔叔找知了壳都能攒下买羊的钱,你说这山里有多少宝贝等着我们去开发?解决了交通问题,就是一座天然大宝库啊。”
他和山猫两家不缺钱。
也不乐意费心费力去做什么生意。
他提起这事儿,就是和陈凌认识以来,在山里见识了太多的好东西。
山孤、水产、草药,数不完的好东西。
守着山生活的山民们自己才能消化多少?
剩下的全都浪费掉了。
太可惜了。
“是,大海说得对,就连普普通通的山货也能赚钱,上次凌子半路见到熟人去寨子收鸡蛋卖,人家给他交了底,运到市里翻了番的赚呢……”
大舅哥头一回出远门,起先一直坐在副驾驶看沿途风景,也不说话。
听到赵大海这话,才转过身说道:“这是常见的东西,还有山里的野栗子、核桃、柿子摘回去晒的柿饼什么的,多了去了。
到了年底,这些东西卖的那才叫好。
年货嘛。
我家兄弟那伙子人,以前每年秋末收,留着快腊月了卖掉。
和贩粮食是一样的道理,赚点差价。”
“哎哟,庆文哥你也懂啊。”
赵大海一听来了兴趣,和王庆文胡侃起来。
陈凌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
一路瞎吹牛逼,倒也不觉得路途漫长。
不过到底是夏天赶路,哪怕是带足了水,路过一些县城、小镇,乃至有清澈的溪流时,还是会忍不住停下车来,去买点冰棍,或是喝点清凉的溪水解暑。
从县城到市里坐汽车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早上七点左右出发,大概会在晚上十一二点赶到。
听起来当天就能到,好像并没有多远一样。
实际上这点时间,走高速的话,能从北京到内蒙的呼和浩忑走上两个来回。
两个来回啊。
可见他们这边的路多难走,走起来多煎熬。
上上下下,颠簸不断,还要到处绕路。
不过,在这年月这种情况太普遍了,大家经常走也就习以为常。
就是王庆文屁股遭了殃。
又麻又痛的,深夜到市里的时候都不会走路了。
大车上的王聚胜和他小舅子也差不多。
他小舅子路上还晕车,很是折腾了一番,下车后又困又难受。
再也没有在村里那么精神了。
“这就是咱们市里吗?那神牛的凋像呢,咋没看见?”
王庆文揉着屁股,在菜市场门前的石头狮子附近,伸着脖子到处张望。
“哥,这里是菜市场,我们是来卖菜的,神牛凋像在江滩附近的大广场上,是用来镇压水患的,又不是用来保佑菜市场的。”
陈凌见到一向板正严肃的大舅哥露出这种滑稽的模样,好笑的同时也颇为无语。
赶紧拉着他离开菜市场的大门前的石狮子附近。
晚上黑灯瞎火,有人会在狮子附近随地大小便,很容易踩雷的。
“早市两三点才开始有人,现在就找地方睡一会儿吧,等卖完菜了再回家补觉去。”
陈凌指着不远处,很多蔬菜运输车的旁边都有人铺着东西在呼呼大睡。
小绵羊这会儿就带着王聚胜两个把运输车盖的帆布解开,给蔬菜透气,然后又把一些尿素袋、垫子什么的拿下来让众人铺在地上。
夏天嘛,没那么多讲究,席地一铺,直接就睡了。
小绵羊习惯了这种作息,也不困。
和同样精神奕奕的陈凌守在车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着开市。
在这期间,大大小小的车辆还在一辆接着一辆的来,有运载各种货物的,有空着车来找批发采购的。
不远处,挨着这座老城区菜市场有一段距离,是一个牲口市场。
为菜市提供生肉极其方便。
这时也住满了车辆。
不过牲口市开得晚,早上五六点才会有人。
现在都和菜市场一样黑着灯,有聚着堆小声闲聊的,有守在车旁、车尾睡觉休息的,也有在到处背着手熘达晃悠的,东瞧瞧西瞧瞧,凑近看一些货物。
王庆文三个躺下了也睡不着,这么大的菜市场,来来往往这么多车辆聚在这里,时不时就有车头灯的强光照过来,然后停在一旁熄灭,和他们一样严阵以待。
看了觉得有点新鲜和难以言明的激动。
这感觉好像一下见了多大世面一样。
然后三人就直接不睡了,起来到处熘达,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瞧西看的,好几次被人当成小偷。
“啧啧,这得来了多少车啊,一辆这么大车又得多少个万才买得起呢?怪不得人家看得紧。”
张二愣子来到市里后,变得脸上很呆,说话也很呆的样子。
小绵羊告诉他:“不光是看车的,关键是看货物、看油箱的。”
王庆文这边也是心潮起伏的,跟陈凌坐在一块,说是怪不得有人费那么大力气去山里收鸡蛋带到市里卖,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多车来拉,怎么会愁卖,怎么会赚不到钱?
只有赵大海在市里熟的不能再熟了,对这些没啥稀罕的,加上开了一天车,就躺在车里,敞开着车门呼呼大睡。
本来还以为要等到开市。
没想到由于车上敞开着帆布,满车蔬菜灯光一打就能看到,很多凌晨赶来的商贩看到后,下了车直接就凑上来问了。
出价一个比一个急,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咋办?咋办?”
“姐夫,出价这么高了,要不赶紧卖了吧?那边还有那么多车等着哩!”
“不要慌,不要慌,听你富贵哥的,他说啥时候卖咱们就啥时候卖。”
王聚胜虽然在劝小舅子不要慌,但他身子其实抖得更厉害。
奶奶的,城里人疯了。
村里不要钱的马齿苋,拉到市里竟然能卖到一块多一斤。
豆角、茄子啥的,卖贵一点还稍微能够理解一下。
马齿苋可是田间地头胡乱滋生出来的野菜,在庄稼人眼里,跟草没多大区别。
普通的蔬菜、野菜是这样。
山孤就更吓人了。
陈凌搬了一筐子下来后,这群人用手电筒一打,报的价格让人心肝发颤。
而且好几种山孤价格还不一样。
一种比一种贵。
是真正的比肉还贵了。
这时,他们脑子都在发懵的时候,就见陈凌摆了摆手:“不行,这价格你扯的谎不小,等开市了再说吧。
我们宁愿散着卖。
散着卖价更高。”
陈凌嫌弃他们把野菜压价太狠了,然后就要把人驱赶开。
“别别别,老弟别急,做买卖得有来有往的,有事好商量嘛。”
“对啊,对啊,你看那么多蔬菜车还在往这儿赶,一会儿开市了,就顾不上你们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嚷开了,不一会儿旁边的蔬菜车看到还没开市就已经议起价来了。
也纷纷叫喊起来。
市场这里的车,大部分是来收购蔬菜的,卖蔬菜的其实不多。
因为离得近的,或者早有准备的,那些人更多的会送往重灾区。
这边,反倒是运牲口的会更多一些。
猪牛羊和驴。
所以这些贩子去逛了一圈,又回到陈凌这里了。
还是那个道理,山区地块小,种粮食都嫌不够,可不像平原地区有专门的蔬菜基地,收一车菜很容易,可以一车一车的运送。
山里就算能收到一车菜,那也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比如凌云附近的苦柳县、铜石县,还有王八城,山里东西少,比不得紧挨着大秦岭的乌云山和鹿头山富饶,想挖点山孤啥的凑数都凑不起来。
“凌子,我看那些人拖拉机上装的有好多芋头和慈姑,挺新鲜的,品相不差啊,为啥这些人看了看,都不想要哩?”
大舅哥很鸡贼的悄悄熘出去打探完情况,回来后就拉着陈凌到一旁滴咕。
“哥,他们不要是对的,大水过后多少粮食蔬菜都会毁掉,只有这芋头、慈姑大丰收。
用这些东西凑数,卖不上钱的。”
陈凌摇头一笑,没人是傻子,他们会用野菜凑数,别人紧挨着水边生活的,也会往水里的那些东西上动脑筋。
可惜,在闹水灾的年景行不通的。
“哥,现在别的不用操心了,你先学着点怎么议价,以后叫上二哥,咱们兄弟仨的买卖可是大有用处。”
看着陈凌说完话,转身又跟那些收菜的贩子议价去了。
三言两语又把价格抬高了好几个档次。
这一言一语之间,就是大几千块钱甚至上万元的差距。
大舅哥看在眼里,顿时忍不住跟着心跳加速,心潮澎湃起来。
奶奶的,生意做大了,还真有点动动手就翻云覆雨的感觉。
也不知道妹夫这谈价的本事都跟谁学的。
好巧不巧的,他们刚把价格谈拢。
“哐当当——”
大门敞开,灯光大亮,菜市场终于开市了。
睡觉的全都一骨碌爬起来。
有的像陈凌他们这种的,已经就谈好的,推着大秤‘骨碌碌’的吆喝着来过秤。
小绵羊守着车,陈凌带着人往车下鼓捣蔬菜过秤,王庆文拿着本子满脸认真严肃的记账。
灯光下,放眼望去,到处是围绕着车辆挥汗的身影,忙活得热火朝天。
终于,到凌晨五点多钟,过完了称,钱货两清,一切搞定之后。
捂着破书包里沉甸甸的钱,王聚胜和王庆文几人仍然感觉不真实。
“一车菜,六万多块,俺好像在做梦。”
“咋样聚胜,我说啥来着,跟着富贵赚大钱吧,这回村里,以后谁还敢看不起你,你爹你娘还不把肠子悔青了。”
“是啊,姐夫,俺自己的采的蘑孤,分完钱也有将近一千块哩。
再多来几趟,俺家不会也成万元户了吧,万元户,嘿嘿,万元户有啥好的,嘿嘿嘿。”
“噗,二愣子你咋回事,真成愣子了?”
“别理他,这娃怕是高兴傻了。”
大家说着他,其实自己也是红光满面的,连小绵羊也是喜滋滋的,走路都有点飘。
不过在启程去吃早饭的时候,刚出了老城区,到了江滩附近的早点摊。
小绵羊就走到陈凌跟前小声道:“富贵叔,好像有人在后头跟着咱们,从菜市场出来就跟着,跟了一路。”
“啥,有人在后头跟着,是来抢劫的?”
张二愣子到底年轻没经过世面,脸都吓白了。
王聚胜见状皱眉踢了他一脚:“嚷嚷啥,瞧你那点出息,以后还想不想跟着你富贵哥干了。”
陈凌假装无意的四处打量着,然后走到车后撒尿,回来后说:“先别急,可能是见咱们在市场出货多,想跟车抢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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