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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夏天,酷暑难耐,过了饭点,火锅店的客人便迅速散去。
两人从二楼包间出来,下了楼梯发现下面大堂已空无一人,跟娄素珍作别朱浩便要打道回府。
朱浩暗自好笑。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有人居然要给他白日圆梦,代为安排新居,准备纳妾之事,朱浩想想都觉得事情太过玄妙,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送娄素珍上车,望着马车远去,朱浩想起先前娄素珍的一颦一笑。
这是在为他说媒吗?
说不好听点,倒是有点像是老鸨,又或者是水浒里王婆干的活计。
「何必呢?」
朱浩想了想,娄素珍也没说错,既然人不错,难道真要送走?如此绝色佳人还是纳入房中得了,怎么都不能白白便宜他人。
……
……
六月过去。
秋天似还远,只是早晚多了几分凉气,好像没那么炎热了。
而朱四大婚推进很快,眼看着就要进入最后一步选三环节,但人选方面却还没最终定下来。
婚事完全由张太后运作,她想找个可以拿捏住的儿媳妇,把过继来的儿子给稳住。
儿子向着他亲娘,儿媳妇总归要往她这个真正的后宫之主靠拢吧?这个未来的皇后,是她手把手选出来的,想来怎么都要听她这个正牌太后的话!
再就是,若皇后以及妃嫔诞下皇子,那也该由她这个皇太后接到身边抚育。
别人养大的儿子,想亲近有点费事,但若是宫里出生的皇子,拉拢起来就容易多了,退一步讲,若是皇帝不合心意,突然「暴毙」什么的,也不用再过继个儿子,直接把孙子扶上位就行。
朱四自己,对于谁当皇后没太多想法。
这本就是朱四的私事,朱浩不便提及,朱四和张佐也几乎从来不在朱浩面前提任何有关选后之事。
这天朱四并未出宫,却送来一大堆有关西北军需调度的奏疏。
朱浩从下午就开始批阅,一直持续到晚上,还有小山般的奏疏和账目等着他朱批,张佐中途回宫了一趟,待再过来时,带来了黄锦和另外一名朱浩从未见过的年轻小太监。
「珠儿,去给张公公看茶。」
黄锦对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
那小太监唇红齿白,一路小跑去找茶水。
朱浩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不知张佐和黄锦搞什么鬼。
张佐四十来岁,黄锦尚且不过三十,难道就要培养个小太监充当左右手?还是说这是朱四特别交代要栽培的年轻后生?
张佐坐下不久,那小太监送来茶水。
张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让黄锦把最近东厂正在查的一桩案子,主要涉及宣府钱粮亏空,向朱浩进行通报。
随后黄锦退下,那小太监恭敬在旁听了一耳朵,也跟着退了下去。
朱浩微微蹙眉,指了指门口方向,然后冲着张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家伙叫珠儿,本是宫里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很会来事,慢慢讨得陛下欢心,点名以后跟着咱家跟黄公公做事。」
张佐也很无奈。
皇帝到底是孩子心性,谁讨他欢心,就想破格提拔重用一下,以此来显示他的权威。
但问题是,现在居然让不知底细的小太监跟着张佐和黄锦出宫,跑来见他?
朱浩道:「难道就不怕……泄露我的身份?」
「应该……不至于吧,这小家伙当下在司礼监读书房侍奉……朱先生不用担心他在外面乱嚼舌根,已查过了,没什么背景,小门
小户出身,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送入宫,这几年没人照应,朝不保夕,时常挨饿,陛下也是看着他可怜……」
张佐的话,依然没法让朱浩放心。
若真是一个毫无跟脚的小太监,能被皇帝看到?
甚至觉得他讨喜?
朱浩所能想到的,皇宫人事大权基本都在张太后手中,这小太监别跟张太后有什么关联,当下正值选后的关键时刻,或许张太后想在皇帝身边安插枚棋子呢?
就算张太后没那心思,她身边那帮老女干巨猾的太监也会出谋划策,甚至连杨廷和都有可能会主动献策。
不得不防。
张佐道:「本来刑部想拿正德十二年后,先皇在宣府开销巨大,引西北自查,说是存在重大亏空,京仓连续一个多月都在查账,到现在还没个结果……」
「新任刑部林尚书,那就是给杨阁老跑腿的,陛下在朝会上几次问话,他都答非所问。好在户部孙老帮忙周旋,陛下才没有丢脸,到现在刑部也没查出什么名堂……」
朱浩笑道:「陛下似乎对这件事很在意?」
朱浩的意思是说,杨廷和要查宣府亏空,那就让他查呗,宣大又不是新皇体系的基本盘,查出什么来又如何?
张佐苦笑道:「陛下想不留意都不行,西北边军中,就宣府这潭水尚能搅动,若是连宣府军权都丢了,那诸路边军就都不在陛下控制之列了。听说三边总制李侍郎,最近总往京师传密信,却不知送去了哪儿……东厂已涉入调查,暂时没有结果,怕是有人跟杨阁老连城了一线。」
西北军将给京城首辅大学士写信?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李钺上任前,可是摆出一副严守中立,两边都不靠的姿态,却在去了西北后,可能是发现西北军政被文官集团牢牢控制,尤其现兵部尚书彭泽很多旧部在三边,李钺为了能当好差事,同时也是为得到高升机会,跟杨廷和暗通款曲,倒也说得过去。
边将跟京官间有来往,这种事虽然历朝历代都犯忌讳,却屡禁不止,就连抗倭名将戚继光都不得不投靠张居正,以此换取领军顺利。
张佐又道:「这事,不牵扯到了南户黄部堂吗?他乃本朝首屈一指的理财高手,很多朝官暗地里称颂,却为杨阁老所厌……刑部调查宣府不明摆着想拿黄部堂开刀?这朝中浑水,真是太深了。」
张佐发出感慨。
当初在兴王府当个奉承司奉承正太监时多轻松?最多管管账就行,勾心斗角也就那么几个人。
可现在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位置上,朝中牵涉太多,人员繁复庞杂,派系林立,光是对付个杨廷和,就让他感觉脑子不够用,同时也让他明白,要辅佐新皇巩固权力,以他的能力办不到,只能依靠朱浩。
这也是为何张佐从来不跟朱浩争宠的重要原因。
自知能力不行,还要争的话,那就是自取其辱,弄不好会失宠。
「朱先生,咱家对于很多事知其表而不明其里,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多担待……就说这黄部堂,是否以后准备让他入朝,接替孙来的位置?您有何想法,不妨跟咱家说说,咱家保管不会对外声张。」
朱浩笑答:「南户尚书总要找个合适的人来当吧?若是张公公有什么觉得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选,可以说说,我跟陛下会好好参考,朝中涉及部堂级别的人事任免,都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总要顾全大局才行。」
「啊。」
张佐笑盈盈点头,「好。」
……
……
张佐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可谓权势熏天。
但在新皇体系中人眼里
,他能力也就那么回事,知根知底的都知道他做事必须要听朱浩的。
但对于外人……尤其朝中那些严守中立或是杨廷和派系中想自保的官员,自然而然就想巴结他。
张佐跟唐寅一样,属于大红人。
朱浩让唐寅去问询商贾的意见,就是以新皇近臣的身份,征询商贾的诉求。
而张佐结识的人,听过的事,可不是朱浩这个层级的官员所能触及。
说白了……张佐作为内相,位置太关键了,有时候他也会琢磨在朝中收拢一批自己人,比如说那些舍得向他送礼,或者张佐觉得此人能为其办事……
若是朱四什么事都听朱浩的,而未来杨廷和倒台,那朱浩上位主持朝政,张佐在朝中还有什么存在感?
到时候两人斗起来,就没意思了。
现在朱浩主动示好。
张公公,你看你有什么欣赏的人,或是你家族有什么年轻后生,想入朝为官,或者以后想通过你的关系,获得个锦衣卫、都尉府的军职之类的,你尽管提,有事大家伙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不是说我就能安排一切。
皇帝问我的意见,咱俩可以私下勾兑一下,把事商量好了再跟新皇说。
朱浩表达出这层意思,张佐瞬间感觉自己站起来了。
不但陛下听我的,连朱先生也会采纳我的意见,那我没必要想着将来怎么跟朱浩斗啊,大家还是和和睦睦辅佐好新皇,反正以后朱浩当他的外臣,我当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就算不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也是各司其职吧?
夜深人静,奏疏终于批阅完,张佐收拾妥当就准备回宫。
朱浩送张佐离开的时候,特别提了一句:「陛下最近是否有跟黄公公提过御用监的差事?未来两年,可能御用监的采购会非常多,涉及资金巨大;我的意思是让黄公公暂时把提督东厂的差事放下,让他专心在御用监做事,下一步我们争取拿到御用监的控制权。」
有了朱浩先前的话当底子,张佐一点都没觉得朱浩这是在排挤内官中的谁。
张佐道:「皇宫里,多是先皇留下来的老宦官,要怎么安排,得好好筹谋,劳烦朱先生费心了。」
意思是你想怎么弄自己安排,我没那本事,也不会过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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