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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用数学公式来写,反脆弱性其实就是在脆弱性前面加了一个“负号”。
这个盲点似乎普遍存在,在我们所知的主要语言,无论是现代语、古语、口语或术语中,并没有“反脆弱性”一词。甚至俄语(苏联时期)和标准的布鲁克林英语中似乎也从未提到过“反脆弱性”一词,而是将其与强韧性等词混为一谈。
可以说,我们生活中的一半事物——非常有趣的一半事物——都还没有被妥善命名。
请砍我的头
如果我们没有一个统一的词来表达反脆弱性,那么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神话来说明问题,用一个很有说服力的隐喻来表现历史的智慧。有一则流传于罗马的古希腊神话,说的是西西里岛的暴君狄俄尼索斯二世命令阿谀奉承的朝臣达摩克利斯参加奢华的宴会,但在他的头上悬着一把剑——剑是用马尾上的一根毛悬于房梁之上的。要知道,马尾毛在压力下终会折断,接下来的一幕无疑是鲜血四溅、惨叫惊天,还有古代的救护车火速赶来。达摩克利斯是脆弱的——那把宝剑当头落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还有一则古代传说,是希腊流传的古闪米特族和埃及传说,说的是凤凰,传说中霓裳羽衣的鸟儿。每次它被焚毁,都会从灰烬中重生,并恢复到新生的状态。凤凰正是我的家乡贝鲁特的古代象征。根据传说,贝鲁特斯(贝鲁特的历史名)在其近500年的历史中曾被摧毁过7次,也重建了7次。这个传说还是可信的,因为我自己就见证了它的第8次重建。当时我已到了懂事的年龄,残酷的内战将贝鲁特中区(贝鲁特斯古城)第8次彻底摧毁,而后,我也亲眼看到该城的第8次重建。
重建后的贝鲁特新城比以往更美了。有趣也很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公元551年的贝鲁特大地震中被埋葬的罗马法学院在这次重建过程中也被挖掘了出来,就好像是历史的一个赏赐(当然,期间不乏考古学家和房地产开发商的公开对骂)。贝鲁特城不是凤凰,但它印证了有超越“强韧”概念的存在。这就引出了第三个神话隐喻:九头蛇怪。
在希腊神话中,九头蛇怪是一种住在阿尔戈斯附近勒拿湖中的生物,长着数不清的头。每次有一个头被砍,就会重新长出两个头来,其危害可想而知。九头蛇怪就是反脆弱性的代表。
达摩克利斯之剑代表了权力和成功带来的副作用:只要你想攫取重权就不得不面临这种持续的危险——必定有人会积极致力于推翻你的统治。就像悬在达摩克利斯头上的剑一样,这种危险将是无声的、无情的、突如其来的。它会在长时间的平静后突然降临,也许是在人们习惯于甚至忘记它的存在时出其不意地降临。当你拥有更多的东西以致失败的成本更高时,“黑天鹅”事件便会与你不期而遇。这或许是成功(成长)的成本,或许是对你过分辉煌的一个不可避免的惩罚。到头来,重要的还是悬挂宝剑的那根绳子的牢固度,而非享用盛宴的人的财富和权力。不过,幸运的是,对那些愿意倾听忠言的人来说,还是有机会的,因为有些弱点是可以识别、可以衡量,也是可以追踪的。关键在于,在很多情况下,我们是可以衡量那根绳子的牢固度的。
此外,想想这种荣衰会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后,享用饕餮盛宴的宾客倒下了,随之将带来所谓的连带损害,危及他人。这就好像一个大型机构的崩溃将会对社会造成影响一样。
复杂精密的机制,特别是某些类型的精密机制,也会带来脆弱性,从而使社会受到“黑天鹅”事件的伤害。由于社会往往会从复杂性中受益,逐渐积累起越来越“尖端”的精密机制,社会的专业化程度越来越强,但恰恰是这样,社会也变得更加脆弱和更易崩溃。考古学家约瑟夫·泰恩特就对这一理念进行了出色且令人信服的阐述。不过,事情并非如此,只有那些不愿多迈出一步来了解事实真相的人才会这么认为。为了对抗成功带来的脆弱性,你需要更高的强韧性,甚至更高的反脆弱性。你需要成为凤凰,或者是九头蛇怪,否则达摩克利斯之剑便会当头落下。
命名的必要性
我们知道的事情其实比我们认为的要多,比我们能说清楚的要更多。即使我们正式的思维体系总是诋毁自然,我们对反脆弱性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而且我们对这一概念总是充满抵触情绪,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行动也忽略了这一概念。从我们的行为中反映出的感觉和直觉,会超越我们的所知和所记,以及我们的讨论和课堂内容。我们将用否定法(用我们当前的词汇无法明确表达或直接描述的)专门对这一点进行充分的讨论,就目前而言,请先接受这一奇怪的现象。
在《通过语言的玻璃》一书中,语言学家盖伊·多伊彻表示,许多原始族群虽然并非色盲,却只能用语言表达两三种颜色。但是,在一个简单的测试中,他们却可以成功地将绳子与相应的颜色匹配。他们能够识别组成彩虹的各种色彩之间的差异,但他们却没有相应的词汇来表达这些色彩。所以,这些族群虽然在生理上并非色盲,在文化上却是色盲。
这其实与我们在思想上而不是在生物机制上,选择无视反脆弱性的存在是一样的。要了解思想与行动上的差别,只要想想,你在阐述时可能需要使用“蓝色”这一名称,但你在选择这一颜色时并不需要。
长期以来,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颜色都没有名称,在西方文化的主要文献中也没有名称,这一点可能并不为人所知。包括希腊和闪米特族在内的古地中海文献中,也只有极少量的词汇被用来描述黑暗与光明之间的过渡色。荷马及其同时代的人所用的色彩词汇仅限于大约三四种主色调:黑色、白色,以及组成彩虹的一些不确定的颜色,这些颜色常被纳入红色或黄色的范畴。
我联系了盖伊·多伊彻。他非常慷慨地给予我帮助,还向我指出,古希腊文中没有一个词是用来表述蓝色这种基本颜色的。古希腊文中缺少“蓝色”一词的事实解释了为什么荷马会反复使用“酒暗色的大海”这种对读者(包括我)来说令人费解的词汇。
有趣的是,英国前首相威廉·格莱斯顿在19世纪50年代最早发现了这一现象(他因此遭到不少记者不公正且轻率的辱骂)。格莱斯顿是一个博学的人,他在换届的间隙洋洋洒洒写了1 700页研究荷马的著作。在著作的最后一个章节中,格莱斯顿揭示了古代色彩词汇有限的原因,将现代人对色彩更多细微差别的感受力归因于一代代人对眼睛辨色能力的培训。但是,无论不同时期的文化中有关色彩的词汇有何变化,人们在生活中总是能够识别色彩的细微差别,除非他本身就是色盲。
格莱斯顿在许多方面都令人叹服。除了他的博学、他的人格魅力、他对弱者的尊重以及他充沛的精力这4个极具吸引力的特征(对弱者的尊重仅次于他的学术勇气,对其读者来说他对弱者的尊重是他的第二个最有吸引力的特征)外,他还表现出了非凡的先见之明。他认识到了他那个年代的人不敢想象的事实:“伊利亚特”实际上源自真实的故事(当时特洛伊城尚未被发现)。此外,他的著作中更有预见性也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坚持平衡财政预算的观点。如今,财政赤字已被证明是社会和经济系统脆弱性的主要来源。
反脆弱性的原型
下面,我们会提到两种初级的反脆弱性的概念,它们有自己的名称。这两种初级概念涵盖了一些特殊情况。反脆弱性还有一些较温和的形式,仅限于医疗领域。这两种概念有利于我们开启对反脆弱性的阐述。
传说小亚细亚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四世在其父被暗杀后被迫东躲西藏,期间由于持续用药而摄入了尚不致命的有毒物质,随着剂量逐渐加大,竟练成了百毒不侵之身。后来,他将此演化为一项复杂的宗教仪式。但这种对毒性的免疫力后来也给他带来了麻烦,由于“抗毒能力增强”,他曾试图服毒自杀却难以做到,后来只得要求一位盟军的军事指挥官杀死他。
这种对毒药免疫的方法被称为米特拉达梯式解毒法,得到了古代著名医生塞尔索斯的追捧,一个世纪后在罗马甚为流行,一度还给尼禄皇帝弑母的企图增加了难度。尼禄一心想杀害他的母亲阿格里皮娜,戏剧化的是,她是卡里古拉的姐姐,更戏剧化的是,据说她还是哲学家塞内加的情人。然而,知子莫如母,尤其是尼禄还是阿格里皮娜唯一的孩子,因此阿格里皮娜预测到了儿子的行为。再者,阿格里皮娜对用毒也略知一二,因为她至少有一任丈夫是被她用毒药毒死的(我说过,事情相当戏剧化)。因此,在怀疑尼禄会杀害自己后,她便采用了米特拉达梯式解毒法,使自己对儿子的下属所能搞到的任何毒药都产生了免疫力。但是,与米特拉达梯一样,阿格里皮娜最终死于冷兵器之下:她的儿子(据说)派刺客杀害了她。这则故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小小的但很有意义的教训,人再强壮也不能抵御一切。即使两千年后也没有人能发现一种可以让我们在刀剑的杀戮中变得更为强壮的方法。
让我们这样界定米特拉达梯式解毒法:当人们不断地接受小剂量的某种物质,随着时间的推移,对额外的或更大剂量的同类物质逐步产生免疫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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