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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中的枪一下子掉在地上,走上去几步,低低叫了两声:“雅惠,雅惠。”
妹妹没有任何反应,我走上去两步,却怎么也走不动了,因为我能看到妹妹的眼睛还睁着,但是,我知道,她死了。我两个眼睛一发黑,身子似乎也一软就要摔倒。
赵德民把我扶着,说:“雅君,冷静点,冷静点。”
我低低的说:“她死了,她被强奸了!她死了!她死了!”
然后我不知道怎么涌起一大股劲,甩开了赵德民,把地上的枪一抓,就要往外冲去。
赵德民一个箭步就把我按倒在地上,我吼道:“放开我,王山林,老子要杀了你!”
赵德民拼尽全身力气把我按在地上,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我,我发了疯一样要冲出去。
而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我抬头一看,居然是怡巧。
这倒让我一下子软了下来,怡巧往屋里走了两步,呆呆的看着我妹妹的尸体,用手把嘴一捂,哭出了声。
赵德民说:“雅君,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你冷静,你冷静。求求你!”
怡巧也看到我们两个,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哽咽着说:“雅君,先把雅惠收拾一下。”
我木然的冲地上爬起来,满脸泪痕的爬到妹妹跟前,将妹妹的上衣整理好,又从我妹妹的床上把被单撤下来,把妹妹裸露的身体包扎了起来。妹妹的眼睛一直睁着,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瘀青,似乎是被掐死的。
我包扎完,正要把妹妹的眼睛合上。
就听到赵德民吼了一声:“危险。”
然后就是一声枪响。我回过头一看,赵德民正把庞怡巧扑倒在地上,而门口站着的正是万海涛!
我嗷的一声就向万海涛扑过来,万海涛向我开了一枪,我右腿一麻,但是也什么都顾不上,将万海涛扑倒在地。
我像个发怒的狮子一样双拳车轮一样向万海涛脸上砸去,没有几下万海涛就不动了。
怡巧拉着赵德民站了起来,我把赵德民扶着,赵德民的背上鲜血淋淋,应该是被击中了背部。
赵德民冲我说:“没事。我们快走。”
我回头望了一下我妹妹,把赵德民架着走出屋外。屋里升起了强烈的汽油味,万海涛居然是带着汽油来的,看来他是想毁尸灭迹。
我们刚走下楼,几把枪就指向了我们。迎面过来的就是王山林。我本来想立即冲过去和这个家伙拼命,但是身边的怡巧和赵德民让我忍住了。
只听王山林说:“保林派的居然敢过来打伏击?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我瞪着他一言不发。
王山林打量了一下怡巧,脸上露出了一阵让人恶心的坏笑:“呵呵,还有个这么俊俏的大姑娘啊。你们三个还真是有一套啊。”
然后走上来居然想摸怡巧的脸,旁边几个他的狗腿子也坏笑了起来。
我心中想老子和他们拼了,拼死一条命也不能让王山林摸到怡巧。
正当我要松开赵德民扑上去,怡巧已经一口痰吐向了王山林的脸。
王山林一闪没有闪过去,脸色大变,退后了几步,骂道:“臭婊子,找死。”然后扫了四周的几个人一眼,慢慢的说:“打死他们!”
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几个照明弹就闪了起来,把这个地方照得一片通明,同时好几个巨大的喇叭就喊了起来:“所有人放下武器!要文斗不要武斗!我是陈景强!再说一遍,所有人放下武器!我是陈景强!再开一枪者以杀人罪论处!放下武器!”
同时看到远处有几个红卫兵向我们这边跑来,而枪声也居然很快的停止了。陈景强是南海造反派最大的头头,是南海革命委员会的主任,所有的红卫兵大队都是他给授衔的。所以陈景强这个名字,在所有红卫兵心中都相当有分量的。不过,南海的武斗也是陈景强默许的,因为他曾经给我们保林派开过会,传达过中央的意思,要以武斗来制止武斗!对方攻击,一定要回击来捍卫自己的革命思想!
王山林恨恨的盯着我和怡巧,说:“龟儿子,算你们好运!下次不要让我碰到!”
而这时,二楼腾的一下冒出了火焰,我妹妹的房间烧着了。
随后万海涛被一个人架了下来,万海涛鼻青脸肿的看了我一眼,对王山林说:“这小子,我认识,是那女的哥。”
王山林居然哈哈一笑,对着我狰狞的嘲笑了一下,说:“小子,你来晚了。”
那几个红卫兵已经跑了过来,带着红袖标,那袖标一看就知道是南海造反革命总部的。冲我们喊道:“统统放下武器!要文斗不要武斗!”
王山林首先把自己手中的枪一丢,说:“我们没开过枪。”
二楼的火光冲天,转眼这个木质的小楼就熊熊的燃烧了起来,我的妹妹就消失在这片大火中。
而我的仇恨,也如同这片大火一样,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三、发觉自己有些怪异
这场武斗就没有什么结果的终止了,我们这边被打死了90多人,伤了100多人,而87派也是死了90多人,伤了100多人。大家似乎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只是丢了那么条人命,以及留下了被炸得千疮百孔的兵工厂。林平文书记在陈景强的保护下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们保林派也从兵工厂中撤出来,一些送我们走的老工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落寞的神色。
我、庞怡巧、赵德民都归队了。赵德民算是命大,子弹擦着肺部过去,将身体穿了一个洞,不过还是属于重伤,一直躺在医院里。怡巧负责照看他。我的腿也中了一枪,不过还好只是皮肉伤而已。
而我则一直阴沉着脸,心中的仇恨无时无刻都让我胸膛想要爆炸,以至于怡巧每次看到我都觉得我很可怕。我想了一千种办法怎么才能宰掉王山林,但是都觉得可能杀不了他。而且,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碰到万山林他们那伙人。
我晚上根本睡不着觉,除了想着这么给妹妹报仇以外,我越发的怀疑这个世界不太正常,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毫无意义的厮杀?真的是为了自己的社会主义理念吗?我妹妹的死和王山林有直接关系,但是,难道这个世界一点责任都没有吗?我身边死去的同志们,包括87派死去的同志们,到底谁犯了罪?又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得到这样的下场?
我又会回忆起我妈妈给我讲的历史故事和中国的文化,现在好像这一切中国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东西都需要被推翻,被打倒,因为那些是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的遗留物。我们的思想似乎要建立在崭新的基础上,但是,我看到的却是破坏,破坏,不断地破坏,而似乎没有什么新的东西被建立起来。但是,世界真的疯狂了吗?难道就没有人通过这场破坏得到好处吗?我觉得有问题,好像我们的遭遇有人在暗暗的得意,有人希望我们生活在混乱和绝望中。
可能是因为我妹妹的死,我觉得我好像有点脱离革命路线了,因为我开始非常怀疑我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我从小就很聪明,10岁以后更加的聪明,但是我却刻意的不让自己成绩特别的好,每次都保持班级里面10名左右的成绩。因为我的绰号是小地主,如果我成绩太好,一定会更加被那些穷苦孩子出身的同学们孤立的。我很小的就明白了这一点。
我在长达一个月的痛苦中恢复的时候,一句话似乎印在了我的脑中:这个世界在掐杀人的自我,在颠覆人的思维。这个世界要带我们到另一个地方去。
随之而来的是抓杀人凶手的日子,据说是在武斗中杀了人的,打伤了人的,必须要接受惩罚。我觉得就是在胡扯,保林派的人所有的矛头都是指着87派,说他们谁谁谁杀了人,同样87派也不断地揭发我们这边的同志。我也是其中被87派揭发的一个。当然我也揭发了王山林和万海涛他们几个,但是同样没有用。
在那个大家都对政治很敏感的时代,你最好不要一个人上街乱晃,也最好不要背着麻袋,提着大包或者装着东西的板车上街,因为很可能被人立即揭发你背着的是死人或者在隐藏杀人罪行。一旦被抓到了,很可能百口难辩,有些人的死就会推到你的头上来。
不辛的是,一些身份不是太好的,不是87派和保林派的,看过武斗热闹,可能也开过两枪的人就成了最终的一些替罪羊。
闹了一段时间,有些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在武斗中死去的同志,被集中的埋在了二块不同的墓地。
后来省里面的革命委员会也不断地派专员下来,调解武斗双方的矛盾,尽管大家对对方的一些人还是恨的牙痒痒的,但是在革命大前提和大的需要下。保林派和87派又和好了,两个派系也取消了。
赵德民在床上躺了3个月以后,才下床了。身体恢复的不错,就是在身体一侧留下了巨大的疤痕,那是子弹留给他的纪念。庞怡巧也对我陌生了起来,她好像更喜欢和赵德民在一起。我知道我这几个月都是心情不好,也不搭理庞怡巧,就算见面了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怡巧肯定是生我的气。赵德民受了怡巧几个月的照顾,每次看到怡巧都显得不好意思,倒是怡巧比赵德民大方,主动的和赵德民说话。而且,每次我们三个人碰见了,赵德民都是立即找个理由,留给我和怡巧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我觉得怡巧看赵德民的眼神也不太对,甚至有时候会对我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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