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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形成一个理论体系,可以从中衍生出其他理论。
但是,让我们不要做愚蠢的人:如果相信莫基尔先生的说法,可能会让我们试图通过学习经济地理学来预测外汇价格(我很想把他介绍给绿色木材专家)。虽然我接受认知基础的概念,但我质疑它在科技史中扮演的真正角色。我们看不到有证据证明它发挥了强有力的作用,我等待有人给我提供证据。莫基尔和这些观点的拥趸并没有提供证据,表明它不是副现象,他们似乎也不了解不对称效应的影响。可选择性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师徒之间会有一整套知识技能的传承,而且这种传承方式让等级成为筛选过程中的一种工具,或者使某种职业更受人尊敬,或提供其他类似的帮助,但绝对起不到系统性的作用。而知识的作用之所以会被高估,是因为它们被过度宣传了,可见度很高。
这与烹饪一样吗?
烹饪似乎是依赖可选择性的完美体现。你所添加的配料如果与胖子托尼的味蕾相符,那么就皆大欢喜,但如果不符,那就要忘记它。我们还通过“共同创作”的实验开发了一套食谱。这些食谱的开发完全没有考虑对味蕾所起的化学作用,也没有运用任何的“认知基础”以从理论中推导出理论。没有人会被过程所欺骗。正如丹·艾瑞里所观察到的,我们无法根据营养标签倒推食物的味道。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古人的启发法起了作用:一代代的集体自由探索成就了食谱的演变。这些食谱是扎根于文化中的。厨艺学校完全采取学徒制。
另一方面,我们有纯物理学,基于理论来推导理论,运用一些经验验证。在这里,“认知基础”就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希格斯玻色子的发现,就是一个完全通过理论推导来找到粒子的现代案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是如此。在希格斯玻色子之前,基于少量现有外部数据探索未知的一个经典例子就是,法国天文学家勒威耶通过周围行星的运动推导出海王星的存在。而当该行星真的被观察到时,他甚至拒绝看它,因为他对他的计算结果非常笃定。这些是例外情况,而且往往发生在物理学和其他所谓的“线性”领域,在这些领域,误差来源于平均斯坦,而不是极端斯坦。
现在让我们用烹饪的观念作为一个平台,来探究其他的领域:有没有类似烹饪的活动呢?我们审视一下各领域的技术便会看到,事实上,大多数领域都更像烹饪而不是物理学,特别是复杂领域的技术。
连今天的医学,也保留了学徒制的传承模式,理论科学仅作为背景知识,使医学看起来像是科学。如果离开了学徒制的传承模式,那么一定是以证据为基础的“循证”方法,对生物学理论的依赖较少,而对经验规律的依赖较多,这种现象我在第5章中已经作了解释。那为什么各类科学都会经历兴衰,而技术却能保持稳定呢?
现在,人们可以看到基本科学可能发挥的作用,但与基本学科诞生时的初衷可能并不一致。让我们以电脑的一连串意想不到的第一阶段用途为例谈起。离散数学学科属于基础科学,源于命题式知识,最终推动了计算机的诞生,或者历史是这么说的(而且,当然要提醒“净挑好的来说”的读者:我们需要考虑没有任何实用性的理论知识体系)。但是,起初,没有人知道怎么处理这些装满电路的巨大箱子,它们既笨重又昂贵,除了数据库管理以外,在其他方面应用都不太广泛,只是比较善于处理大量的数据。这好像是人们出于对技术的狂热而需要发明的一种应用。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会记得那些神秘的打孔卡片。后来又有人引入了控制台,使用键盘,在电脑屏幕的辅助下输入信息。这当然推动了文字处理的诞生,计算机也因适用于文字处理而迅速发展,特别是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微电脑诞生后。这种电脑用起来很方便,但直到其他一些意想不到的应用融入进来,它才真正发挥了自己的效用。现在到了第二阶段,也就是互联网时代。互联网是罗纳德·里根沉迷于与苏联冷战的时代,由美国国防部旗下的一个研究部门美国国防部先进项目研究局开发的。其初衷是建立一个强大的军事通信网络设备,从而让美国在全面军事攻击中能够生存下来。这当然是一个好主意,但个人电脑配上互联网则给我们带来了社交网络、破碎的婚姻、更多的书呆子,让一个后苏联时代的人产生了社交障碍,连配偶都找不到。这一切都得益于里根的反核和平运动中美国纳税人的钱(或者说预算赤字)。
所以,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是向前发展的箭头,而且一往无前。尽管科学在计算机的发展旅程中还是有所作用的,毕竟计算机技术在许多方面都得依靠科学;但是,学术科学绝对无法预设计算机的发展方向,事实上,学术科学是在一个不透明的环境中,受制于机会性的发现。计算机的发展史上写满了大学辍学生和早慧的高中生的名字,每一步都充分显示出发展的自主性和不可预测性。我们看到的一大谬论,就是使整件事听起来具有不合理性——这个不合理性就在于,当一个免费的选择权交到我们手上时,我们却熟视无睹。
我们从一位睿智的观察家李约瑟的作品中就能看出,中国可能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故事,李约瑟揭穿了不少西方观点的谬误,而看到了中国科学的力量。尼达姆的传记作家西蒙·温彻斯特曾引用了汉学家伊懋可对这一问题的描述,原因在于中国没有拥有,或者说不再拥有他所说的“欧洲人自由探索、改良改进的狂热”。因此,虽然中国人拥有发明纺纱机的所有技术,却“没有人去尝试”——这是知识阻碍了可选择性的另一个经典例子。中国可能需要一个像史蒂夫·乔布斯那样缺乏大学教育但却积极进取的人,利用天时、地利完成时代的使命。我们将在下一节看到,正是这种不墨守成规的实干家推动了工业革命的发生。
我们会研究两个案例,第一个是工业革命,第二个是医学。首先让我们揭穿关于工业革命的一个因果迷思,即对科学在其中的作用的过度渲染。
工业革命
知识的形成,甚至连理论的形成,也得需要一些时间,需要你忍受枯燥的学习,并牺牲做其他轻松工作带来的自由。只有这样,你才能摆脱类似新闻工作的压力,那种文章发表后就等待它过时消亡的现代学术风气。要知道,那只会生产肤浅的知识,就像在纽约市唐人街上买的冒牌手表,你明知道它是假的,但看起来却像真的。19~20世纪,技术知识和创新有两大主要来源:业余爱好者和英国教区的牧师,这两种人都处于杠铃策略之中。
我们发现,英国教区牧师的研究贡献高得不成比例。英国教区的牧师通常生活无忧、博学、住着大房子或至少是舒适的房子、有人帮助打理家务、一年四季都有好茶供应,还有充裕的自由时间。并且,当然,他们有可选择性。他们可以说是有知识的业余爱好者,牧师托马斯·贝叶斯(就是贝叶斯概率的发明者)和托马斯·马尔萨斯(马尔萨斯人口理论的提出者)是其中最著名的人。但还有更多令人惊喜的故事,这些都编入了比尔·布莱森的《家》一书中。作者发现,因创新流芳百世的牧师和教士人数是科学家、物理学家、经济学家,甚至发明家人数的10倍。除了刚才提到的两位巨匠,我可以随口报出一连串乡村牧师的贡献:牧师埃德蒙·卡特赖特发明了动力织机,对工业革命做出了贡献;牧师杰克·罗素培育了梗犬;牧师威廉·巴克兰是第一位权威的恐龙研究学家;牧师威廉·格威开创了现代考古学;牧师奥克塔维厄斯·皮卡德·坎布里奇是最权威的蜘蛛专家;牧师乔治·加勒特发明了潜艇;牧师吉尔伯特·怀特是他那个时代最受尊敬的博物学家;牧师伯克利是研究真菌的顶尖专家;牧师约翰·米歇尔协助发现了天王星;可以说,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需要注意的是,正如我与豪格的论文中所述,有组织的科学往往倾向于忽略“非我发明”的东西,所以,我们所知道的有关业余爱好者和实干家所作贡献的例子肯定比实际的要少,因为某些学者可能将前辈的创新据为己有。
让我再来说说诗意的方面。自主的学术研究往往也能带来美学享受。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我书房的墙上挂着雅克·勒高夫写下的一段话。勒高夫是法国伟大的中世纪研究家,他认为文艺复兴源于独立的古典文学研究者,而非专业学者。他检视了这段时期的油画、素描和文艺表演,比较了中世纪的大学成员及古典文学研究者的截然不同之处:
一个是被学生如众星捧月般包围着的教授,一个是形影相吊的学者,坐在宁静而偏僻的房间里,无拘无束地在宽敞舒适的空间里任由思想如天马行空般驰骋。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人声喧嚣的学校,乌烟瘴气的教室,以及工作场所中对美的冷漠。
而在那里,一切井然有序、清新美妙。
安详、静谧而愉悦。
至于其他的业余爱好者,有证据表明他们与狂热的冒险家和私人投资者一起,揭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我们提到的基利并非历史学家,幸运的是,他也不是经济学家,在《科学研究的经济规律》一书中,他质疑了传统的“线性思维”(即认为学术科学推动了技术的发展)——对基利来说,大学的繁荣得益于国家财富的积累,但反过来说则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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