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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身旁人道:“前一阵还听说这颜小姐死了,没料又寻了回来,改嫁诚王,真是好命。”
身旁那人笑道:“听说颜小姐貌若天仙,诚王亦十分俊美,真是郎才女貌啊!”
步千洐听了片刻,慢慢转身。一时脑子里竟空荡荡的,恍惚只有一个念头——小容已与破月成婚了?
他这一路历尽艰辛,却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只因想着到了帝京,便能见到慕容湛和破月。虽他已是废人,但深知慕容湛义薄云天,破月情深意重,一心只想与他们团圆。至于破月,他也曾想,自己已无力护她,见了一面,便与她告辞,勿要拖累她一世。
只是他初识情滋味,当日热情似火,却屡生事端,不得不与破月分离,万般柔情冲动化作流水。如今她已近在咫尺,他又隐隐生出些期盼——倘若破月执意要留在我身边,我又如何狠得下心弃她不顾?
于是豁达间带着几分忐忑,支撑
49、v章 ...
着他一路走来。
却没料到,小容已与她成婚了。
饶是他熟知二人性情,稍微一想便知其中必有隐情。但想到她已嫁入王侯之家,皇帝指婚,要脱身又如何容易?且比起自己,慕容湛实在是好上太多的良配。
他本就有将破月托付给慕容湛的打算,现下更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只是思及从此与她分离,胸口一堵,一颗滚烫的心,浮浮沉沉的便要冷下去。
片刻后,他心中便有了决定。但终究还是格外不舍他二人,便迈着沉重的步子,低头往诚王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已经虐完了,后面都不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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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v章 ...
青石长街清冷肃静,巍峨华丽的诚王府便矗立在巷子尽头。步千洐刚走到巷口,便被士兵拦住。
他不想表露身份,环顾四周,便将目光锁定在隔着一条巷子的寺庙屋顶上。好在庙中和尚友善,也不管束他。他辨明方向,缓缓的、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攀上了屋顶。
终于一览无遗。
诚王府占地并不广,但如此俯瞰下去,却也是个绿意葱葱、精致清净的所在。他站在初春的寒气里,望着诚王府的朱红大门,想着破月和小容已成为一对夫妻,隐隐的,竟觉得这是极好的,也是……钝痛的。
正出神间,忽见一辆马车,自巷首缓缓驶入。那马车金顶雪绸,华美异常。二十余名护卫鞍前马后,严整肃然。步千洐心里咯噔一下,屏气凝神。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稳,墨色垂帘缓缓掀起。一个高挑颀长的男子先走了下来。只见他头戴墨色卷梁冠、身着雪领紫红银纹三爪蟒袍,长袖翩翩,玉面俊美,不是慕容湛是谁?
步千洐从未见过他如此穿戴,只觉得他神色清肃、面沉如水,浑身上下都透着种陌生的贵气和凛然。
一旁侍从上前想要帮他拢起车帘,他却摆摆手,一手挑起垂帘,一手伸出,似在等候。
马车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
步千洐浑身一颤,便见一宫装丽人矮身而出,扶着慕容湛的手下了马车。此时已近巳时,日光清亮、蓝天碧透。而那宫装丽人微一侧脸,清黑的长眉、如墨明眸,几近苍白的脸色,疏离清冷的神色,不正是他思念了数月的颜破月?
步千洐身在屋顶,这一失神身子前倾,差点摔下。他定了定神,稳住身子,再抬头望去。他目力极好,远远只见慕容湛说了句什么,破月笑了,如雪容颜便若娇花盛开。她款款步入大门,而慕容湛在她身后呆立了片刻,竟似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片刻后,才快步追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朱漆大门徐徐合上,仿佛将传说中的诚王府,与尘世间的一切都隔开。
步千洐在屋顶呆呆立了许久,这才爬下屋顶,走出寺庙。与诚王巷的清冷不同,这条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抬首一望,只觉日光晃眼、人潮汹涌。
他想,无妨,总是了了一桩心事。
便这样浑浑然,明明没有方向,却不知不觉走出了东城门。
这几日临近帝京,他日夜兼程,加之有几日未进水米,他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身子也越来越沉重,却不觉腹中饥饿。
他一直走一直走,竟走到了一片山林中。山脚下农家炊烟缭缭、农田嫩绿。山顶上寒意清隽,四月间,竟还有冬日积雪未化。步千洐望着那纯净的雪色,一时竟是痴了。想也没想席地坐下,捧起那薄薄一层雪,胡乱的堆起了雪人。片刻后,却只得一个小小的雪胖子,歪头歪脑,甚为拙劣。
“月儿……这是你啊……”他将雪人捧在掌心,只觉得阵阵泪意涌上眼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幕,是她皓白如雪的手腕,轻轻搭在慕容湛修长如玉的手上,那么登对,那么令人宽慰,也那么刺目。
步千洐迷迷糊糊想着,抱着那手掌大的雪人,便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也许是一日,也许只是一刻。
他只知道,艳阳高照,他却发冷,全身瑟瑟发抖。一睁眼,他看到掌中残雪,刹那竟难过得不能自已。
“你来这里,是寻死吗?”
一道极难听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人把喉咙扯成了两半,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步千洐虽四肢俱废,内力尚在。然而这人上得山来,竟没叫他听得半点动静,不由得一惊,一转身,更是吃惊。
菜农。
清心教的菜农,身材高大,满脸沟壑与疤痕,静静站在他身后。
“不,我不会死。”步千洐淡淡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贱?”
菜农老人却继续问:“即使手脚筋被挑,成为废人,也不想死吗?”
“武功被废,是我技不如人。回东路军做个伙夫,也是报国,为何要死?”
“你豁出性命保护那女子,她却与旁人成亲,你也不想死?”
“我护她是因为怜惜她爱她。知她平安,有了更好的归宿,我自为她欢喜。今后我还能默默守她一世,为何要死?”
老人沉默不语。
步千洐冷冷道:“是老妖婆让你来追杀我的?动手吧。大丈夫死则死矣,若想叫我改变心意投入清心教,那是万万不能的。”
老人忽的微微一笑,因他相貌丑陋,这一笑,便显得愈发的狰狞难看。可步千洐望着他脸上唯一完好的澄黑双眸,竟从中看到几分豪气?
“她性子任性古怪,对你……是做得过分了。”老人淡笑道,“但她终是长辈,你不能骂她老妖婆。否则她更加不喜欢你。”
步千洐一怔,那老人看他一眼,眸光湛然锐亮。步千洐忽的明白过来,眼前不是浑身恶臭相貌丑陋的菜农,而是一位深不可测的武林前辈。
老人忽的叹了口气道:“冥冥中自有注定。”话音未落,抬掌猛的朝身旁一块巨石击落。
掌风过处,寂寂无声。
巨石纹丝不动。
他收掌而立,负手垂眸。
慢慢的,一道裂痕从巨石中部脆断。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粗粗细细的裂纹,如花枝般在巨石上盛开,渐渐爬满整个巨石表面。最后,在步千洐暗惊的视线里,整块巨石仿佛终不能承受内里滔天般的力量,砰然脆开,竟化作千千万万碎石屑,炸裂在地。
步千洐一眼便看出这一掌的惊世骇俗。力道之刚猛、后劲之绵长、收发之自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颜朴淙杨修苦之流,亦不可同日而语。
老人微笑望着他:“十六年前,我同你一样,被人废掉手脚筋,丢下悬崖。幸得高人相助,易筋接脉,重拾武艺。靳断鸿是君和国人,已不是我大胥子民。你改投他派,不算辱师。你我二人相遇,实是奇缘——我上哪儿去找一个筋脉俱断却又天分极高的弟子,传承我一身武艺?步千洐,你愿不愿拜我为师?”
步千洐见他掌法神奇,早已心痒。听他所言,又惊又喜,但还有一丝疑虑:“我可以拜你为师,但今后你若想让我做不忠不义之事,那我宁愿做个伙夫。”
那老人哈哈大笑,刹那声震群山、数鸟惊飞:“傻小子,你救人是无所求;我教你,亦是无所求。学成之后,你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与我没半点干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如此,你放心了吗?”
步千洐大喜,深深拜倒。因破月而起的愁苦,也暂时置于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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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破月往王府中走了几步,心头忽生异样的感觉。
她霍然回身,却只见两扇朱漆大门,已关得严严实实。
慕容湛见她怔然回望,快步上前,柔声道:“有何不妥?”
破月静默片刻,摇头:“没什么,约莫是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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