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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与美国“结盟”的国家是一个摈弃宪政的君主制国家,但这还不算是道德败坏。7 000~15 000名王室成员主宰着这个国家,过着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与支撑其先祖来到这里的纯化论伊斯兰教义完全背道而驰。这其间的矛盾显而易见:这个古板的沙漠部落的合法性源于其教派所传递的克制隐忍、苦行禁欲的教义,但由于有了“超级大国”撑腰,其后人却开始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它的国王高调地四处旅行度假,随从可以塞满4个大型喷气式客机。他们的行为完全背离了祖先的训导。如今,沙特王国的王室成员积累的财富大部分都锁进了西方的保险箱。如果没有美国,该国早就掀起了革命,推进了政权的解体,这会带来一些动荡,但也许到现在已经恢复了一定程度的稳定。也就是说,防止噪声的举措从长远来看却使问题变得更糟。
沙特王室和美国的“结盟”显然是为了确保稳定。但这是什么样的稳定?我们还要混淆这个概念多久?其实,“多久”是无关紧要的:看看图5–2,这就好像是贷款,最终你还是得偿还的。同时,这里还涉及伦理的问题(我留待后文中再讨论),特别是某些诡辩,比如有人找到一个“为了什么”的理由来违反原本并不允许违反的道德准则。很少有人意识到,伊朗人之所以憎恨美国是因为美国——一个民主国家——在这里安插了一个君主,一个实施高压统治的伊朗国王,他大肆掠夺了这个国家,却给予美国进入波斯湾的“稳定”权力。今天,伊朗的神权体制在很大程度上是这种高压统治的结果。我们需要学会思考连锁反应以及副作用。
更令人担忧的是,一直以来,尤其是“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后,美国的中东政策不适当地聚焦于镇压任何或所有的政治波动,同时打着镇压“伊斯兰激进主义”的旗号——这是几乎每一个政权都用过的伎俩。且不说杀死伊斯兰分子反而促使他们的队伍扩大,事实上,西方与阿拉伯国家缔结的联盟迫使伊斯兰激进主义者隐匿,反倒强化了后者的力量。
美国的政策决策者该明白了,他们越是为了稳定而插手干预其他国家的内政,越会造成更多的不稳定因素。或者,我们也该减轻政策制定者在政策事务中的作用了。
生活秘籍之一:没有波动,就没有稳定。
在这里,我们把什么叫作现代化?
我在这里对现代化的定义是:人类大规模地治理环境,系统性平整世界的凹凸不平,以及控制波动和排除压力。
现代化就是系统地将人类从充满随机性的生态环境中驱逐出去,包括物理的、社会的,甚至认识论的生态环境。“现代”并不只是像社会学教科书所定义的那样,指的是中世纪、土地改革,以及封建社会结束后的那个历史时期。它更是指以理性化(天真的理性主义)为标志的一个时代的精神,它依据的理念是,社会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设计的,由人来设计。在这种理念下诞生了统计学理论,以及可憎的“钟形曲线”。也是在这种理念的引导下,诞生了线性科学以及“效率”的概念或优化的概念。
现代化是普罗克拉斯提斯之床,有利有弊——它是对人性的一种削弱,目的是为了增强效率和效用。它在某些方面确实有效,普罗克拉斯提斯之床并非总是起到削足适履的作用,有些也带来了益处,但非常罕见。
想想看,布朗克斯动物园里的狮子生活在舒适和可预测的环境中(周日的下午,游客们总会蜂拥而至,以一种好奇、敬畏和怜悯的心态来看它),而它在野外的兄弟们则是自由的。曾几何时,在足球妈妈们的黄金时期到来之前,孩子们也是自由放养的。
我们正在进入现代化的新阶段,其标志包括游说者、责任非常非常有限的公司、MBA、骗局、世俗化(或者说重新创造一种新的神圣价值,比如以旗帜代替了祭坛)、税务官,对老板的恐惧、周末在有趣的地方度假(平时在公认不那么有趣的地方工作)、区分“工作”和“休闲”(虽然在来自更明智时代的人看来,这两者并无区别)、退休计划、对这个现代化定义持反对意见的好辩的知识分子、刻板的思维、归纳推理、科学哲学、社会科学的发明、光滑的地面、自以为是的建筑师,等等。暴力从个人层面转向国家层面,也出现了金融违纪行为。当然,所有这些的症结就在于否认反脆弱性。
我们有一种叙述依赖性,总要为行动和冒险做出合理的解释。公共事业和官员,甚至大公司的员工,只能做符合某些叙述的事情,这与是否有动听的故事都以追逐利润为目标的企业大不相同。请记住,当你有叙述的需要时,你得为“蓝色”命名,但在行动中则不需要。缺少了“蓝色”这个词会给思想家造成麻烦,但不会影响到实干家。(我曾经费尽心思向知识分子们解释实践在知识方面的优越性。)
现代化扩大了轰动信息和重要信息之间的差距——在一个自然环境下,轰动必定要有引起轰动的理由;而如今,我们依赖新闻媒体来捕捉娱乐信息和逸闻趣事等本质上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远隔千山万水的一些人的私生活。
过去,在我们尚未充分认识反脆弱性、自我组织、自我愈合等概念的时候,我们已经懂得尊重这些特性,并构建了许多信念,旨在管理不确定性和在遭受不确定性的冲击后存活下来。我们将生活的改善交给神“代理”。我们可能不认为,万物可以在没有“代理人”的情况下照顾好自己。但是,代理人是神,不是哈佛大学毕业的掌舵者。
因此,集权制国家恰好出现在代理人的角色从神转移到人类自己身上这一进程中——集权制国家的故事就是人类的错误被集中和放大的故事。现代化始于国家对暴力的垄断,而终结于国家对财政不负责任的垄断运营。
接下来,我们将讨论构成现代化核心的两个要素。第一,(参见第7章)天真的干预,以及对原本应该任其独立发展的事物强行纠偏而产生的成本。第二,(参见第8章,作为向第三卷的过渡),我们不再相信上帝或大小神明能够管理未来事件,却代之以一种更具宗教激进主义色彩的信念:无条件地相信科学预测,不管在什么领域;我们热衷于将未来浓缩于数字的运算之中,不论其可靠还是不可靠。因为,我们已经成功地将宗教信仰转化为对任何伪装成科学的理论或结论的轻信。
第7章
天真的干预
用切除扁桃体的手术来打发时间——可以留给明天做的就不要今天完成——革命发生之后才来预测革命会爆发——扑克牌21点游戏给我们的教训
让我们通过一个例子来说明人们这种认为必需“做些什么”的观点。20世纪30年代,在389名接受纽约市医生检查的儿童中,174名被建议切除扁桃体。剩下的215名儿童再次经过医生检查后,又有99名被认为需要手术。剩下的116名儿童又被带去看医生,其中52名也被建议做手术。注意,扁桃体炎的发病率的范围为2%~4%(今天,不是当时,而且那时候手术的风险比较高),每15 000名手术患者中就有一人会死亡,两相比较一下,你就可以理解这种医疗方式的收益和损害之间的平衡点了。
这个故事让我们见证了概率杀人的现象。对于每个遭受一场不必要的手术的孩子来说,你可能就此缩短了他的预期寿命。这个例子不仅让我们意识到了干预所带来的伤害,更糟糕的是,它展示了人类是多么缺乏在损益之间寻找平衡点的意识。
让我们将这种“提供帮助”的冲动称为天真的干预。接下来,我们将考察它的成本。
干预和医源性损伤
扁桃体切除手术给那些实际上不必做手术的儿童带来了伤害,而这项手术给其他一些儿童带来的所谓康复的益处却被大肆鼓吹。这种净亏损或超过治疗益处的损害(通常被隐藏或延迟)被称为医源性损伤,从字面上来看就是“治疗师所造成的”损害,iatros在希腊语中是治疗师的意思。我们将在后文中指出,每次你去看医生并接受治疗,你就要承担治疗损害的风险,这与我们权衡其他利弊的方式一样:概率收益减去概率成本。
一个典型的医源性损伤的例子是:乔治·华盛顿总统在1799年12月死亡,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的医生使用了当时的标准疗法,包括放血(放掉5~9磅血),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或至少加速了他的死亡。
治疗师的伤害风险可不可以忽略,这取决于你如何衡量它,在青霉素诞生之前,药品在很大程度上是弊大于利的,接受医生的治疗反而增加了你的死亡概率。但是一个显著的事实是,医源性损伤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知识的增长而逐步增加,在19世纪后期的某个时候达到高峰。感谢现代化:正是“科学的进步”,让诊所取代了家庭治疗,导致死亡率直线上升,当时的人们认为是染上了“医院热”——难怪莱布尼茨曾称这些医院是“死亡的温床”。死亡率上升的证据显而易见,因为所有的受害者都聚集到了一类地方:人们在这些医院中纷纷死去,而不进医院的人却能活下来。曾因遭受很大不公平待遇而出名的奥匈帝国医生伊格纳兹·塞梅尔维斯观察到,在医院死于分娩的妇女数量甚至高于在大街上分娩的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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