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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自私?”
熊武功咧开嘴,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好好好,我配合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忘掉仇恨,大彻大悟......这就是你所讲的,牛犇没做到的事?”
“描述错误。”屏幕上的老头儿微笑说道:“你的绰号有个“僧”字,但我不是劝你做和尚,和尚也无法拯救世界。”
“我在等你解释。”熊武功冷笑说道。
老头儿说道:“这不是一两次谈话就能做到。当前我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思索一些事情。”
“你说。”
“第一,你杀过的人当中,有没有和你的妻儿一样的无辜者。比如妇女儿童,老实本分的人,病弱者等等,因为你的任务受到牵连,被你杀死。”
“有。”熊武功毫不犹豫说道:“是有人要报仇吗?来找我就是。”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懂得那么多杀人技巧。”老头儿淡淡说道:“在亲人被杀这件事情上,他们像现在的你一样无能为力。”
“那是......”本想说那是他们活该,话将出口时熊武功停了一下,最终只是哼了声。
老头儿看着他说道:“第二个问题,依旧是刚才那个问题,只是时间变一变,在你的妻儿活着的时候,你会如何回答?”
“我......”熊武功楞了下,声音不知不觉被压低:“她们已经死了。”
“是啊,她们死了,你没了牵挂,没了希望。所以不在乎有人找来复仇。但这不是我的问题,我问的是,她们活着的时候你会如何回答?或者可以再加一句,你会怎么做?”
熊武功无法回答。这么多年来,他在天门像逃犯一样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敢显露能力,遇到冲突时忍气吞声。原因其实很简单,害怕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招来复仇、和因为其它原因想要自己死的人。
如今情况变了,他的能力得到释放,但却失去了目标。
心神迷茫之中,老头儿又问道:“第三个问题,依旧是刚才那个问题的延伸。想要你的命的人当中,并非没有人能够做到,假如他们找过来,并且杀死你,你妻儿的仇怎么办?”
“我......”熊武功张了张嘴,依然不能开口回应。
“第四个问题:你想不想妻儿还活着?”
“废话!”熊武功几乎跳起来,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难道你能够让她们......”
话未说完就意识到错误,熊武功颓然坐回原位。
“不可能的。这根本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我不是神仙,无法让死者复活。”
老头儿丝毫不关心熊武功的心情,相反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将其最后藏在心里的一丝丝幻想打碎,“你的妻儿已经死了,谁都改变不了。”
“你是来打击我的吗?”熊武功的眼睛渐渐发红,歪着头问道。“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她们的死与你有关,活着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你说什么?!”熊武功跳起来,嘶声怒吼:“你再说一遍?”
“说一百遍也无妨。”老头儿神色淡淡:“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们不见得会死。因为你,她们活着的时候担惊受怕。别忘了你的妻子对你的过去了解颇多,难道她不担心有人上门?难道她不担心你,不担心自己的孩子?还有你的孩子,没错,她们还很小,你和妻子没有对她们提到以前的事。但别忘了,你们经常叮嘱她们注意陌生人,程度与方式都和别的家长不同。你们不允许她们随便交友,不允许在外留宿,哪怕最熟悉的人家里也不行。你甚至不允许她们太优秀,生怕这样会引人关注,招来祸患。你还教她们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如何应变,所讲的那些紧急状况与普通人可能遇到的完全不同。你明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当她们长大、明白事理后会产生疑惑,还可能因此泄露你自己的身份......但你没有办法,你每天都害怕,你的妻子更加害怕,所以会主动要求你教她们。”
听到这里,熊武功已经快要被击垮,一方面他吃惊于龙门的能力,另一方面,既然对方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其实也就意味着自己的隐藏计划彻底失败。
只需到龙门或者类似的地方递交一份委托,花点钱,那些想要自己死的人能够很轻易的找到自己。
这么多年都没发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气。
这边胡思乱想,屏幕上的老头儿继续说道:“想象一下,你妻子活着的时候该有多累,你孩子心里有多少埋怨,现在还好,当她们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会感受到压抑。所以我才说,活着未必是幸福,死了不见得是坏事。话不中听,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够了!”
熊武功再次大喊起来,声音透着绝望:“你是不是想说,我最应该恨就向自己,应该向自己复仇?”
“当然不是。”
老头儿轻轻摆手,说道:“别着急,还有第五个问题:当初你为什么做佣兵?”
“......为什么问到这个?”熊武功神情迷茫。
“它是根源所在。”老头儿的表情严肃起来:“试想一下,假如你没做佣兵,没有杀死那么多人,没有那么多仇人。今天的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呃......”
熊武功歪过头去,得福拽住他的衣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张复写板,用手指在上面画出字迹。
“那样你就不会遇到现在这个老婆,不会有孩子。”
嗬!
熊武功深深吸一口气,如梦初醒。
他开始在心中权衡,自己更愿意接受哪种命运。
正如得福所讲的那样,屏幕上老头儿是智能程序,远在天边的操控者看不到这边,犹自说下去道。
“不愿意回答?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经历。当年你做佣兵是不得已,至少你自己这么想。我要对你说的是,归根结底在于......”
“在于这个世界。”熊武功突然做出回应。
“嗯?”对面的人并未预料到这点,顿了片刻:“悟性比我想象的要好。没错,是这个世界造就了如今的你,因此承受现在的结果。包括这场战争,你妻儿的直接死因,根源同在于此。”
“这就是你让我站高位置的原因。”熊武功问道。进入密室后,他的视线首次穿透屏幕上的老头儿,体会到与“人”谈话的真实感。
对面的人回答道:“唯有把视线拉高,放远,才能看透本质。”
熊武功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应该向世界复仇,做一个反人类的人?”
“当然不是。”对面的人断然否认:“想想第二条要求。”
“不再自私。”熊武功语气幽幽,内心暗暗叹息。
“没错。”对面的人给出回应,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像刚才那样长篇大论。
“他在怀疑你。”得福拉拉熊武功的衣袖,左手在复写板上画。
“嗯。”
熊武功点头表示明白,随后问道:“我来猜一下,你们是一个幕后组织,以建设完美世界为终究目标,因此招募各种各样的人。是不是这样?”
“这样的理解不算错。不过......”
透过声音,明显能够听出对方正变得谨慎,熊武功并不在意,接着又问道:“牛犇加入了没有?他让我来,是不是以介绍人的身份在履行职责?”
“牛犇尚不符合要求。但我相信,他最终会加入。”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熊武功又问道。
“牛犇做到哪一步?也是因为私欲?”
“原则。他放不下某些原则。”对面的人回答道:“对你而言,这些并不重要。你有能力,悟性也不错,但还没有到那一步。”
“明白了。”熊武功没做深究,“请问,满足所有条件之后,我该如何拯救这个世界?”
对面的人回答道:“我说过,一两次谈话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你现在要做的是,看在远处,想在当前。”
“当前我该做什么?”熊武功问道。
“做你想做的事情。”模棱两可的回应。
“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当然。”
“杀人行不行?”
“可以。”
熊武功的回应,对面的人并不感到意外,包括话语中暗含的讥讽,他也完全不在乎。
“我知道,你心里仍然记挂着妻儿的仇恨,需要宣泄出来才能看得更远。别担心,虽然你尚未通过测试,更谈不上加入,但当你走出这个房间,就已经肩负着某些使命。”
“有了这些使命,我做的一切事情,包括杀人,都会变得神圣而且崇高。”熊武功接道。
“完全正确。”对方异常肯定地回答。
......
......
天门市两大主街,平安街与太平道交叉,太平道是主要政令所出之地,平安街是商业中心,二者堪比心与肺,共同构成天门市支柱。
平安、太平,或可表达生活在长期战乱之地人们的心声。遗憾的是,蓬莱自古多兵祸,天门是必争之地,这两条街虽能保持繁华,终究做不到名副其实。
如今是姬鹏帝国当家,亲王驾到,宴会将于明晚举行。为安全计,以武德楼为中心,军部太平道主要路段实施戒严,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军人巡逻,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也陡然间空旷起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平安街周围人流量陡增,各个会所、酒吧、茶馆乃至街头巷尾,相熟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所谈的内容,大多数与明日宴会有关。
忘年茶馆,天门老字号,至今已有百多年历史。虽然位置在主街,但不同于别处的繁华与喧闹,茶馆内设施陈旧但很整洁,除了临街那一面,内部的桌椅门窗几乎称得上是古物,大厅里放的依旧是方桌和长条板凳,表面的油漆早已剥落,仿如老人的面孔。
在这里喝茶,闻到的不只有茶香,更有怀旧的感觉。在这里,时光似乎回到数十年前,不够平整的地面是前人踩出来的痕迹,将茶碗放回到桌面,重复着祖辈的生活方式,体会到的是传承的意义,与繁衍的价值。
小小茶馆,蕴含着极其庄严的事物,人在其中无论心里多少烦扰,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安宁。
为给顾客提供方便,茶馆内部设有包厢,光秃秃的墙壁异常厚实,几乎没有装饰。其余部分也很简陋,无非是些桌椅茶具,见不到多余的东西。
“在这里,最大的好处是放心。”
端起茶碗,洪喜平朝对面的年轻人示意:“师座觉得怎么样?”
“很好。”牛犇诚恳说道:“茶也很好。”
洪喜平幽幽说道:“洪家祖传的产业。现在主事的是我侄子燕平,实际当家的是他爷爷。八九十岁的老家伙,既不肯死也不肯放手,尤其不准改造,换个茶具都不行。爷儿两经常为这个抬扛,好几回闹到我那里。”
说着他笑起来,“那时我是城防司令,好歹守着一方水土,无论谁提到天门,总得给我留个位置。百姓心里有我,亲戚们更不用提。不管是遇到难处还是家里遇着事情,总会过来找我主持公道,或者给评个理儿。”他叹了声,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干这些事情比指挥打仗更精通。”
对面,牛犇静静地听他讲着,没有插嘴也没有催促,只默默地听,时而轻轻点头。
“战争爆发,帝国入主天门,我依旧是司令,周围人却都变了样子。老百姓骂我,还有人威胁我甚至想杀我,亲戚们有的跑了,留下来的也不来找我,就连孩子们也开始讨厌我,抗拒我。唯独这里,燕平一家仍拿我当成洪家家主一样对待,哪怕茶馆的生意受到很大影响。这时我忽然明白......”
到这里停顿,洪喜平自嘲地挥了挥手:“家长里短,尽说些没用的话。师座是做大事的人,见笑了。”
“家家有难处,人人有选择。”牛犇想了想,再补充一句:“真实的生活,我喜欢听。”
“......喜欢听......”
洪喜平身体后仰,慢慢靠在椅背:“曾经有段时间,茶馆快要开不下去。嗯,师座或许知道是什么时候。”
“洪灾时期。”牛犇轻轻说道。
“平地三尺,数月不退,水里经常能看到尸体,有些发现晚了,被泡得发白,肿起来像头肥猪。用手轻轻一碰,砰!像炸弹一样,鲜血、内脏、蛆虫、屎尿,到处都是。”
洪喜平闭上眼睛,像在回忆,又像是在逃避。
“师座,见没见过这种场面?”
牛犇摇了摇头。
“我想也是。”洪喜平叹了声,“我打了一辈子仗,战绩无法与师座相比,见过的死人应该多些。但我从来没见过那种恐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牛犇不再开口说话,只默默地听。
洪喜平缓缓说道:“水啊!到处是水,但都不能喝。没有干净的水,茶馆自然开不成。那位老不死的叔叔过来找我,我跟他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茶馆,能活命就算不错。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我不知道。”牛犇轻轻回应。
“他说茶馆和人命一样重要,即便不能开业,也务必要把它保护下来,不能被洪水冲垮泡烂。当时我每天焦头烂额,听后气得不行,骂他老糊涂了,那些破木头烂房子加上一些碗筷,没了大不了重建,丢了东西可以再买,怎么能与人命相比?他反过来骂我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茶馆的记忆是我们与祖辈的联系,将来是我们和子孙的桥梁。他还说,忘祖就是无根,没了这些,人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畜生不如。”
一口气讲完,洪喜平沉默下来,片刻后睁开眼,“现在想想,这些话似乎有些道理。师座觉得呢?”
提问有些突然,牛犇却似乎有所准备,没怎么思索便作出回应:“老人家的坚持值得尊敬。”
“除此之外呢?”
“放在当时,没有更多可取之处。”
“没有更多可取之处?”洪喜平脸上露出微笑,眼神却逐渐锐利:“师座的意思,人命比较重要?”
“当然。”牛犇点点头:“生命无价。生命的意义在于创造,活着才能生成、并且延续更多记忆。”
洪喜平认真地听完这番话,“师座对生命意义的阐述令人佩服。可是您......举手之间百万人成鬼,多少与这间茶馆类似的地方变成废墟。”
他从椅子上坐起来,上半身前倾凝视着牛犇的眼睛,压抑的声音逼过去。
“现在师座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虚伪?”
这次牛犇没有马上回应,他看着洪喜平,两人视线交错,在对方的面孔与眼睛里寻找软弱。
结果都没能如愿。
“铁血人魔,名不虚传。”
去年那场洪灾,起初被认为是军神所为,直到今年,一些内部消息慢慢泄露,人们开始知道牛犇才是始作俑者。他没有军神那样雄厚的资历,被骂、被痛恨乃至仇视的程度大大增加,并且得到一些绰号。
铁血人魔只是其中一个,铁血不算是夸奖,人魔是赤裸裸的仇视,二者结合,被认为是比较客观的评价。
洪喜平知道自己既不铁血也不是人魔,能力中庸,无法击溃对方。他默默地将目光中的敌意收回,神情变得悲愤:“这里是天门市正中心,师座被数十万亡魂包围,心里就没有一点胆寒?师座进城有些日子了,所见惨痛不及洪灾时之万一,面对他们,您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愧疚?”
牛犇想了想,回答道:“我说没有,你相不相信?”
“不信!”洪喜平断然说道:“哪怕天生的魔头也......”
牛犇打断他,问道:“那么我说有,你是否感到满意?”
“......”
洪喜平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
两人再度对峙,视线不像之前那样激烈,气息却更加压抑。
良久,洪喜平慢慢闭上眼睛,心里无奈地承认,对面坐着的是魔也好,是人也罢,其意志毫无疑问比自己强大太多。
“以牺牲换取时间,造就一位传奇,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呵呵!我想......我只是想代表大家问一句,凭什么是天门?凭什么要我们做出牺牲?”
“因为这里是联邦门户,因为战争从这里开始,因为......这些我懂,可就是不能理解,无法接受。”
“师座站高望远,心胸如军神般博大宽广,不会局限于天门一地。有了这些道理,师座坦然得很,心里觉得既无必要、也不屑于向我这个投敌败将解释。”
嘲讽有时代表放弃,洪喜平神情颓然,容颜比刚才更加衰老。
他为这次会面做了精心准备,将其当成一场战斗、甚至是人生最重要的战斗来打。然而在较量中,很短时间内就体会到一败涂地的感觉,连最基本的目标都没能实现。
这个人的心是铁铸的?
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他其实是联邦研制的秘密武器,是机器人,根本不具备人类的情感?
也许他真的是魔头,只不过披着一层人皮。
胡思乱想的时候,牛犇在对面轻声道:“再多、再好的解释也只是自辩,难道您希望我通过自辩得到谅解,对我不再记恨?”
“因为我想听!我就想听你自己说!”
心里莫名火起,洪喜平愤怒说道:“不止我,汉江平原所有活下来的人都想听师座亲口说一说这么做的理由。原不原谅是后话,记恨也是,我只想问师座,几十万条人命,难道还配不上您的解释?”
牛犇沉默下来,他看着洪喜平,体会着他的悲愤与无奈,内心波涛汹涌,久久难以平静。
洪喜平对牛犇并不十分了解,接触也太少,他永远不会知道此刻牛犇心里正在经历什么,那张平静来自平淡的面孔之下,掀起怎样的狂风骤雨。
控制表情,人人能做到,心机深沉者更加擅长,但是当内心波动太大,谁都会免不了失态甚至失控。唯独牛犇不会这样,原因不仅仅在于意志,还有独一无二的武器。
运用真气固化脸部表情,这是洪喜平无法想象的事情。牛犇能够做到泰山崩而神不变,原因在于现在的他差不多是个面瘫,直到换了环境,解除控制时为止。
作为放洪的建议者与执行人,对于这样做的后果,牛犇心里最清楚不过。该想的他早已想过,该准备的早就做了准备,承受与背负,坦然亦或忍受,考验的是意志与心境。
曾经他认为自己准备得足够充分,至少能够做到坦然,然而当面对洪喜平,面对简单的愤怒的要求,内心终究无法平静。
事情做了,解释有什么用?
洪喜平不会不明白这点,但他还是想听到解释,如其所言,洪灾幸存者中的绝大多数人有类似想法。
如果是自己呢?
扪心自问,牛犇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想听到解释,不愿分辨什么是非、善恶与责任,而是计划如何复仇。
想着这些,牛犇轻声道:“我们的总统向帝国宣战时,用的是‘方式不限’,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停留在联邦境内许多帝国人被杀,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和死在天门的普通人一样无辜。今年年初,帝国在联邦境内登陆,除了帝国自己拍摄战争宣传片的地方,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那些死去的人和这里的死者一样无辜。现在的鄂尔姆斯草原,百万大军激战数月,每天死去的军人和这里的人一样无辜。当然还有蓬莱,就是现在,前线每天都在战斗,每天都有村镇和城市在战火中化为灰烬,那些死去的人,都和这里的死者一样无辜。”
洪喜平越听越迷惑,忍不住问道:“说这些什么意思?”
牛犇没有解释,继续说道:“包括那些死于洪水的帝国军人,当中也有很多无辜的人。最后还包括我,和我身边的战士,战斗中遇到过的人,杀死的人,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无辜者。”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洪喜平叫起来。
“为什么在天池掘口放水?”
“是的。”
“洪先生不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然后?”
“做过的事情只适合结束时进行反思。关于这件事,我想对你、也只会对你说几个重点。”
“是什么?”
“第一,决堤放水是战争的一部分。战争中没有无辜者,人们通常只有两种选择,杀人与被杀。第二,重来一遍,我仍会那样做,最多把时间稍稍延后。第三,刚才的这番话不是自我辩护,我希望人们把它看作对战争的思索。第四,对我的审判,无论是名誉的摧毁还是肉体上消灭,希望能留到战争结束之后。”
“战后审判......”洪喜平重复着这个词汇,神色变幻不定。“师座在讲笑话?”
牛犇问道:“为什么这么讲?”
洪喜平微嘲说道:“现在尚且没有人这样讲。以师座的能力与决心,等到战争结束,要么战死成为民族英雄,要么拥有能与军神媲美的崇高地位。到那时,谁敢对你提审判这两个字?”
牛犇淡淡说道:“想这样做的人很多,只不过缺少机会。等到战争结束,这样的人会更多,机会也会出现。重复一遍,谁想这样做,希望他能等到战争结果之后。”
“这就是你的解释?是给天门人的交待?”
“不是解释。这些话也只对你一个人说。”
“为什么?”
“我想通过你把这些话传开,让那些想报仇的人不要着急找我。”“为什么?难道你也会害怕?”
“不。我只是不想他们送死。”
洪喜平内心微凛,问道:“如果有人这样做,你就怎样?”
“杀死他,或者他们。”牛犇毫不犹豫回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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