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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陆典仗主动向兴王请缨,前去会会我大伯,名义上是刺探口风,其实却是看其是否知道你身份……想来这是当前最好的应对方式吧。言尽于此,我一个稚子说的话,你也可全当无足轻重的空气!”
陆松将走之际,听了朱浩这番话,脸色陡变,一双腿变得异常沉重。
他侧目望向正往屋子走的朱浩,感觉有哪里不对,等走出西跨院门口时,才突然想到什么。
“唐寅虽然厉害,但也只是提醒王府要加强戒备,可朱浩给我的建议,从内紧外松到以假象蒙蔽锦衣卫,再提出让我去试探朱万宏的反应,可说步步为营,这份韬略恐怕连唐寅都自叹不如?”
“唐寅今日在兴王面前说过什么?莫非他之所以对兴王府提出警告,也是出自朱浩的提醒?”
……
……
陆松带着疑惑和不解,当即去求见朱宸,把朱浩的计划说出。
陆松很懂规矩。
如果他自行去找兴王献策的话,就算兴王采纳了他的计划,并对他加以赏识和提拔,可他上面毕竟有上司,这是跨级邀功,属于拿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
朱宸毕竟只是个武夫,见识和谋略方面远不如陆松,当其听了陆松由浅入深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便带陆松去见兴王。
这次只有兴王一人会见二人。
朱宸没邀功说这是他的想法,或许他也知道自己在王府的定位是什么,武人有时候清高自傲起来,可比文人刻板迂腐多了。
“陆典仗,这是你……想出来的?”
朱祐杬听了建议,对陆松刮目相看。
陆松想了想,这功劳要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朱宸开始帮腔:“回兴王,都是陆松对卑职所言。”
“好啊。”
朱祐杬很高兴。
终于不用完全指望唐寅一个外人,兴王府也有自己的人才,只是以往都没发现,一直被埋没了。
陆松很惭愧,想了想,只能回头再回报朱浩,在上司面前揭穿自己无能的举动……陆松觉得自己张不开嘴。
“不过本王觉得,还是之前唐教习提出的,先低调处理莫打草惊蛇,更为稳妥,这個时候不宜大肆张扬,毕竟锦衣卫那边也未准备充分。”朱祐杬虽然觉得陆松的建议很好,但还是没有采纳。
陆松早就知道会如此。
自己又不是王府的谋士,自作主张提出一个“兵行险招”的建议,伱让沉稳内敛的兴王如何接受?
后面那个内紧外松、再找人泄露王府已全面戒备的策略,更是危机四伏。
朱宸道:“兴王,陆典仗提出亲自去会会锦衣卫的朱千户,试探其是否有意对兴王府不利,是否该同意?”
朱祐杬看到陆松脸上隐隐有失望之色,自然要对积极献策的手下进行安抚,当即点头:“自然可行,只是陆典仗深入敌营,以身犯险,本王有些过意不去……”
当着朱宸和陆松的面,朱祐杬直接把锦衣卫形容为敌人,其实是告诉二人,本王信任你们,对你们没有任何遮掩。
陆松赶紧行礼,表达对兴王决定的尊重。
……
……
翌日清早。
唐寅正准备去吃早饭,这边张佐又叫他到王府书房议事,唐寅顾不上别的,只能先去觐见朱祐杬。
朱祐杬当即就把昨日陆松献策之事告之二人。
唐寅听到后非常惊讶,心说,昨日我跟陆松说了几句,他居然就跑来向兴王献策?这策略……他可真是智勇双全!
不对……哪里不对呢?
唐寅马上发现有问题,可一时间却没理顺思路。
朱祐杬问道:“唐先生,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张佐也面带殷切之色望向唐寅。
如果说之前唐寅能提前预警,说明其有先见之明,可兴王府的人发现,人家陆松不但有先见之明,还把敌情给刺探清楚了。
好像还是陆松棋高一着。
而后陆松更是主动献策,没在你面前提出,可能是顾虑你的面子问题,虽然事后献策有对你不信任的意思,但总之……陆松从谋略到行动已在你之上,更是主动承揽打探敌情的任务,这份胸襟和胆魄,你唐寅应该自愧不如吧?
我们兴王府也是有能人的!
现在就看你怎么评价陆松的策略,这其实不是考验你的能力,而是要考验你的胸襟,看你能否接受兴王府有一个可以跟你匹敌的能人。
唐寅没那么多顾虑,简单分析:“陆典仗建言,颇多机巧,要以王府之人泄露内情让锦衣卫知晓,执行起来颇有些麻烦……
“陆典仗提出的外紧内松之法,在下认为颇有见地。王府拿出戒备森严之象,对门禁进行轮换,人员调动频繁,锦衣卫误以为王府已察觉端倪,定会令其有所收敛。”
此话表明唐寅完全赞同陆松提出的建议,并没有因为有人否定他的策略便大肆攻讦,足见其心胸宽广。
张佐不解地问道:“可若施行外紧内松之法,刺客混入王府该当如何?”
唐寅解释道:“即便刺客闯入王府,人数也不会太多,只要府中贵人身边各有几名护卫贴身保护,比内府加强戒备更加高效方便……再者说了,刺客想要突破外部门禁,本身也很困难不是吗?”
朱祐杬听完眼前又是一亮。
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突然觉得,给了唐寅压力后,这位幕僚提出策略似乎更有建设性了。
朱祐杬跟张佐对视一眼,双方都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对唐寅的欣赏。
朱祐杬道:“那就如唐先生所言,王府即刻施行外紧内松之法,让锦衣卫不敢轻举妄动。”
张佐马上提醒:“王爷,不是安排陆典仗今日去见那位锦衣卫朱千户么?王府突然加强戒备,会不会……令其陷入危险境地?”
一边让陆松去试探口风,一边王府却加强戒备,这不明摆着坑献策的陆松?
唐寅笑道:“张奉正担忧过甚了,这里是安陆州,乃兴王府地头,锦衣卫就算要行那不轨之事也必须得遮掩,岂敢对王府使者行不轨之事?若他们对陆典仗不利,不立即坐实他们的阴谋,让王府戒备更深?”
“对对对,是某家多虑了。”
张佐觉得唐寅说得很有道理。
朱祐杬见唐寅和张佐相辅相成,颇有默契,好像当初张景明和袁宗皋在身边献策一样,瞬间心中有底,笑道:“那就一切按照唐先生的计划执行。”
唐寅赶紧行礼:“兴王说错了,乃是陆典仗的计划。”
“哈哈,陆先生怎如此客气呢?”
张佐笑呵呵说着,俨然跟朱祐杬一样,都把唐寅当成可以托付重任的自己人,“是谁的计划不重要,能为王府避险就行……不分彼此啊!”
……
……
唐寅从书房出来。
他从朱祐杬和张佐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
这种信任,两天前还没有。
想之前自己去给朱祐杬提出加强戒备时,朱祐杬更多是对他礼数上的尊重,那也是出自袁宗皋举荐之功,算是给足袁宗皋面子。
但现在……突然他就成为王府自家人。
既是因为他预警有功,更因为他对陆松的包容,还有他设身处地为王府着想的态度。
这恰恰说明,王府在兴王引领下,明辨是非,懂得知恩图报。
你有水平有能力对王府还有忠心,王府就会回馈你,这其实是上位者该有的态度,这种态度说起来简单,可人能在居上位后仍旧保持初心,实属难能可贵。
这也让唐寅觉得自己离开宁王府,投靠兴王府,是明智的选择。
没吃早饭唐寅便直接去给孩子们上课,当然上课前,把朱浩叫到院子里单独训话一番。
“陆典仗那边……你跟他说过多少?”唐寅昨夜第一次见过兴王后,其实就想问朱浩这个问题。
朱浩横了唐寅一眼,撇撇嘴道:“如你所想,他提议的,都是我教的,一字一句无差!”
唐寅皱眉:“你知道他说过什么?”
朱浩道:“无非是跟兴王提出一些加强防备之法,外紧内松、内紧外松,大概这么个意思吧,还让他提出去我大伯那儿试探一番……
“陆先生一早去见过兴王?那估计你还建言,让王府加强戒备,形成外紧内松之法更好,是不是还准备找几个人贴身保护兴王和世子?避免因为把防卫推到外部门禁,导致内防空虚?”
如果之前听朱浩说,陆松的建议是其提出的,唐寅仅仅是惊愕,但听到后面……唐寅差点把下巴惊下来。
“你……张奉正来过?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背后献策之人告诉你的?昨夜到现在你出过王府?”
唐寅一连串的问题表明,他心虚了。
朱浩立即便知道,自己全部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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